海浪的拍打聲響了整晚,芊也在閣樓中的落地圓窗邊上坐了整晚。
〈蘋果樹〉裡的7號屋,沒什麼特別的涵義,號碼是倪挑的,說是這裡視野比較好,芊那時沒什麼意見,現在倒是挺贊同的,眼前的光景的確讓人心靈平靜,不斷的海潮聲也帶來一絲絲的安定,處於混沌中的思想似乎也稍稍理清了點。
〈太陽城〉倒了,正確來說,只有頂樓被夜給炸了,但那空中走道接著樓層的設計讓那原本支撐著頂樓的和下面一層的、總計八道玻璃走廊全給爆炸震得滿是裂痕,尤其靠近頂樓那四根,雖然沒被炸得粉碎,但那裂痕密集的程度哪天風吹著突然就碎了也不稀奇。
他們是靠著牙的能力從頂樓穿透到四樓,才勉強從現場逃出來的,在他們踏出〈太陽城〉的時候還能感受到在頂樓席捲的熱浪,號稱完全不透光的牆壁也隱隱的浮現著紅光,頂樓的開口不斷冒著黑煙,直到現在芊都能看到那一長條的黑色軌跡。
在逃出來的當下,他們沒有一個人提到夜、千童,還有已經死去的洛,剛撿回一條命,芊的心臟還在狂跳,但這雜亂的心情在走下一步步階梯時逐漸冷卻,每一次景色向下的挪移,芊感覺到自己和在身旁的人越離越遠,到了出了大門的時候,他們彼此,只剩下小心翼翼地互相堤防。
沒有人多提一句話,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很顯然的,問題還存在著,千童所說的規則,還有他們每一個都是叛國的罪人,之所以會在這座島上、之所以會失去記憶都是他們受到的懲罰。
「〈規則〉
一、參與的所有人在結束或死亡之前無法離開,
二、若有人死亡,其所有記憶會在所有人的腦中共享,
三、若沒有人死亡,累計三天將停止伙食與資源供應,
四、每死一個人,建築會隨機封閉一個,如涉足封閉領域,視同違反〈規則〉,
五、違反〈規則〉的人將會被抹銷存在。」芊喃喃的自語,手輕靠額頭,藉著皮膚的冰冷清晰自己的思緒。
規則很簡單,目的無非是要他們到死之前都要互相殘殺,除非拼湊出所謂叛國的真相,但礙於失去失去關鍵記憶的關係,要從零開始去拼湊記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麼方法自然就只剩下了一個──自相殘殺。
說是自相殘殺其實也不太對,真心來講,殺掉只有一面之緣,而且素不相識的人,殺到得出的線索足夠拼湊出真相,這條件對芊來說是不會有什麼牴觸的,何況真要冷靜地思索解決的方法,這才是最為簡單的方法。
現在他們面對的主要問題就是,規則的絕對性是否真的和千童所說的一樣,是不容違抗的存在,要是一確認了這點,也就是違抗的人(夜)死去,或者千童依然活著,再或者,出現了任何一種〈規則〉的體現……
芊嘆口氣,視線從窗外轉進僅有月光照耀的房間,〈蘋果樹〉每一個房子布置都相同,二樓的寢室都有兩張雙人床,現在這兩張床,分別被弗和倪佔據。
弗皺著眉頭,緊緊地咬著牙,被抱著的枕頭因為擠壓而變形,原本蓋得好好的棉被被踢下了地,芊無奈地站起身,重新替他蓋上棉被。
和弗不一樣,倪只是安安靜靜的睡著,睡相平穩的像人偶一樣,原本芊以為她在經過那樣的事之後會徹夜難眠,但她一到屋子裡就像夢遊一般,晃著身體走上樓梯,自顧自地拉著棉被睡了,任憑芊怎麼叫也沒有反應。
看著兩人的睡顏,芊也感受到一絲睡意,他輕掩的眼眸轉向了窗外高掛的月亮。
假使〈規則〉的絕對性以任何條件被證明,自相殘殺鐵定會成為唯一的目標,到時候這兩人肯定會置身於最危險的處境。
芊突然覺得好笑,突然發現了自己一直以來思考中最大的矛盾。
待在對殺人毫不遲疑的他身邊,還真是最危險的處境呢。
「說起來到底……我為什麼會想保護他們呢?」自嘲的低語,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那白皙到不自然的樣子,一定也曾經染上腥臊的紅。
而那時候的我,又會做何感想。
『你想要補償。』清冷的聲音,如在耳邊呢喃一樣清晰,還帶著毫不隱藏的挑逗。
芊頓了下,沒有抬頭,飛舞進視野的墨綠長髮已經做出了回答,「仲野……?」
聲音沒有回答,一股清香飄著,幾縷髮絲在他的肩膀垂落,隨後他感受到的,是柔軟卻冰冷的觸感。
『不是仲野。』聲音靠的更近了,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芊看著從後面攬著,輕撫自己胸口的雙手,比起慌亂,現在的他感覺自己異常的冷靜。
他笑了,癱坐在地上,弓起的背輕靠著女人的身體,「那妳能告訴我,我是芊嗎?」
女人輕笑,入耳有如銀鈴,她輕吻著芊的後頸,雙手探向了襯衫的領口。
芊迴過身,想要看清女人的面貌,想開口卻被女人奪取了雙唇。
燥熱在臉頰上燃燒著,芊無力的閉上眼,恍惚的迷失其中。
『我也想要補償。』
女人最後的低語,隨著睡意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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