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件事背後總會牽扯出更多的事情。
早在多年前,從托比失控殺死了他的父親開始,命運就如同齒輪一般緩緩轉動着了。
在這一刻,你意識到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怪事竟是如此之多。從托比到夏綠蒂和尼克,還有現在的依娃,他們都是被怪物纏上的受害者、因這些經歷而被毁掉了,最後只剩下一具空殼,終其一生也只能被困在過去的創傷和恐懼之中。
依娃的肉體被摧毀、折磨,夏綠蒂的精神世界被鎖在由一劑又一劑的藥物砌成的籠子裡,尼克成為了一只為復仇而生的厲鬼,而托比⋯⋯他選擇了成為怪物的一份子。
你低下頭來,沒再說甚麼,只是默默地走出了病房。你很清楚,這所精神病院對依娃來說並不是困住她的監獄,而是保護她免受怪物們傷害的安全屋。她並沒有瘋掉,相反地,她比這裡的任何人還要清醒。依娃明知道艾倫是個怪物,卻仍然強忍着恐懼裝作甚麼都沒發現,從這一點便能看出來,她是一個意識清醒的正常人。
也許,經歷了這一切後,發瘋比沒有瘋掉還要更好吧,至少這樣她就不會知道每天陪在她身邊的少年到底是個甚麼樣的怪物了。可上天連瘋也不願讓她瘋掉,還要她每天都清醒地活在恐懼和陰影中,也算是她這個欺凌者該有的報應了。
既然她並沒有生病,那你也沒必要對她進行任何治療,只要偶爾過來裝裝樣子,輔導一下便好。她的確有嚴重的創傷後遺症,但距離真正的發瘋還差遠了。你不會向她的父母揭發她並沒有瘋掉的事實,讓依娃一直待在這裡,總比在外面無時無刻的擔驚受怕要好。對她而言,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回到辦公室後,你想了想,拿出手機,向尼克傳了個訊息:
「看到你兒子了,是叫艾倫嗎?人長得挺帥的。」
你看着尼克讀了你的訊息,手機上出現「輸入中」的字樣,可隔了好一會兒才回復了一個字:
「嗯。」
他大概是想說些甚麼,又不方便在手機裡直接說出來。你看着這個「嗯」字,想到在手機裡說話還是沒有當面說安全,你不清楚那些存在會不會偷看對話紀錄。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
「要出來談談嗎?」
「我明天休假,今晚可以去喝一杯。」
顯然地,尼克看出你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了,你把他約在一間距離自己家不遠的酒吧後,便收起了手機。然後,你看着桌上那份沒有看完的心理學週刊,有點兒煩躁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裡。
這種學術垃圾也能被刊登出來,那自己當初那麼用心撰寫文章是幹嘛的?
你坐在酒吧的角落,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書專心地閱讀着,桌子上還放了杯啤酒。這是一間以北歐為主題的小酒館,白天是咖啡廳,晚上則以酒吧的模式經營。你不太常喝酒,大多都是在白天時過來坐坐的,老實說,你還挺喜歡這裡的裝修風格,一有空閒便會到這裡看書看資料,這裡的員工們也都認得你。
他們都很清楚你不喜歡被打擾,便沒有上前和你閒聊,只是打了個招呼後便繼續忙自己的事情了。
酒館裡播着不太刺耳的音樂,很適合朋友們過來聚聚舊又或是一個人來工作。
「晚上好,醫生。抱歉讓你久等了。」尼克一進來便看到你一個人坐在這裡看書。
「不要緊,我也不是來了很久。」你夾好書簽後便合上了書,放在一旁。
尼克向酒保點了一杯威士忌後,便看向了擺在桌子上的書籍。
「自從大學畢業後,我便很久也沒有完完整整的看完一本書了。」
「現在人們都是用電話看書的,很少有人會帶着一本厚厚的紙本書外出。」你牽了牽嘴角,拿起啤酒杯喝了口啤酒。
「也對。」尼克笑了一聲後便轉移了話題。「你為什麼會見到⋯⋯艾倫?」
「今天醫院接收了一位新病人,他是那位病人的朋友。」出於保密協議,你不能直接說出病人的身份。「他長得與你很像,在他說出自己的全名時,我便猜到他就是你兒子了。」
「他--它不是我的兒子。」尼克淡淡地說,那雙淺棕色的眼睛中卻帶着藏不住的恨意。
「你是怎樣看出來的?」你好奇的問到。
「那是兩年多前的事了。我和前妻離婚後,艾倫便跟着他母親一起生活。有一天,艾倫突然打電話過來,我接聽後卻他卻沒有說話,我只隱隱聽到他發出像是被人用手掩着嘴巴時嘗試呼救的叫聲,還有一些⋯⋯像是電話掉到水裡的聲音?我的直覺告訴我艾倫可能遇到危險了,可當時我人在數個州之外,不能立即趕到他家那邊。」你看着尼克的手慢慢握緊成了拳頭,力道之大手掌甚至開始滲血了。
「我趕到前妻的家時,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按下門鈴後出來迎接我的⋯⋯便是那個東西。」此時,尼克點的威士忌已經到了,他和服務員點了點頭後便繼續說:「我第一眼便看出來,它不是我的兒子,只是個披着艾倫皮囊的怪物。」
「然後,就像是為了證明我的猜想似的,它的眼睛在一瞬間變成了一雙血淋淋的空洞,空洞中還閃着紅光。」
「⋯⋯」你想起下午看見艾倫時,同樣在他眼中看見了那一絲紅光一閃而過。難怪他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假的一樣了,那個怪物的真身,根本就沒有眼球。
「那時候我才意識到,艾倫已經死了,站在我眼前的是個怪物,是和瘦長人、傑夫它們一樣的存在。」
「我很抱歉。」你眼眸微垂着說。
兒子被奪舍,身為父親的尼克卻甚麼也做不到,只能任由那個怪物以艾倫的模樣在外面生活。一直單身的你並不太能理解失去兒子的感受,可看着尼克的模樣,你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悲傷和憤怒。
「若果我說那個東西並不是艾倫,沒有人會相信我的,只要它不刻意露出真面目,沒有人會察覺到它的異常。」
沒有人會相信。
你彷彿聽見托比和依娃的聲音在你耳邊響起。他們都對你說過類似的話。
若不是因為尼克,你也不會察覺到艾倫並不是人類,你也許會認為艾倫患有人格障礙,但絕不會想到這一步。更甚者,你不刻意去觀察艾倫的話,是不會注意到他的異常之處的。
「我曾想過與它同歸於盡,可那只會毁掉艾倫的身體而已,我不能確保那只怪物會不會受到傷害。我可以找到傑夫,並把他殺掉,可對於這個侵佔了艾倫身體的怪物,我甚麼也做不到。」尼克喝了口威士忌後,重重的放下了酒杯。威士忌從杯裡溢出,沾到木枱上。
「那麼,你的計劃是甚麼?」沉默了一會後,你問到。
尼克抬頭看了看你,然後便再次盯着手裡的酒杯。
「找到傑夫,把他殺死;讓全世界都知道eldritch abomination的存在,讓它們再也沒法躲在陰影下作惡;」
「然後,查出那個裝成艾倫的怪物到底是甚麼,找到它的弱點、把它消滅掉。」
「我幫不了你甚麼,但我衷心祝願你能達成你的計劃。」你閉上眼睛,由衷的說。你不想參與到這件事當中,除了祝福外,也沒有甚麼是你能做的了。
與尼克道別後,你便離開酒館步行回家。從酒館到你家只需要十五分鐘的路程,期間會經過一條小巷子,幾乎每過幾天,巷子裡便會傳出洗地的聲音。
從前,你也許會感到奇怪,卻也不會多想甚麼。可自從知道了殺人怪物和清道夫的存在後,你現在看向那條昏暗的巷子,不禁感到些許心寒。
若果你因一時好奇而走進巷子裡的話,會不會碰上其中一只eldritch abomination?你的人生會不會就此撤底改變?
你並不想知道答案。
你轉過身,往自己那棟公寓走去。
接下來的幾週生活還是一樣的平靜。你依舊每天保持着醫院和家兩點一線的生活,而尼克也似乎在忙着些什麼,沒有空閒找你了。
艾倫只要一有空餘時間便會找依娃,來的頻率甚至比加西亞夫婦還要頻密。大多數時候你都以治療中為理由阻止他前來探望依娃,可若果每次他來你都阻礙他,那可是會引起他的懷疑的。這時侯你只得放任依娃去對付這位目的不名的怪物。
「依娃,一週後我們的學校會有籃球比賽,作為正選,我這幾天會比較忙碌練習,沒甚麼時間來找你了。」艾倫喝着冰可樂,拉着一旁的依娃說。當然,依娃還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只是震抖得更厲害了。
你與護士長站在一旁,無奈地看着眼前兩人的互動。
「這孩子的目的還真是十分明確,是個人也能看出來了。」護士長在一旁指出。他被院長下命令要照顧好依娃的一切需求。
你面無表情的在一旁點點頭,你當然不能告訴護士長眼前的少年就是造成依娃現在的慘狀的原兇之一。於是,你只能附和着他:「若沒有出這次意外,依娃.加西亞可是一個商業大國的未來繼承人呢。」
「可加西亞小姐現在都變成這樣子了,若果加西亞先生要找新的繼承人,除了再生一個外,就只有從願意接受加西亞小姐的人中下手了。」護士長抱着雙臂。
「艾倫長得帥、成績又好、且已經收到了數間名牌大學的有條件取錄通知,加西亞夫婦似乎很看好這個男孩。」你苦笑一聲,同時為依娃感到可憐。
身邊沒有人知道這位看似完美的男孩的真面目,自己又為了裝瘋,不能當面表達對艾倫的反感和恐懼。也許再過幾年,待加西亞夫婦把艾倫當成繼承人培養的話,依娃就真的再也不能逃出艾倫身邊了。可偏偏作為局外人的你也阻止不了甚麼,只得靜靜旁觀着這一切。
這時,你從口袋中拿出手錶,發現已經過了探訪時間後,便把手錶收好,走上前對艾倫說:「米勒先生,這次的探訪時間到了。」
艾倫站起身來,看了看手機的時間,一臉沮喪的說:「呀,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我還想再陪依娃一回兒呢!」
「對不起,這是醫院的規定。」你嘆了口氣,「你的心情我也很明白,誰也沒有年少暗戀女生的經歷呢?可若果其他探訪者看到你能留那麼久,說不定會向醫院投訴的。」
艾倫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我、我只是作為朋友擔心依娃而已--」艾倫裝作害羞的說。
「裝得還真好。」你暗自評價到。
「那⋯⋯那個,我先離開了。」艾倫向依娃道別後,逃也似的離開了醫院。也許再過一兩年這招便不管用了,可現在用這方法把他趕走十分有效。
直到回到單人病房後,依娃才停止了震抖。
「醫生,你說艾倫會看出來我並沒有瘋嗎?」她重重的呼吸着。
「你到目前為止也做得很好。」你在一旁安慰到,「沒事的,他看不出來的。」
「就沒有甚麼方法阻止他來嗎?」依娃懊惱地問。
「若果阻止的次數太多了,他可是會起疑的。我很抱歉。」
「爸爸媽媽似乎很信任他⋯⋯我該怎麼辦呀⋯⋯」
你半蹲下來再說了些安慰的說話,安頓好她後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這段時間裡,也許院長是察覺到甚麼了,數次向加西亞夫婦提出更換主治醫生的建議,可最後都被兩人拒絕了。先不說加西亞夫人很喜歡你的外表,加西亞先生對你似乎也是十分的看重,這使院長產生了危機感。現在就連依娃.加西亞也因為艾倫的事情對你十分信任,你知道院長的算盤是打不響的了。
而且,院長夫人的家族在這十年來一直在走下坡,衰落已是塵埃落定的事了,院長這個位置他還能坐多久也是個未知數。
成為首席醫生的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搜集有關院長逼迫醫生們為病人注射Aspadipine的證據,現在的你只需要一個契機,便能把他送進監獄裡,同時還能做到獨善其身,完全與他劃清界線。而加西亞一家,就是這個契機。
想到這裡,你不禁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血液也變得熾熱起來。
好戲要上演了。
Ticci Toby篇的結局還沒想好,我便有了下一篇的靈感,現在連大綱也寫好了嗚orz
到底醫生最後的結局會是怎樣我也很好奇,我自己也決定不了要不要把醫生寫死OAO,作為目前為止篇幅最長的篇章,我本人也十分喜歡醫生的人設,也不像是上兩篇一樣一直在卡文,雖然這篇我一直是在跟着自己打的大綱寫的,但這個大綱也已經被我修改了許多遍,現在寫着寫着我也開始有點兒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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