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在事情結束後終於舒了口氣,於是他把酬金拿了給張神算,而張神算抬頭一看發現已經中午了,就問我餓不餓,說要請我吃一頓午飯。
小時候若聽說到有人請吃飯,不管餓不餓也會欣然應約,何況當年我還處於發育、長身體的階段,對食物的需求自然要來得大。但是要讓一個才見面沒幾次的人請客,我還是感到有點不好意思,所以跟他客套了幾句說:「不用了。」、「還沒餓。」之類的話。
(臉皮還真厚……)
說實話,我還真的挺害怕他說:「不餓啊?那算了。」這樣我豈不是虧了一頓飯?
(你還真不要臉啊!!!!)
張神算說他剛領到了酬金,不用跟他客氣,而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的領他到市集中一家小飯館裡吃飯去了。
當時我們家鄉只需一毛錢就能吃上一碗大大的拌麵,而且料都很足的,彈牙的麵條加上醬油、麻醬和蔥花,稍微拌一下就能吃了,記得當年我很喜歡吃那玩意的,現在偶而回到鄉下還是會想找碗拌麵來吃,然而味道卻沒有小時候那般好吃了。
那天因為有人請客,我也很不客氣的吃了三碗麵。
不過拌麵的味道很濃而且沒有湯,吃得我喉嚨乾巴巴的,難受死了,張神算看到我那窘樣後就笑着幫我另外點了一碗清湯餛飩,讓我慢慢吃。而他只叫了一碗面和一杯茶就坐在我旁邊靜靜地吃了起來。
結帳後,張神算告訴我,他說我在出生沒多久後,就已經與他有一面之緣。因為當時他剛好來了我們村子辦事,你爺爺知道後就找了他來替我取名字。聽他說本來還在哭鬧着的我被抱到他的面前後就立馬收聲不哭了,所以就覺得大家挺有緣份的,於是就免費替我取了個名字。
而我則只會在旁邊傻笑着,偶而點一下頭表示自己有在聽。在他懷舊完畢後,我想起綁在小指上的那根紅線在義莊開棺時突然收縮一事,於是就跟他詢問詳情。
張神算跟我解釋道,原來紅線除了能用來穩定魂魄和精神外,還有着探知靈體的功用,不過像他那樣經驗老到的人基本上只要憑感覺都能知道附近有沒有靈體存在,用不着紅線。
提到紅線時,張神算又問我還有沒有作惡夢和紅線收縮的次數,當我說紅線就只有剛才縮過一次後,他就鬆了口氣。他解釋說要是紅線縮了三次以上那我的麻煩可大了,不過照我所說的情況來看現在應該並無大礙。
張神算笑道,鬼魂普遍被劃分為有害與無害兩種,即使紅線收縮也只能說明你身旁有靈體存在而已。就像我不會無緣無故拿刀出去砍人那樣,一般來說靈體都不會加害活人,但是我曾經先後見到兩個枉死的人,又一度跑進死過人的凶宅裡,那說法可不一樣了。
我算了一下,狗蛋、那浮屍再加上吊死鬼林三剛好是三人,要是縮了三次那豈不是就說它們全都跑到我的房間裡了?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也挺恐怖的,因為每次紅線收縮都代表着身旁有一個靈體的存在,而有可能在我睡覺的時候它們就在旁邊盯着我……想到這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過既然沒有作惡夢,紅線也沒有縮緊說明放在枕頭下的剪刀生效了,所以我也不用太過擔心,待會兒他就到我家把剩下的工作完成。
看到他如此淡定後我也放下心來,接着我又問他見鬼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感覺,可以的話我也想見識一下,張神算聽到後一臉認真的叫我打消這個念頭。因為凡事有一就有二,平常人如果一次鬼都沒有見過,那他這一輩子就不會見到鬼,一旦見過一次那這一生肯定會再見到第二次、第三次,餘下的人生都必然會跟它們打交道。
而鬼嘛,通常會以它們斷氣時的姿態現身,而大多數會留在人世不是有心事未了,就是死於非命、因不得善終而帶着怨氣無法前往極樂。心事未了的鬼一般都與常人無異,或許你平常見着了都沒有察覺到它是鬼。而枉死鬼呢,通常都不會以什麼好的模樣出現就是了,對普通人來說它們的模樣一般都難以叫人接受。
張神算問我那三個人當中哪一個是善終的?我想了一下……好像沒一個是。
「那你還想見他們嗎?」
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在休息了一會兒後,我就把張神算領了回家,結果甫進門就發現你爺爺怒氣沖沖的坐在客廳中。糟糕!我還琢磨他不會這麼早回來,沒想到他居然因為擔心我而提早下班,現在正因為我又偷溜了出去而氣得要命。
當我出現在他眼前時,你爺爺先是一頓臭罵繼而動手想要揍我,張神算見狀急忙幫我打圓場,你爺爺見張神算都這麼說了也不好發作,只好罵了一句再有下次就把我往死裡打。
我亦馬上附和,誓神劈願地說自己再也不敢偷偷往外跑。
(那你真的沒有再偷溜出去玩了嗎?)
怎麼可能!小孩子說的話你也當真?老子發完誓後不到一天又溜了出門,只是後來有幾次被你爺爺抓到了後,我都被打得好慘就是了。
(……活該!)
那是男子漢的浪漫!你懂個屁!
你爺爺憂心忡忡地向張神算詢問我的情況。畢竟我乃佐家九代單傳,繼後香燈就全指望我了,他可不容許有什麼亂子出在我身上,否則斷了後他可沒臉下去見列祖列宗。
張神算說照我的描述來看,目前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大事就是了。說罷他就從袋子裡拿出法具在我家逐件擺了開來,他在我房間燒了香和符紙,又在我床頭貼了一道黃符,再幫我們家請了門神和安了土地公的神位。
儀式結束後,他說今後只要我留在家裡就絕對不會再受靈體的騷擾,但也只僅限於家中而已,所以這只是治標的方法。完事後他讓我帶他去吊死鬼林三的凶宅以及狗蛋家那邊走一趟,說要治本就必須把這兩個根本的問題解決掉。
我一想到凶宅和狗蛋心理就覺得很難受,雖然有千萬個不樂意,但為了以後的日子好過點,還是硬着頭皮把他領到凶宅那去了。
在路上,他跟我說義莊浮屍已被解決了,所以那邊我再也不用擔心。我當時咧起嘴很勉強地笑了一下,因為我真的相當不願意再去那鬼地方。
2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BpZ66MZzg
最終我們還是來到了凶宅大門前,房子早就因為沒人打理而變得破破爛爛,而它的異常之處是連我這樣的門外漢也能輕易察覺到房子有着不尋常的地方。
別的房子外觀看起來都是白色或者白色偏黃的,唯獨這一間是灰灰暗暗的,像我家建了這麼多年外牆掉色也沒掉得如此嚴重,據說這凶宅打從死過人後沒幾天就成了這模樣,很是邪門!依張神算的說法來解釋就是陰氣太重,導致房子的外觀也受到影響。
媽的……一家幾口全都上吊死在裡面了,你說陰氣不重我他媽還不信呢!聽別人說曾有人在黃昏時經過凶宅,發現裡面居然亮着燈,就想去看看是什麼人這麼大膽。
不看猶自可,一看差點沒把膽嚇破!他說從窗口裡面看到幾雙人腿懸在半空,順着看上去才發現是幾個上吊的人,其中一個背對着他的人突然間以緩慢的速度轉身,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慘白的臉和一根鮮紅的長舌。
這人當場就被嚇尿了,只見他連爬帶滾的逃了回家,後來對此事有耳聞的人都沒有質疑他眼花,因為大家心裡都很清楚,當年林三上吊的時辰……就在黃昏。
而張神算來到後搖首說這規模的凶宅他現在目前也不好解決,因為手頭上的工具不足,所以只能舉行一些簡單的儀式來替我跟它們賠罪,希望能就此解決事情。我按照他的吩咐買了許多紙錢和蠟燭在凶宅前燒,結果弄完後天都已經快黑了。張神算說他現在暫住在義莊旁邊,不過要是等等會經過狗蛋家還是希望能進去拜訪一下。
這時候我還沒臉去見狗蛋娘,心裡又是一百萬個不願意,可張神算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只好再次硬着頭皮給他帶路了。
去到狗蛋家後,我從他家人口中得知狗蛋娘因為連日來不斷的哭,所以已經累得睡着了,我聽到後舒了一口氣,我依張神算所說拿了三炷香想給狗蛋上香,但是這香任我怎麼燒也好,就是點不着,我把它們拿到眼前一看,發現末端都濕透了,像是被人用水泡過似的。
正當我在琢磨狗蛋家怎麼如此大意,居然連讓客人上的香都能弄濕時,一陣腥臭之風冷不防地朝我迎面吹來,地板上驀地多出了不少小孩子腳印的水跡,左手小指上的紅線更開始慢慢收縮……
對了……我忘了今晚是狗蛋的回魂夜啊……
23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y9IynLp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