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見我一臉迷惑於是就給我解釋何謂地縛靈。
所謂的地縛靈其實是指一些死後被束縛在某個地界的靈體,地界可以是土地也可以是建築物,而地縛靈大多數是因為生前有心事未了,所以死後不能升天而困於地界當中,它們會一直留守直到自己的心願完成才會解開束縛離開。
一般來說,地縛靈是無害的,它們只是一種渴望完成自己的心事的靈體,所以我們這一行是不會無緣無故去驅趕它們,除非它是對人類是抱有殺意,想把所有進入地界的人全都殺掉,並吞噬他們靈魂來強化自己,不過此類惡靈般的地縛靈甚少存在。
其實人跟地縛靈共存的情況很常見,有養過狗或者貓的人也許會有這樣的經驗,家中的狗老是朝空無一人的地方不斷吠叫,而貓則是老盯着某個地方來看久久不轉移視線。這是因為動物的眼界比較低可以看到人類看不見的東西,而地縛靈出現時,狗出於保衛自己家園的本能,看到有「人」突然出現就會不斷吠叫來引起主人注意,但是牠們沒想過自己的主人是沒法看到牠們眼中所見之物,所以往往會惹來主人一頓臭罵讓牠們住口。
而貓就簡單多了,牠們雖然充滿好奇心但同時亦對任何事情都愛理不理的,只是家裡忽然間冒出了一個以前沒見過的「人」,感到好奇才會盯着那地方來看。
當然,這也是一般的情況而已,如果以上的情況老是在家中出現,那就可能需要注意了,因為那也許不是地縛靈,而是喜歡躲在你背後的……凶靈。
而女鬼的情況有點不一樣,大叔說從她身上感受不到絲毫怨氣,按理說像她這樣被人殺害的鬼魂通常都會充滿怨氣才對,可是她非但沒有而且更憂心地跟大叔詢問兇手現在是否安好。看來女鬼雖被兇手殺害但仍然深愛着他。
「真是怪哉,恐怕是兇手身前對她下了什麼蠱或是他往自己身上施了什麼魅術,才會讓她變成這樣。」
「你是說她連靈魂都被迷惑了嗎?」
「嗯。」大叔點了點頭:「比起收服她,我更希望的是拯救這位姑娘的靈魂。」
聽起來她的確是挺可憐的,不但是被自己深愛的人殺害,而且就連靈魂在死後仍被某種力量囚禁着。那兇手真是豬狗不如的人,要再被我遇上他肯定得狠狠揍他一頓才行。
「她暫時是走了,一切待明天單位業主把鎖匙拿來再說,我有點累了,想先去休息。」大叔伸着懶腰打了個呵欠說。
「嗯,好的。」被他這麼一說,睡意馬上隨之湧上,我也該是時候去休息了。
等到明天,就跟大叔一起將女孩的靈魂從兇手的魔掌中解放出來。
晚上我睡得十分安穩也沒有被那女鬼給騷擾,這全賴大叔他的幫忙,第二天起床時,我發現床頭處被貼上了一道黃符,應該是大叔怕女鬼突然又跑回來所以才貼上去的吧?這回可是貨真價實的黃符,不像老爸他用自己亂畫的符來坑我……
到了中午時分,門鈴被人按響了,想必是樓上單位的業主來了,我跑去開門後見到一名約莫四十來歲,頭頂稀疏、身穿白色襯衫的中年發福男人正拿着手帕拭擦腦門上的汗。
他瞇起眼睛隔着鐵閘帶點疑惑地問我:「您就是……尚師傅?」
我得知是來找大叔的就別過頭朝屋裡大喊:「尚大哥,有人找你。」說罷我就打開鐵閘讓中年男人進來。「好,知道了,你讓他在客廳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出來。」大叔在洗手間裡喊道。
……大叔他已在洗手間裡待了很長時間,到底在搞什麼?
中年男人在知道我不是尚大叔後臉上的表情就緩和多了,他說:「喲,嚇死我了,才想着尚師傅怎麼這麼年青,該不會是我按錯門鈴了吧?」
雖對中年男人狗眼看人低的行為略感不滿,但我還是把他請進客廳裡坐下,當滿身大汗的他坐到我的真皮沙發上時,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暗自盤算待他走了一定要用消毒藥水把沙發給擦一遍。
大叔過了一會兒終於出來了,我第一眼看到他時就驚呆了,因為他彷彿變了第二個人似,不但眼罩換了一個新的,臉上的鬍渣全然不見,下巴被刮得乾乾淨淨,頭髮亦梳理得整整齊齊,身上也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如今他給人一種十分穩重可靠的感覺。
「尚大哥你……」我嘴巴張得大大的說。
他走過我身邊時在我耳邊細語道:「人靠衣裝,學着點吧。」
大叔見到中年男人後就走了過去跟他握手道:「蔡先生是吧?我就是昨天跟你通電話的那個人。」
蔡先生看到後高興地握緊了大叔的手:「尚師傅,這回你可真的要幫幫我啊!這房子剛買回來就死了人,要是鬧鬼了叫我以後還怎麼租,怎麼轉手?」
「什麼『要是』……分明已經鬧鬼了。」我聽到後不自覺地插了把嘴。
「啊?」蔡先生張大嘴巴看着我。
大叔示意讓我別打岔,這事由他來處理。
「是這樣的,這位小兄弟住在八樓跟你的單位只有一天花之隔,而女死者化作的冤魂每逢晚上十一點就會來這裡騷擾他,而我在這也無法進行除靈儀式,所以就想跟你商量一下,要是你肯讓我上去除靈的話,費用就由這位小兄弟來承擔,可以嗎?」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請請請,我鎖匙已經帶來了,現在就上去吧?」蔡先生擦着汗說。
大叔見蔡先生已經准許我們進去單位後,就着令我把他的裝有工具的背包捎上,一行人就出發前往樓上的凶案單位去了。
在樓梯走着時,蔡先生不斷跟我們大吐苦水,說自己真是苦命,這單位打從死了人後自己一次也不敢上來等等等等,這一路上一直說個沒停,大叔亦被他煩得眉頭也輕皺起來。
抵達單位後蔡先生從褲袋裡掏出了鎖匙,在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股帶着鐵鏽味的陰風馬上迎面撲來。雖然什麼事都還沒發生,但蔡先生已經嚇得躲在大叔背後了。
「尚……尚師傅,您趕快開始弄……弄吧。」
大叔白了他一眼,但是蔡先生只顧着看房子並沒有為意到,大叔從我手上拿過背包就往裡頭走去。
緊隨其後的我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單位內雖然已被清理過,但像是窗簾上仍然有小量的血跡沾在上面。光線雖然很充足,但始終給人一種陰陰森森的感覺。
我按照大叔的吩咐在四角處放置蠟燭,他則在房間裡尋找看有沒有可疑的東西,而蔡先生一個大男人居然躲在大門處不敢進來。
「哎!小兄弟你蠟燭放的時候要注意一點,別把傢俱給燒了,我這裡以後還得租人的吶!」他在我忙活時不斷開腔提醒我別把單位裡的東西弄壞。
「知道了!知道了!煩!」我沒好氣地說。
在置完蠟燭後沒多久,大叔就從裡頭喊了我,當我走了進去後只見大叔手上拿着一個約莫只有巴掌那麼大的長方形木盒子。我好奇地問了他這是什麼玩意。大叔慢慢把木盒的蓋子拉開,裡面有一把長長的黑色頭髮和一根銀光閃閃的釘子。
「這是個小棺材,而裡面的是根小號的棺材釘。」大叔凝重地對我說:「女孩的靈魂就是被這道具給囚禁着。」
「那這束頭髮是……?」我指着小棺材裡那把又黑又長的頭髮說。
「自然是從女孩的屍身上剪來的。」大叔頓了頓又接着說:「兇手先是把女孩殺掉,然後再剪下頭髮釘於小棺材中,將其三魂七魄全然封於此單位內,這方法猶其狠毒,施法後如不將頭髮燒毀,她的靈魂將無法獲得釋放,永永遠遠都得留在此地,不能升天。這通常是某些缺德的陰陽師用來對付仇家用。」
「這麼說我們只需……」我正想說些什麼時,蔡先生那鵝公喉的聲音中斷了我的對話。
「喂喂喂 ,二位待會再聊好不好?先把正事給辦好吧。」
「吵死了!」我毫不客氣地嗆了回去,蔡先生冷不防地被我嚇了一跳,不敢再吭聲,我見狀又跟大叔道:「我們是不是只要把這小棺材給燒了即可解救這女孩?」
大叔點了點頭:「話雖如此,但我覺得兇手是有別的用意才施此法的,但一時間我又想不出來……
「這個以後慢慢再想,我們快點把事情辦好離開吧,我真的連一秒鐘也不想再見到那蔡先生了。」我一臉不悅地道,大叔聞訊後就走回大廳跟站在門口的蔡先生說:「蔡先生,我要進行除靈儀式了,麻煩你出去把門關一下。」
蔡先生馬上慌張地問:「啊?不讓看啊?你要是把東西弄壞了那我可怎麼辦?」大叔賠着笑回應:「我是怕儀式進行時會把你嚇着。」
「那他呢?怎麼他不用走?」蔡先生指着我質問大叔。而大叔只好說我是來幫忙的,蔡先生得知後仍執意地要留下來看管自己的房子,生怕我們會把這裡給拆了似的,拿他沒轍的大叔只好答應讓他留下來。
在儀式正式進行前,大叔無視蔡先生不悅的目光朝地上撒了把鹽並叮囑我緊記把玉佩掛上。接着他就脫下眼罩,屬陰的左眼發出幽幽的藍光,他燒了三柱香後就開始請女孩的鬼魂上來,只見他口中唸唸有詞,密閉的屋裡開始刮起陣陣陰風,四角的燭光在搖晃數下後就驀地熄滅,唯獨他手上的紅長燭仍然亮着。
空氣彷彿凝固了般,我跟蔡先生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單位內就只有大叔快速且低沉的唸咒聲。
唸咒完畢後,他徐徐張開雙眼以堅定的目光凝望着前方,整個房間裡亦一下子陷入了死寂當中。
「啊啊────────────────!!!!!」
在一輪沉默過後空氣中裡突然傳出了一把女人的慘叫聲,而蔡先生聽到嚇得轉身就跑,卻被大叔一手拽住。
「莫要亂跑,燈在誰手,就跟誰走。」大叔的眼睛仍然盯着前方沒有移開過。
我記得老爸講過在除靈儀式進行時必需站在燭光能照到的地方才行,否則要出大事。蔡先生被大叔抓得死死的想跑也跑不了,只見他哭喪着臉一副快要心臟衰竭的樣子。接着大叔把紅長燭交到我手上後就拿出了小棺材,這時候鬼叫聲就叫得愈發厲害了,我能感覺到我的腳不由自主地顫抖着。
在大叔用力將小棺材中的釘子拔走時,房子裡所有非固定的物件全都憑空飛了起來,大叔此時對着前方的空氣低聲道:「忍着點,待會兒就不難受了。」
最後他從我手上的蠟燭接過火將頭髮棺材一拼燒了,當燃燒着的棺材被丢進化寶塔時,房子裡的靈動來得最為激烈的,不知情的人或許會以為是地震。
在靈動期間大叔右手在胸前擺出劍訣,嘴裡則不斷地唸着咒文,而蔡先生此時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的癱坐在地上,我也是頭一回見識如此大場面,腿雖然也有點發軟,但自覺表現要比那鵝公喉好上太多。
在棺材被燒得差不多時,房子裡的靈動亦逐步減弱。完事後四角的蠟燭突然自己重新燃點,單位內頓時變得亮敞多了。
「她走了。」大叔喘了一大口氣說。
「完……完事了?」蔡先生仍然坐在地上沒法站立。
「是的,她的靈魂已被解放,現於往生的路途上。」
「可是……地縛靈不是要完成了心願才能離開嗎?按道理來說你剛才只是把束縛她的東西解開而已啊?」我滿腦子疑惑地問。
「唉……那女孩還真是可悲。」大叔一聲長嘆後又道:「她的心願居然是想知道殺害自己的兇手現在可安好?我只能如實回答『尚未被捕』。她聽完後居然面帶笑意,滿足地化作了一縷清煙離去。」
我聽罷不禁直搖頭,這女孩到底該說她是痴情還是蠢得無可救藥呢?我真的想不透,不過既然死者已逝再加上我不太清楚內情,所以也不作太多的評論了。
蔡先生見事情已被解決於是就高興地上前握住了大叔的手,不停道謝,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的我心裡感到相當不舒服,幫這種人免費除靈實在是太便宜他了,最起碼都也得收他個十萬八萬當謝禮才對。
「尚師傅,現在我的房子是沒事了吧?」
「嗯。」
「喲!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你免費幫忙真是不好意思了!請走吧!」蔡先生的臉刷的一下就變了。
「嘿?你這人還真是會過橋抽板……」我想衝上去賞他一拳但是大叔卻伸手將我一把攔住。他笑着對蔡先生說:「房子是沒事了,不過現在還差一道工序尚未完成。」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黃符:「現在只要把這符貼於大門上三個月就行了。」
「行,我現在就貼。」說罷他就伸手想要把黃符搶過來,在他的手快要觸及黃符時大叔就像釣魚一樣把手往上一抽。
「欸?尚師傅你這是要鬧哪樣啊?」
「不不不……蔡先生,除靈費可免的,但黃符不能白送。」
「你……」蔡先生感覺自己受騙的樣子。而大叔兩指挾着符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道:「當然,你不信邪是可以不買的,我這人很隨和,從來都不會幹些強買強賣的事情,不過由於免費除靈不包售後服務,女鬼要是突然想家,回來找你的話我可不管了。」大叔一臉奸詐道。
剛剛才經歷完那樣驚心動魄的儀式,蔡先生想不信也不行了,於是他只能垂頭喪氣地向大叔詢問符的價錢,而大叔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你這不是坑人嗎?」蔡先生雙目圓瞪吃驚道。
「是五千,買不買?不買拉倒,仲佑,走人。」大叔說完就揮手示意讓我收拾東西,而蔡先生焦急地一把拽住了大叔。
「買……買!不過能不能便宜一點?一千你看如何?」
「仲佑,吃飯去。」大叔把他的手甩開道。
「別別別!唉!五千就五千!我買就是了!」蔡先生一咬牙從口袋裡拿出了錢包,掏出了五張金色的千圓大鈔放到大叔手上,而大叔也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把符給了蔡先生。
看到後這鐵公雞掏錢後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快感!簡直就覺得是大快人心,蔡先生終於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了!
我們掉下一臉沮喪的蔡先生回到了自己的家蠟,大叔不管我怎麼拒絕也好,硬是把剛拿到手的五千塊錢裡抽了三千塊塞給我,說是房租。我見大叔如此堅決也不好意思再作推辭,就只能乖乖地把錢收下。
接着我就問他為什麼不把符的價錢喊高一點?因為我覺得就算是叫價一萬蔡先生最後也會乖乖掏錢出來。大叔聽罷放聲大笑道:「哈哈!反正那符也不是真的,賣了多少都是賺。」
「啊?那符是假的?」
「那是我昨晚從你房間的垃圾筒裡找到的。」
原來大叔是把老爸亂畫的符當成是真的符賣給了蔡先生!
「可是……這不要緊吧?」
「沒事,女孩的鬼魂已走,我只是順便教訓教訓那男人而已,哈!」大叔開朗地大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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