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兒下葬那一天我也有去,孫老頭的家底還算不錯,能買得起一副厚板棺木給于兒用,一般人在那年頭能有一副完好的棺木已經算不錯了。
于兒的棺木雖好但下葬的地方卻不怎麼樣,我在參加葬禮時發現該地段的墓地早已雜草橫生,地上更滿佈動物的爪痕,偶而更能看到一些埋得太淺的棺木破土而出,從破損處凝神一望還能看清楚躺於其中的屍骸,每當遇見這種情況時,我就會在口中默默唸着「阿彌陀佛」然後當作什麼也沒看見的急步離開。
下葬時,孫老頭與其家人仍然哭得呼天搶地,他們的心情我是了解的,在完事後孫老頭偷偷把我拉到一旁並從懷裡塞了一個小包給我,我把小包拿到手上一掂分量就知道裡面裝的是錢,孫老頭說這點錢就當作是幫他找回于兒屍體的報酬。我起初還真有點衝動想收下的,不過當我想到這些錢很有可能是孫老頭自己的棺材本後,就立馬將小包還了給他。
我跟他解釋道自己其實也沒幹什麼事情,只是幫他拋了一個西瓜而已,要是這樣也敢跟別人要錢就未免有點太過缺德。孫老頭見我堅持不肯收也就不勉強我,後來儀式結束後我們就分道揚鑣各自回家去了。
在路經市集的時候,我見已經中午了於是就到路邊的小麵攤裡叫了一碗陽春麵來吃,我拿起筷子把麵條夾進嘴巴裡一嚐發現味道還不錯,店家下的料挺足的,下一次可以叫上武痴來嚐一下。
當我端起碗喝着湯時,有兩個作獵戶打扮的男人在我旁邊的桌子坐下來了,他們在叫了兩碗麵後,其中一個獵戶就跟他的同伴抱怨起來。
「媽的……又讓那傢伙給跑了,蹲了整整一宵的努力全都白搭了。」頭上綁着紅頭巾的獵戶抱怨道。
「看你在說什麼風涼話!你是完好無損沒錯,可我呢?我的手臂可是被那畜牲給重重地咬上了一口!」另一個獵戶不滿地舉起手跟另一人展示自己被纏上了布條的左臂,白色的布條上被鮮血給染紅了一大片。
不過他們口中的「那傢伙」我還是沒有弄明白是什麼玩意,是狼?狐狸?我放慢了喝湯的速度要想聽清楚他們之間的對話。
「瞧你說的,我也不是因為救你而撞到頭嗎?」綁着頭巾的獵戶指着自己的太陽穴說。
「哎喲……這天殺的傷口又痛起來了。」手臂受傷的獵戶突然表情痛苦地按壓着傷口道。
「把布條解開我看看。」
他聽到後就慢慢把手上的布條給解了下來,在傷口外露呈現在眼前時,一陣腐敗的臭味瞬間朝臉湧來,害我差點沒把吃下去的麵條給吐回碗裡。
我忍着惡臭兩手端着湯碗作掩飾瞄了獵戶受傷的手一眼,只見他整個前臂都淤黑了一大片,猶其是以傷口旁邊最為嚴重,而傷口看上去是被某種犬科的動物給狠狠地咬上,那銳利的牙齒刺穿了手臂的皮肉留下了一個個黑洞在上面。而且更不斷有黃色的膿液經由傷口流出,畫面很是噁心。這些膿液應該就是手臂發出惡臭的原因,但也有可能是受損部份腐爛了所以才導致有如此惡臭傳出。
綁紅頭巾的獵戶見狀就皺眉道:「媽的……難道那畜生嘴裡還帶毒?不然怎會一天不到傷口就成了這幅模樣?」
另一人咬緊牙關用力地把膿液從傷口中擠了出來,只見黑洞裡同時噴出十多道腥臭無比的黃色膿液,在擠無可擠後痛得滿頭大汗的他從背包裡拿出了一條新的布條重新將手臂纏上。
「我看啊,吃完麵後還是趕緊去找大夫看看你的手吧,不然將來手廢了還怎麼接活來幹?」綁頭巾的獵戶說。
手臂受傷的獵戶不岔地用完好的手臂一掌拍在案上:「媽的!才想怎麼會有人出上五塊錢來懸賞一隻野狗!原來這畜生比狼還要難對付!真他娘的氣死我了!等我傷好了一定要去好好收拾那該死的狗雜種!」
此時店家已把麵條送到兩人的桌子上了,他們拿起筷子就立馬狼吞虎嚥起來,無暇再說話,而我覺得也打聽得差不多了於是就跟店家結帳走人。
得到這一個情報後我心裡樂得開了花,整整五塊錢啊!當時我幹一年也只有兩、三塊錢!這莫非是上天給我送餡餅來了?不撿白不撿啊!套隻野狗有五塊錢!這麼好的活上哪找?
(可是你沒聽到連獵戶都吃了那頭野狗的虧嗎?)
我當時腦袋裡只想着五塊錢、五塊錢和五塊錢而已,大概有百分之零點二左右是跟那野狗有關。
(這基本上想的都是錢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哪會想那麼多危險不危險的!有錢就行!更何況是當年的五塊錢!如果他們說對手是狼或者虎的話我也許不會考慮,但單論抓野狗的手法我跟武痴可不比專業的獵戶遜色!我們一人一根打狗棍和套狗繩都不知道抓過多少野狗!再加上現在手頭上還有一把槍!要真的搞不定就用槍往牠腦袋來上一發,還能不死?總之我當時覺得這活是穩賺不賠的!
在回到家後我把這消息告訴給武痴聽,說抓到一隻野狗後會有一塊錢後他也樂得開了花。
「真的有一塊錢嗎?」他興奮地問。
「騙你幹嘛!一塊錢肯定有!抓到後我們五五分帳!怎麼樣?兄弟我夠意思了吧?」
「一人一半也有五毛啊!這都差不多抵上我們三個月工資了!我要!我參加!」
看到他這高興的模樣,我就知道……我的計劃成功了。嗚哈哈!!!!!
(你沒救了……)
我記得在衛生所前面豎立的公告板上有一張傳單,內容是最近墓地方向有野狗出沒,會襲擊路人,請大家注意。墓地的話應該就是指于兒永眠的那一個墓地了,於是第二天中午我跟武痴兩人就拿好工具前往墓地準備。
再次抵達墓地,它仍然還是那樣荒蕪,無人出殯再加上有野狗咬人的傳聞讓老百姓對此地避之則吉。
雖然冷冷清清的讓我覺得不太自在,不過冷清也有冷清的好處的,待會兒若真要開槍的話就不用怕會誤傷途人了。
「喂……耀祖……我們要在這裡待多久啊……」武痴不安地左顧右盼,生怕自己會不小心踩到別人的遺體。
「媽的,昨晚你不是還很興奮的嗎?怎麼今天一來到就這副熊樣了?」
「你又沒有跟我講過要來墓地!我還以為只是普通的上山抓野狗而已!」
「不過是墓地罷了!又有什麼可怕的?」我嘴上雖然在逞威風,但心底裡還是覺得毛毛的。
上次義莊事件單是一具女屍都已經如此麻煩,現在這片土地裡躺着的屍體不管是有人拜祭的,還是已經荒廢了的,加起來少說也可能有好幾百具。
「要是它們在晚上爬起來,我們該怎麼辦才好?」武痴不安地打量着一副外露於泥土中的棺材說。
「這不廢話嗎?要真他媽全爬起來了當然得跑路啊!難不成你想留下來與它們作伴?」我白了他一眼後走到一株高大的榕樹下坐下。
「我當然是問跑不掉那怎麼辦?耀祖你平常有那麼多鬼主意,到那時候肯定會想到逃生的方法吧?」
「當然有!我手頭上就不有槍了嗎?」我從腰間掏出了那把左輪手槍在武痴面前晃了兩下:「有這個肯定就沒問題。」
「可你不是說只剩下三發子彈?」他疑惑地問。
「要真他媽到那種絕境,我跟你一人往頭裡開一槍就沒事了,還有多餘子彈拉一個下來陪葬。」我用手槍指着自己的腦袋假裝扣動了扳機。
「屌。」
見時間尚早,我讓武痴一個人走走來熟習一下環境,順手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留下,而我則在榕樹下整理着要用的工具,打狗棍、套狗繩還有裝狗屍用的麻袋,所有工具經已齊全,抓狗時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的。
最後就是手槍,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檢查一下,狀態就不會說了,只是不太捨得用子彈而已,不到最後關頭我決不會用上它。
在檢查完畢後武痴突然從遠處朝我揮手,看來是有所發現讓我過去的意思,我把東西都擱在榕樹下就朝他所在的位置奔去。
「你快看!」武痴焦急地指着自己前方的墓地說。
我端祥了一下發現是一副半露在泥土外的棺材,棺中的骸骨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墓地四周。裡頭那倒霉鬼怕是被野狗刨出來給啃了。由於年代已舊,棺木的外層已腐爛得脆弱不堪,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用很次等的木材所造,棺材蓋子上還滿佈着動物的爪痕,那又大又深又長的爪痕沒有一定的力量是無法對木材做成這種傷害的。
棺材的一個角更被爪痕的主人用銳牙給咬出一個大破洞,而牠應該就是從這破損處將屍體從裡頭拖出來啃食。
種種跡象都顯示目標要比一般的野狗來得要強,我還真沒見過有野狗能將棺材咬壞再啃食屍體,而且獵戶的手臂更告訴我那傢伙的牙更可能帶毒。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人願意花上五塊錢來要牠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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