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怠慢的我在來到大叔身邊後就發現他的樣子跟中午時見到的有點不一樣。
打量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他把左眼上的眼罩給解下了,原來他的左眼非但不是瞎的而且虹膜的顏色還跟右眼的不一樣,於這陰暗的環境下還會發出幽暗的藍光。
正當我想問他打探有關那隻異色瞳的事時,大叔已經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玉佩強行塞到我手上。
「聽着,把玉佩掛上,別回頭,別說話,直到我告訴你可以講話為止。」說完後他就提着手電筒往回走了。
而我也別無選擇,只能乖乖地遵從他的吩咐把玉佩掛到脖子上,既然他都讓我別說話了,一路上縱使我有千萬個問題想問也只能閉上嘴巴默默地在他背後跟着。
大叔熟練地在樹林裡左穿右插,熟練得猶如在自家花園遊走似的,看來要從此地離開對他來說並非什麼難事。起初我以為他是想要帶我出去大路好讓我坐車回家,但沒想到我們這麼一路走着居然又回到了他住的那間天后廟前。
「今晚你就這屈就一晚上吧。」
「啊?住這?這破廟?」
他用左眼瞄了我身後一下又說:「你若是想回家也並非不可,只不過你身後那群『好兄弟』恐怕也會跟着你回去。」
「好……好兄弟?難道是指……慢着……不是一隻,是一群?而且就在我背後?」腦海裡冒出太多問題,害我一時間處理不過。
「要不要住隨你,反正這裡的話它們是進不來。」說完後他就掉下我往大廳走去了。
家裡「疑似」有一隻我都受不了了,媽的!要是再來幾隻,那我每天睡覺豈不是就跟玩美式足球一樣?萬萬不可!我權量輕重後就緊隨大叔背後走進廟裡。
這地方破舊成這樣一看就知道不會有電接過來,所以廟裡到了晚上後主要都是靠點蠟燭來照明的,雖說媽祖是保佑我們這些凡人的神仙,但是衪的像在被搖晃不斷的燭光照耀下顯得相當詭異,不敢多作逗留太久的我於是加快腳步往偏廳走去。
甫踏入,一陣煤油味就撲鼻而來,正當我納悶着是怎麼一回事時就發現大叔在一老舊的木桌上用舊式的火水爐在炒菜,他左眼的眼罩已經重新戴上。而另一個火水爐上則放了一個沙鍋在上面,鍋裡不停有蒸氣湧出把鍋蓋頂得一開一合,甘濃的飯香即使混雜在濃烈的煤油味中仍能隱約地嗅到。
人家說沙鍋煮飯特別香,果然不是蓋的!此時大叔問我餓了麼?而我的肚子恰如其當地雷聲大作,他莞爾一笑並讓我坐到飯桌旁。
「我還沒謝謝你剛剛幫我了一把呢。」我坐在一張看似快要被蟲蛀壞的椅子上說。
「你是師父熟人的兒子,儘管我不打算幫你驅靈,但我也不會眼白白看着你在樹林裡丟了命,不然我下去時師父一定會怪罪於我。當時我剛剛把米煮上,望向窗邊時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你們這些外地人百分之九十都會在裡面迷路,想到這後我就急忙跑出來找你了,沒想到你居然跑到那棵榕樹下。真是的……淨會給我添麻煩。」大叔拿着鑊鏟熟練地炒着菜。
這麼說來……一直跟在我背後的人其實就是大叔他咯?
一直在鍋裡翻翻炒炒的他在過了沒久後就把一盤香噴噴的麻婆豆腐置於我面前,接下來他又是盛飯拿又是拿筷子的讓我感到怪不好意思。
「吃吧,我也好久沒跟過活人吃飯了,來嚐嚐我的手藝如何。」他高興地讓我起筷。
「難不成你有在跟死人吃飯?」我訝異地問。
「死人吃香就得了,起筷!」
我也確實是餓了,所以也不跟他客氣,抓起飯碗就猛往嘴裡扒飯夾菜,大叔在目睹我這食相後也樂了:「慢慢吃沒人會跟你搶,飯不夠鍋裡還有。」
也許是因為自己長年一個人住習慣了做飯,大叔做菜的手藝確實很好,那道麻婆豆腐辣得來不嗆,入口又香,肉末跟豆腐的比例也剛剛好,用來下飯簡直就是一流!在吃了三大碗白米飯後我靠在椅背上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而吃完後我就問大叔榕樹上掛着的晴天娃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叔給我沏了茶後就把當中的因由向我娓娓道來。
「那裡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你也許不知道在日軍佔領時期在這天后廟的附近曾經有一間佛寺,裡面住了十來個過着清苦日子的和尚。後來不知道是誰在瞎說,居然傳出了佛寺底下埋藏着前清遺留的財寶這謠言,財迷心竅的日本鬼子在得知後馬上就派了一個師的人來挖,一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財不到手,誓不罷休。」的架勢。佛寺的住持早就對日軍的惡行有所耳聞,如果佛寺下真的藏有財寶而且還被日軍挖走的話,那他可對不住那些死於日本軍槍炮下的老百姓。
於是他跟寺裡勇敢的僧人準備跟日軍來個魚死網破,在日軍抵達時馬上投降並積極配合,趁他們所有人在寺中大舉挖掘時一把火將他們連同佛寺一起燒了。日軍發現自己派去佛寺的人居然一去沒回,得知是和尚幹的好事後就下令,逢但凡光頭的人一律抓起,通通縊死並掛在樹上以儆效尤。
那次死的人可多了,而樹林亦因為陰氣積聚所以鬧起鬼來,可是這樹林偏偏就是前往天后廟的必經之路,百姓怕鬼不敢進樹林,香火所以也就在那時候斷了。後來曾經有同行來過這裡除靈,但是靈體數目實在太多,他能做的僅僅是將它們渡向樹林深處一株榕樹當中進行封印,並掛上很多睛天娃娃來作記認,讓活人見到後馬上迴避,要知道睛天娃娃也是光頭的,指的就是那年那些枉死者了。」
「可是……那些睛天娃娃明明很新淨啊?看上去不像有那麼久的歷史。」
「舊的早已爛掉,新的是我掛上去的。」
雖然大叔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一個冷漠的人,不過經過了解過後我發現其實他還是挺熱心腸的。如今他話匣子已被打開,說不定問出當年他跟張神算發生了什麼事,導致如今不肯再幫人驅靈,以及他那異樣的左眼是怎麼一回事。
「對了,你的左眼到底是……?」
「這個嗎?」大叔用粗糙的手指指着眼罩說:「你認為這是什麼?」
「虹膜異色症……嗎?」
所謂的虹膜異色症就是指左右眼睛的虹膜各自呈現出兩種不同的顏色,不過大叔會單純因為顏色不同而把眼睛給遮擋起來嗎?這箇中必然有其他原因。
大叔又是點頭後又是搖首:「只答對一半。對了,你見過鬼嗎?」
我聳了聳肩,活了這麼多年,我確實連鬼影都沒見過,當然沒必要我也不希望跟它們扯上什麼關係。
「那你算是個幸福的人,因為你仍有選擇的餘地。」他邊摘下眼罩邊道:「而我……卻是一個天生的陰陽眼,打從出生就注定要跟各種妖魔鬼怪打交道。」他那隻發着幽光的藍色眼睛正以哀傷的眼神凝望着我。
沒想到……他就是老爸口中所提過的天生陰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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