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綱】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ZXfLUIEG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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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奇有不屈不撓的好奇心,也有為目的不擇手段的信念。他不怯於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上刀山下火海,也樂於為貫徹自己的信念耐心埋伏。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eMRtq9bw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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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發現自己被卷入謀殺案的一刻起,即使與死者素未謀面,他也選擇了為她尋找仇人。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tckdPmc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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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名偶像。多虧了她的名氣,坊間各種娛樂圈新舊仇人劇本層出不窮,仿佛她的死亡不是一場悲劇,而是一場鬧劇。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rihCSz6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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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都在猜測所謂的「仇人」身份時,他已鎖定了這樁案子的凶手。其原因非常簡單,因為凶手想殺他滅口,令他差點命喪當場。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LsR3xP6k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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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他悠悠從昏睡中醒轉後,卻發現不用自己動手,便有人早早來到警局自首了。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7KK2yTNV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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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本已圓滿結束。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W98z40TU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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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問題。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0AMVuZX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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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首的人,和殺人的人,不是同一個人。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X1NsQMp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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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所有證據都指向了自首的人,而他自己也表明他才是真凶。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2yO8xCu8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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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犯罪,可能是因為他的愛恨、恩仇、名利,或僅僅是衝動使然。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Os25jbN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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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掩護另一個人,亦可能因為他的愛恨、恩仇、名利,或僅僅是衝動使然。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ZEAzK2y9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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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以上的原因都被排除,一個人會因為什麼動機而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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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這只是一次衝動的殺人。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OMHlm1A9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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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這成了一場計劃的犠牲。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l5jdsqH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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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能為自己的信念,做到什麼地步?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GkucA8ie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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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章節】3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eRITlZVrA
1
在一片純白色的氣球當中,一個女生正盯着一個蛋糕。
蛋糕不偏不倚地位於琴房的正中間,其上方掛着一片紙彩帶,後方則是一堵佈滿隔音孔的牆。那牆上的隔音孔密密麻麻,卻排列得整整齊齊,每個小孔的距離都像是被尺子量過一般,井然有序。
女生像是想把周圍的景色永遠烙印在自己的眼角膜上一般,巡視了一遍房間,便雙手十指交叉,作許願狀。她的膚色蒼白如雪,明明穿着一身誇張的戲服,卻透出一股脆弱的絕望和易碎感。而她眸底的平靜與決意,則比那身服飾更為奪目。
虞雪不知神是否會受理她的任性。她緊緊合上雙手,雙唇翕動,看似要開口祈願,卻說不出字。指甲因過於用力,在她的手背上刮出一條條血痕。血液沿着纖瘦的手骨蜿蜒而下。她隨手把手一抹,把那抹血色埋在桌上更多的深紅之中。可惜抹着抹着,不但抹不走,反而越抹越多。
虞雪眉間染上不耐煩的陰霾,終於把手一甩,把心一橫,向那位聲稱無上不能的存在吐出祈求。
「我希望宫蝶琳能夠得到她的報應。」
鬆開手指後,她往燃燒着的蠟燭,拉下了唯一一個畫着蝴蝶的氣球。
火光冒出,以衝破天幕的速度爆開,彷彿盛開的紅薔薇,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衝出了一股熾熱的波浪。室內溫度急劇升高,烤得虞雪皮膚刺痛,雪白的膚色染上慘烈的腥紅。但她不躲不避,反而帶着滿眸的火光,迎着大火而去,埋首於炙熱的火海。
熊熊烈火瞬間化身牢獄,剎那把她無情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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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言奇使勁地睜着眼睛,第無數次詛咒着這份把他從甜美的睡眠中吵醒的工作。
現在夜色正酣,舊式工廠大廈的窗外一片漆黑,周圍靜得落針可聞。半夜的香港,一切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如果不是正在守着一個不久前成為了兇殺現場的琴房的話,言奇其實挺喜歡這種使人放鬆的靜謐。
就在半小時前,他接到了個命令他在凌晨二時趕來的電話,便風風火火地領命滾到這裡來。幸虧他昨晚因為調查某單入室搶劫兼殺人案,忙得凌晨二時還沒睡,不然明天的他又要擔心被上頭臭罵一頓了。
雖說他名叫言奇,但他可不會真的在電話裡對人說出任何奇怪的話語,最多在心裡抱怨兩句而己,更別提面對面反駁對方了。言奇言奇,言語不僅不標奇立異,反而甘於平澹無奇,簡直為此名蒙上奇恥大辱。
而這位平澹無奇的言奇,正半身倚在大廈某層一間寫着「寅祥琴室」的外牆上,雙眼無神,耷拉着嘴,看似下一秒就要軟成一坨泥,與地面融為一體。
可惜世間不盡人意之事十常八九,為了應付眼前這位不醒目的姑娘,言奇還是要暫時保持人形的。
「喂!先生……!先生!!」
言奇瞥向面前的女生,強打精神,挺直了腰,把視線轉回手上的證件上。不同於面前眉頭越漸皺緊的女生,照片中的她正對着鏡頭甜甜地笑。
「先生,你都檢查了快一分鐘了,我這邊還趕着進去做事呢。」女生的聲音似乎相當不滿。她的聲音很高,卻不讓人覺得厭惡,反而予人一種活潑可愛的感覺。言奇乍聽之下,霎時產生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不單是聲音,她的相貌也似乎在他漫長的二十四年人生中出現過。言奇細想過後,卻能肯定自己沒親眼見過這個人,亦沒親口和她說過話,不禁懷疑這份親切感是否只是自己因沒睡醒而生的錯覺。
不論如何,這一番心理活動在他的臉上,也一如既往地絲毫不顯。言奇沒事人般略略檢查了證件,便把證件遞回去了。「不好意思,我剛在發呆。」他淡淡地說。言奇的聲音很冷,但很清澈,和他的人長得一個樣。
即使他想細看證件上的照片,也對不了眼前人相貌——因為女生正穿着一套完整的鑑證用防護服,整塊臉都包得實實的,只露出一對水靈靈的眼睛,眨啊眨啊的,就像夜空的星星,一眨一眨。
女生像為言奇的坦誠感到驚訝,抬起頭,開始仔細端詳他的臉。「這麼好看的一個人,怎麼這麼想不開,去讀毅進呢。」她小聲嘀咕。
言奇心中一虛,裝作聽不到,提高聲量:「小姐,您可以入內了。請務必不要擾亂現場,以保存證據狀態完善。」
女生邊重新握着鑑證箱手把,邊敷衍他:「行了行了,我們鑑證組怎會不知道這些事。你可以先回家睡覺了,恭喜恭喜。」
言奇微微抿了抿嘴。這時女生一個手滑,鑑證箱往言奇方向一跌。
言奇下意識地一扶,接着一愣。
鑑證箱比他想像中的輕,輕得像裡面根本沒有東西。
女生欲蓋彌彰地奪回箱子:「這裡面是魯米諾溶液,用來找血迹的。由於有毒性,要分開存放。」
言奇似懂非懂地點頭,把箱遞回去。
「說起上來,你沒有同事嗎?」女生在琴房門口止步,朝言奇旁邊下巴一抬。
言奇一愣,這才想到這回事,不肯定地道:「應該還沒到吧……」
「不無聊嗎?」
「還好,習慣了。」他回答得很快。
「你可以和我聊天啊!」女生的聲音從房內傳來:「聊一聊你最近經歷過的案子吧。」
「你不是來做事的嗎……」言奇的聲音透着藏不了的疲憊。
「邊做事邊聊天又不會要多久。」女生的語調變得輕快:「你認識死者嗎?她是個偶像女團的王牌成員噢!」
言奇只想叫她閉嘴,讓自己有空小憩片刻:「不認識。」
女生不屑:「『雪女』虞雪你都不認識?那『蝴蝶』宫蝶琳你認識嗎?」
「不認識。」言奇重複,連音調也和上次別無二致地平板。
女生像依然看不出他的倦意般,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那你的審美和人際關係,其中一樣一定有問題。看你樣子不像毒……」她掩飾地一咳,糊過了一隻字:「是平時查案太忙了嗎?」
「我天生麗質。」言奇敷衍。
女生那邊沉默了一秒,回道:「我竟無言以對。」
言奇一笑,沒打算接話。女生似乎也正在忙着移動什麼重物,房內只聽見間斷的窸窸窣窣聲。
忽然,窸窣聲沒了,腳步聲響起。女生又開始了她的新一輪騷擾:「你最近有負責什麼大案子啊?」
言奇半睜着眼,丟下八隻字:「警方機秘,無可奉告。」
「說一點沒關係吧,反正我是鑑證人員,知道得可能比你還多呢。」女生這回像是在倒液體,言奇猜她應是在做那個什麼「魯米諾測試」找血跡。但他轉念想想,印象中,鑑證組的魯米諾都不是用倒的,而是用噴的。言奇心底升起了一絲疑惑,人醒了一半,含糊地回答:「不就是那單劫殺案嘛,一個小偷反而被人劫殺了那單啊。」
女生流暢地接話:「我有聽說過,記得受害人叫陳信,現場凌亂,幾乎肯定是犯人在搶劫時發生的意外殺人了。你們找到犯人了沒?」
言奇一聽她知道這麼多細節,登時放了一半心:「還沒,但兇器上有犯人的指紋,在等對照指紋庫的結果呢。」
女生喜道:「那進展良好啊。還發現了其他的證物了沒?」
「其他的都查不出什麼,現在搜查方向都在兇器那邊下手。」言奇如實道。
「這就對了,我老師曾和我說過,兇器是查案中最重要的一環。觸物必留痕,從指紋下手就對了!」
言奇對鑑證的知識可謂無限接近零:「啊,這樣啊……」
「……」
「……」
室內液體流動的聲音停下,一切重歸寂靜。言奇這才發現,整條走道除了他,連個鬼形都沒有。一陣冷風拂過,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把手搓了搓。
「你呢,你有很喜歡的老師嗎?」女生打破了沉默。同時,室內傳來小小的一聲「咔嚓」。
「有一個姓沐的老師,對我很好。我曾和他約定,在他移民台灣後要去探望他——應該會在這幾天起程。」言奇這次不嫌她煩,反而挺慶幸自己有個伴。
女生發出一聲拉長了的「嗯——」,接着問:「他怎對你好?」
可能是出於一種深夜加班的同病相憐,言奇對她敞開了心扉:「他會鼓勵我貫徹信念。」
「什麼信念?」
「不顧生死掀露真相。」
女生啼笑皆非:「這是什麼中二的發言?」
言奇唇邊也隱約出現笑意:「很青春吧?」
女生附和:「青春得不能再青春了。」
言奇邊低笑着,邊用雙手虛掩着嘴巴,呼出一口熱氣。白茫茫的霧氣飄過他的鼻尖,消散到冰冷無人的走廊。但是,再次輕輕吸入冷空氣的言奇,卻在風中捕捉到一絲淡淡的煙味。
「你嗅到嗎?」
女生那邊像收音不良般一滯,才給予回覆。「什麼?」
「煙味!你嗅到煙味嗎?」言奇聲音緊繃,把不知不覺又倚在了牆上的腰身一挺,警覺地轉頭,朝着琴房入口大叫。
女生「喔」了一聲,頓了頓,尷尬道:「我在抽煙。」
言奇一愣,放鬆了肌肉,翻了個白眼:「現在鑑證員的壓力都這麼大的嗎,竟然在命案現場抽煙。」
女生陪笑:「煙癮犯了,煙癮……」說到一半,她的聲音卻消失了。
言奇心臟一緊,彷彿被無形的手攥住:「喂?」
房內忽地傳來低低的一聲粗口,和手忙腳亂的動靜:「沒事,不小心燒着了些紙彩帶。幸好我早拍了現場照。」言罷,她衝出了房,留下一句:「我去拿滅火筒,一分鐘就行,你別進去弄亂了現場!」便沒了人影。
言奇張大口,盯着她的背影越來越小,才無奈地眨了眨眼,倚回「寅祥琴室」的牆壁。這裡就沒有些比較可靠的、不會在屍體邊上抽煙的、醒目地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的鑑證員嗎?
沒有嗎?
言奇思考到這裡,才猛然發現一個事實。
還真沒有。從他到達現場起到此刻,來的只有那女生一個人而己。
她問過言奇,他的同事在哪。但她自己的同事呢?
他們在哪?
她,真的鑑證人員嗎?
言奇回想起她剛才那移動重物、窸窸窣窣的聲響,一絲冰涼驟然從脊椎升起,瞳孔不為人知地壓緊,全身的汗毛更豎了起來,起滿雞皮疙瘩。如果她不是鑑證人員,那只能是……
他有聽老師提過,前陣子台灣才在一位匿名偵探的幫助下,成功破獲一系列假證生產鏈。身份證、護照、學生證……能想得出的證件,它都能提供偽造品。那女生不會就是偽造了證件,想混進來毁屍滅跡,一把火燒掉現場的吧?
房內的火勢逐漸蔓延,貪婪地把四周的氧氣奪去。出不了一分鐘,房內的易燃物皆會化為粒粒灰燼,帶着某人的基因密碼,沒入大氣之中。
沒時間了。就算現在立馬救火,又怎能肯定棋先一著的她沒先把滅火筒藏起來?枉論言奇根本不知道這半廢棄的大廈設不設滅火筒。
她究竟是誰?言奇憶起初次見到她的那莫名的熟悉感,大腦高速運轉。言奇會認得的人很少,會認得的眼睛更少。她的眼睛既然能在他腦海中留下印象,想必是有過一定出現頻率,而且還是不久以前。
言奇把她那雙眼印在腦海中,隨即拉遠距離,切換背景。記憶的斷片一幀幀重現,時間如被按下倒退鍵般超速倒流。他的眼睛睜着,卻早已不着眼於眼前事物,而是跨越時間,回到了過去,經過升降機、大廈出口、大街小巷、馬路、地鐡……
地鐡。
鏡頭遽然停住,旋即拉近、清晰化。地鐡出站扶手電梯右方,由上數起的第二幅海報中,一個擁有着那雙水靈靈眼睛的女人,正把一樽眼睫毛膏放在左眼邊上,對着鏡頭歪頭甜笑。
海報上的廣告語在背景模糊化的處理下迅速隱退,而角落那斜體且半透明的名字正被同步放大,像是被移除了一層高斯濾鏡。畫面上的像素格子粒粒縮小,使文字變得更仔細易辨。
「『蝴蝶』——宫蝶琳」
終於,言奇得到了他想要的資訊。
她不是鑑證人員。
她是死者的隊友。
這位大名鼎鼎的「蝴蝶」來這裡,是想藏起什麼真相?
言奇緩緩眨了眨眼,把想去掏手機問清楚上司的手一縮,牙一咬,氣一閉,毅然踏進了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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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房內黑煙瀰漫,嗆得言奇連咳兩聲,才艱難地開始巡視四周。助燃物如蝴蝶所說,主要是上方的紙彩帶。房內其他部分目前尚算完好,尤其是桌上的生日蛋糕,還沾着奶油,一口都未被吃過。煙味夾雜着甜膩香味,迫近到言奇的鼻間,使他乍然口乾舌燥,生出一股飢渴感。
背景的一片純白,來自無數個雪白的氣球。它們被綁在房間的四周,隨着燙熱的氣流危險地搖曳。屍體位於離房門最遠的角落,卷縮在牆角,燒傷部位多集中於臉部、手部和前胸。言奇不敢細看,剎那便移開視線。
中央桌子上方是一大灘引人注目的血液,那小池子如同一面鏡子,映着空中的火勢。椅子和桌邊的地上也濺有星星點點的血紅,和散落的氣球碎片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言奇小心地走向桌子,彎腰端詳地上的氣球碎片。那些碎片應是在言奇到達前已存在,不然他剛才會聽到明顯的氣球爆破聲。死者依肉眼所見,是因大範圍的深度燒傷而死。言奇聽說過,氫氣球會與火種產生化學反應,造成小型爆炸。看着蛋糕上早已熄滅的蠟燭,言奇對這推測有着高達七成的自信。
只有一個問題。
香港不能賣氫氣球。
這無疑為言奇的另一個推測——這是他殺,打了劑強心劑。他按着地面借力站起身,卻感覺到一絲濕滑——往手掌一看,竟是染上了血。
火光從上空點點隕落,有落到言奇的手臂上的,也有落到膨脹得鼓鼓的氣球上的。一個氣球驟然爆破,氣浪挾著火星撲面而來。「卜」的巨響像在言奇頭頂炸了個響雷,使他一個激靈,意識到如果那個氣球也是個氫氣球,自己怕是已經涼了。
他狼狽地拍了拍手臂,彷彿想拍掉不存在的灰塵,就把染血的手往衣服一抹。一動,又僵住了。
血,本就是這麼難蒸發的東西嗎?
言奇收起手,單腳跪地,開始細細觀察地面上班駁的痕跡。這次他採用了比較易站起身的姿勢,準備一有不妥,立馬撒腳就跑。
地面上,有些比較小滴的血珠還沒乾掉,言奇剛才染上的就是那種。同時,有些拉得較長、且呈扇狀向外的血跡早已乾掉,呈現出一種較深的暗紅。
看着乾涸的扇形血跡,言奇沒來由地聯想到公廁地上的水跡。那些沒禮貌的青少年洗了手便大手一甩、把水甩到地上,也不顧顧別人。言奇每次遇到那些人,都會繞道而行。蝴蝶其實給了他那樣的感覺,但她外表的清純使他一開始便失去了對她的警覺性。這也怪不得言奇——偶像人物(的皮囊)的影響力,可是很大的。
又一聲「卜」。這次的氣球離他很近。言奇心底一慄,連忙重拾思緒。
這裡有兩種血,一種來自雪女,另一種應是蝴蝶帶來的。剛才奔走的蝴蝶本人沒有受傷,意味着她是另外預備了血袋,用在「這裡」。
「這裡」,即是哪裡?
言奇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一大灘血上,湊近嗅了嗅。那是一股玉米糖漿混着麵粉的味道。
表演常用的道具假血。蝴蝶把一灘假血弄到這兒幹什麼?假血和真血一分便能分出來了。如果是想血濺形態分析上做手腳,這也太兒戲了。
除非。
除非她的目標,便是令人覺得那灘東西,本來就只有假血。
言奇直勾勾地盯着它,隨即身子一轉,朝鋼琴大步走去,一手扯下了琴布。他把那深紅色的布隨便一搓,勉強按壓出一塊平面,就往那灘假血按下去。琴布的那一面吸了水,變得濕漉漉的。言奇搓出第二個平面,又按了下去。假血的鮮紅印在布的深紅上,竟是異常融洽。
如此重複數次,一個已乾涸成硬塊的腥紅圖案便透了出來。倒轉的八字長在一個長形的橢圓上,橢圓的兩邊是一雙對稱的翅膀。雖然圖案十分簡陋,但已足以令所有看到它的人,第一時間喚出它的名稱。
蝴蝶。
死者在臨死前,以血為墨,以桌為紙,畫了隻蝴蝶。
言奇不再猶豫,把手往右褲袋的手機探去,準備拍下鐡證。但不待他把手拿出來,一聲「卜」又再度響起。言奇下意識往那方向抬頭看去,緊接着便感到後腦的一陣強烈鈍痛。
有人用鐵製的硬物狠狠地敲了他的後腦。
直到這時,言奇才察覺。
除了他以外,這裡還有另一把呼吸聲。
他緩緩轉過身。
宫蝶琳戴着手套,拿着個滅火筒,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她身上笨重的鑑證服早已被除下,不知丟到哪兒去了,連帶着鑑證箱也不翼而飛。她的眼裡沒了不久前那不諳世事的天真爛漫,只剩下懾人的暴戾狠毒。如果不是從海報得知她長着這麼一張臉,言奇覺得他根本不會認得這是剛才那個和他聊案件聊得起勁的可愛姑娘。
「我明明叫你在外面等的,是你不聽話。」她抹一抹前額髪間的汗水,再度舉起了滅火筒:「給我睡一會吧。」
她雙手持着滅火筒向言奇一甩。
言奇瞳孔驀縮,在最後關頭重心向後,向後一仰。滅火筒貼着他的鼻尖,狠狠砸在地上。
言奇踉蹌着倒退了兩步,穩住了身體。他往自己剛挨了一擊後腦一摸,濕濕暖暖的。
都是血。
宫蝶琳一擊不成,再次抬起滅火筒。言奇當機立斷,一肘狠狠搗向她的手腕。宫蝶琳吃痛,「嘶」的一聲,滅火筒脫手。言奇乘勝追擊,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拳朝她的臉部揍過去。
但那一拳在距離她臉頰尺寸之差的位置驀停。
她在笑。
滅火筒倒在言奇腳邊,筒蓋鬆動,傾瀉出一灘汽油。小小的汽油池如同碩大的、黏稠的、使人難以步行的泥地,把言奇的一拳硬生生拉停。
她的最後一步,原來藏在這裡。
宫蝶琳握着打火機,手中火苗點點熄熄。
「你輸了,」她笑道,然後以嘲弄的語氣準確叫出對方的名字:「言奇。」
言奇不改姿勢地盯着她,不禮貌地回應。
「輸的是你,宫蝶琳。」
隨即腳下驟然發力,再一次踹向對方的手腕。
這一擊比剛才的更快、更急。但宫蝶琳早有準備,閃電般退後避過攻擊。她的動作很大,大得一截蝴蝶刺青從小腿偏腳踝處露了出來。她的訝異一閃而過,但她很好的掩飾了動搖:「不是說不認識我嗎?騙……」
留意到打火機上濺到的油迹,她的聲音霎時止住。
言奇勾起了嘴角。
「來聊聊吧,」他模仿宫蝶琳的口氣,揶揄:「這位『鑑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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