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到達大教堂時,人聲鼎沸,還真有唱詩班的歌聲,阿緯哥有些焦躁的觀看四周,但阿祐站在原地,雙手插在胸前有規律的點了點,再次喃喃自語:「唱詩班的歌聲離電話大約有四、五十公尺,大門肯定沒有關,人聲吵雜不會是在裡面,外面的環境比較有可能,先找到唱詩班,再往外五十公尺就能找到下一關的提示。」
聽聞,阿緯哥立刻下令,阿祐則拉著我直徑往他想要的方向走,阿緯哥跟在我們身後。過了幾分鐘,找到大門未關的教堂內部,唱詩班正在準備彩排,阿祐皺著眉頭摸向一旁的牆壁,沿著它往前走,阿緯哥似乎也不敢吵他,靜靜地跟在我身旁,低聲說:「或許他能比我們更先找到提示。」
「怎麼知道是提示?Hell什麼都沒說。」我疑惑的看著阿緯哥,他笑笑的回答:「阿祐說什麼就是什麼,別懷疑他的天賦,哥哥。」
對那一聲調侃性的哥哥,我尷尬的搔搔頭,緊盯阿祐的動作。走了差不多三分鐘的路程,阿祐終於停下來了,他用手敲了敲那塊牆壁,了然地勾起嘴角,我驚訝地看著他手中的紙片,那是幾乎與牆壁一模一樣外型的紙片,如果不注意看,根本不會發現。阿祐看完紙片便將它遞給阿緯哥,低沉道:「如果我說有個壞消息,你們會有什麼反應?」
「壞消息?什麼意思?」
「能找到這裡,算是通過測驗了,請往一開始你們找到的方向繼續前進吧……這是?」阿緯哥念出紙片上的文字,狐疑又複雜的盯著阿祐。
「我們被耍了,往山區走。」阿祐從拉著我的手腕變成牽著我的手,開始邊跑邊說:「但要跟追蹤器走反方向。不管怎樣,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還剩下三小時。」
「三小時?」
「那張紙片的右下角有個羅馬數字三和時鐘圖案,我相信Hell放在那裡不會是沒有意義的。」我們坐上車聽阿祐解釋:「反方向的原因其實是我在賭,你們追蹤到的可能不是追蹤器,或許是Hell放置的炸藥,阿緯哥應該知道他最著名的案件是哪個吧?」
「你是說超市爆炸案?」
「嗯,他對彈藥瞭若指掌,這是要小心的地方,我們一進去可能就會被炸得粉身碎骨。反方向是最安全的,可是……」阿祐突然轉向我,神情黯淡、吞吞吐吐的說:「我不能確定叔叔阿姨是否還活著,可能這些都是白忙一場,可能叔叔阿姨早就被Hell殺了,哥,我不能確定。」
我愣了幾秒,發覺聽到這話不但不太擔心,反而對於阿祐的低情緒有些不捨,我攬著他的肩膀,輕聲說:「沒事的,阿祐,你已經很好了,別太逼迫自己。」
他全身一頓,緩緩推開我,不明白地看著我:「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如果我們不快點,叔叔阿姨可能就會死了,你也會變成孤兒了。」
「不管怎樣,我還有你,不是嗎?」他瞪大雙眼,雙唇微微開啟,我輕笑地回答:「阿祐,爸媽如果因此犧牲,或許我會很難過很難過,但沒有什麼比這世界上剩下我一個人還更令人難受的事情。以前的我在聽到你的話,可能真的會發瘋,現在我身邊有你了,我好像不這麼害怕了。」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小聲說道:「所以阿祐,別離開我,一輩子都別離開我。」
良久,我聽到阿祐的附和聲,也是在那個瞬間,我明白內心的情緒。為什麼阿祐出事我會擔心生氣、為什麼阿祐突然不見我會發了狂找到他、為什麼聽到阿祐要去CIA那個危險的地方會感到心疼擔憂,不只是對弟弟的感受。
我知道了,此刻發生這些事情才敢面對自己,因為我不想要後悔。我聞著阿祐身上淡淡的香皂味,勾起了嘴角,沒有什麼比阿祐在我身旁更令我感到安心的。
我愛上阿祐了,愛上這個與我無血緣關係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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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緯哥,先從廢棄的房子下手,還有注意自己的安全。」因為安全考量,阿緯哥把我們兩人留在原地,阿祐在車上用起筆記型電腦,我則在一旁看著他,問:「確定爸媽就在這嗎?」
「不確定。」阿祐輕笑了幾聲,說:「應該說,叔叔阿姨根本不在這裡,我們只是來找Hell留下的提示。」
「阿祐,你……為什麼這麼清楚Hell的模式?」
聞言,阿祐停下動作,雙眼略微失神的低喃:「為什麼知道啊……」
「阿祐,告訴我,好嗎?」我扳過他的身體,逼迫他與我對視,擰著眉頭說:「讓我幫你,我不想要像現在一樣什麼都不知道,會讓我覺得很像廢人,阿祐……」
阿祐轉頭看著我,可我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緒,是複雜還是痛苦,居然什麼都看不出來。阿祐說錯了一件事,我鑽研再多心理學,他的心是我永遠都讀不了的。
「阿祐……」
「我爸媽死了,」阿祐毫無情緒的說出藏在他心裡已久的事實:「被Hell殺死了。」
「什麼?」
「當初的情況就如同這次,他在我家留了封信,說他想玩個遊戲,這個遊戲只有我和他能玩,就算報警也沒用,因為依照那些警察的判斷,肯定會全軍覆沒。」阿祐將頭轉回去,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我報警了,但沒人相信我,哥,沒有一個人相信我的話。」
我聽出他語氣中的怨恨,那種不被相信的怨,趕緊握著他的手,他頓了一下,微微揚起嘴角反握住:「我只好自己跟他玩了。我知道爸媽的書房裡有幾份重要的文件,Hell大概沒想到他們會這麼簡單把他的資料放在書房裡,所以我知道他的慣用手法、知道他的著名案件,但知道那些沒用,因為每場遊戲不一樣,就算知道他的資料又如何。」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碰面是在冬天吧。」阿祐閉起雙眼回憶著:「我們家住京都,第一場遊戲我便被引導去鴨川,在寒冷的天氣裡找到放在鴨川裡的提示,時間限制八小時。Hell的時間限制圖還真是一點也沒變,所以我才會知道右下角的羅馬數字和時鐘是時間限制。」
「接著我又去了天橋立的智惠之湯,那是個溫泉景點,我從老闆娘那裡得到下一個提示,是要去宇治。我在一家賣茶的老舖得到遊戲的最後一個關卡,但你知道嗎,當下看到提示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想殺人。」阿祐露出苦澀的微笑,繼續說:「上面寫,『恭喜你過關了,現在請回到你的學校,你的父母在那裡。村上祐,祝福你』,要是你不會想把Hell抓出來嗎?我真的有這種心情,可還是去了趟學校。」
「這樣的話,叔叔阿姨應該不會過世才對啊。」
「哥,別輕易揣測殺人魔的心理,他們在想什麼,你永遠不會知道的。」阿祐睜開雙眼,眼角沒有任何笑意的看著我說:「時間限制八個小時,但我輸了,哥,我輸了。當我到達學校時,我聽到爆炸聲,是接近學校後門的地方,那裡有個小倉庫。我非常不安的跑去,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
我緊握著阿祐的手,多想開口要他別說了,可是我開不了口,只能聽他把話說完:「有看過《奪魂鋸》裡面那變態的殺人方式嗎?我懷疑他們是不是跟Hell學的。爸爸的頭爆了、媽媽則是名副其實的開腸破肚,兩人血肉模糊,當場我就吐了,Hell在小倉庫的門上釘著一張紙,只有三個字,『你輸了』。哥,Hell比你想像的還厲害卻也是凡人,我真的希望能夠救出叔叔阿姨,我不想再看到那種畫面了,也不希望你看到。」
我感受到阿祐的手在微微顫抖,我攬過他的身體,輕聲安撫:「沒事了,阿祐,沒事了。」
這時,遠方傳來阿緯哥的聲音:「阿祐,找到提示了。」
下一場遊戲也是最後一場,我們是否能贏,還是爸媽得與Hell同歸於盡,我都只希望別讓阿祐再看到那些畫面,那些勾起他回憶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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