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陸之世─土震之章 - 第九幕：夜都(2)

「好糟呀！怎麼會變成這樣？」

幾分鐘後，曉露蹲在某處樓房的花圃旁低吼著。所幸這裡是鮮少有人來往的小巷子，所以沒人會注意她這般奇怪的舉動。

至於事情為何會演變成如此，這就得往曉露左手邊對街的樓房後門看去……那裡正站著與眾多美豔女子聊天的阿奇葉。

「哎，阿奇葉。那小妹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才沒來一會兒跑去蹲牆角啦？」一名身穿低胸膨裙，雙峰幾乎要呼之欲出的艷麗美女，正半倚門框，抽著旱煙管問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吧？哼哼，你快跟姊姊們從實招來！」從窗口探出頭的女子亦不遑多讓，一樣的美麗，也一樣的暴露。

「不是啦……」阿奇葉滿臉困窘，顯然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那是怎樣嘛？」

眾女子齊聲逼問著阿奇葉，不過阿奇葉還沒開口，另一名從屋內傳來的女聲便搶先說道──

「欸，你們別誤會人家啦！都是老鴇誤以為阿奇葉帶來的女孩是要來當女妓的，看人家長得一副俏模樣就急著拉人進去，結果就害人家嚇得跑去面壁啦。」

坐在椅子上神態自若的美女，一邊舉起酒杯喝著，一邊幫阿奇葉解釋。

「啐，老鴇那傢伙真是想錢想瘋了，都不怕被總督府的人抓呢！」

靠在門框上的女子不屑地輕吐了一口煙，接著卻又揚起嘴角詢問：

「那麼，阿奇葉你老實說，那小妹是不是你的『這個』啊？」女子拿著煙桿的手刻意翹起小指。

「不是啦……那姊姊初次來這城裡，我只是帶著她熟悉環境而已。怎麼你們每個人喜歡往那種地方想啊？」

阿奇葉哭笑不得地解釋，對於眾人一再的誤會感到莫名其妙。

「喔唷！姊姊們也是擔心你啊，老是看你一個人這麼獨來獨往的，我們都替你著急要何時才能討到媳婦呢！」

靠在窗邊的女子激動地伸直身子，險些就要掉到窗外，其餘女子則是一窩蜂地擠到門前，紛紛擺起一副晚娘臉孔，頗有風雨欲來前的顫慄之感。面對這一團女子軍的強硬氣勢，阿奇葉也不由得氣短了一截。

「不、不用了……我還很年輕呢。」阿奇葉忍不住往後倒退一步。

「怎麼年輕了？你這種年紀的男孩在村子裡都該是成家立業了呢！一定是城市糜爛的風氣帶壞你了。」

「對嘛，我看那女孩長得也挺標緻的，你要不要把握一下機會啊？就讓姊姊們傳授你個幾招好了！」

「對了，你早上跑來找我們拿不要的衣服鞋子，該不會就是要送那小妹吧？真是的，姊姊告訴你不能拿別人的舊衣服啦，要送人家就要買新的！」

一群娘子軍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見情況越演越烈，阿奇葉只好趕緊出聲制止。

「好了好了！今天我來不是要講這件事的，我是想問姊姊妳們知不知道那個消息，就是『聖女愛米耶轉世』的事？」

原本還在一旁發怔的曉露，一聽到「聖女愛米耶」，嚇得立即收起之前的難為情。豎起耳朵，全神貫注聆聽他們的對話──

「啊，那個呀！不是聽說被康姆普絲的貴族找到了嗎？應該是送到王都了吧？」靠在窗邊的女妓如此說道，不過她後方的另一名女子卻有不同意見。

「不是喔，我接了個客人，他說聖女轉世好像被義勇軍帶走了耶，不是聽說那群義勇軍攻入了什麼王家別墅嗎？好像就是在那時候劫走聖女的吧。」

「居然落到了那群人手中？真難想像我們的聖女大人以後會怎樣了，比起康姆普絲的貴族，那些傢伙就只是莽夫罷了！」

數名女子驚呼著，在她們的心裡，聖女愛米耶的地位似乎也一樣尊貴神聖。

「耶──先別緊張，我這裡有最新消息喔！」一道女聲由遠而近地傳了過來，顯然正要加入眾人間的對話。

「妳事辦完啦？」

「當然啦！難得今天阿奇葉來，我可是速戰速決呢！」

此話一出，惹得眾女子皆露出一抹曖昧的竊笑，靠在門框上的女性更是不掩笑意反問：

「妳的客人還真可憐耶，那麼妳又是聽到什麼啦？」

新加入的女子對於同伴的調侃不以為意，反倒得意洋洋地向眾人宣布她的情報。

「哈哈，我的客人就是今個兒才到城裡來的義勇軍呢。他說啊，聖女轉世根本沒落在他們手裡，也不知道是被帶走還是怎樣。」

「唉呀，那就好了嘛，只要不是在那群人手中就好。」

正當眾人深感欣慰之時，那名提供情報的女子卻又皺起眉頭。

「只是……有一個比較糟糕的消息。我那客人說啊，聽說有人看見同是義勇軍的其中一人好像、好像……」

那語調吞吞吐吐，眾人的情緒也隨之起起伏伏。

「妳別好像了啦，還不趕快說！」在眾人的催促下，她只好繼續說道。

「好啦，我說就是。不過你們別把這消息當真啊，這只是傳聞而已……就是啊，在義勇軍攻進王家別墅的時候，好像都沒找著聖女轉世，而聽說他們怎麼找都找不到的原因是……有人誤殺了聖女轉世！」

此話一出，一群女子瞬間噤若寒蟬，就連偷偷聽著的曉露，也就這麼愣住了。但她不是因此感到震驚，而是那彷彿惡夢般的情景竟又在她眼前上演──

紅白交錯，黑髮飄揚，染血的白衣與濺起的血滴，以及單亞那毫無生氣的模樣。

不要！不要再來了！

曉露恐懼地捂住耳朵，閉起雙眼，冀望能藉此逃避一切，可是這當然沒用，因為這本來就是存在於腦中的記憶。

「別擔心。」

這個聲音，令曉露找回幾乎錯亂的意識，她感激地回望過去，驚覺發聲者就是阿奇葉，其在一群驚慌失措的女子中露出沉穩笑容，不僅安慰了那些女子們，也在無意間拉了曉露一把……

「其實這件事我亦有耳聞，還有人說這是康姆普絲貴族的欺敵戰術、或是義勇軍自己嚇自己罷了……說實在的，現在坊間的說法林林總總，是真是假都還沒人敢說。

況且我想聖女大人不會這麼容易就被殺死，畢竟聖女大人身上有神之力啊，要是這麼容易就被殺的話，那神明要聖女大人的轉世回來做什麼呢？」

阿奇葉井井有理的言論，立即鎮定了眾人心情。

「哎，說得也是……還是阿奇葉你聰明啊，不像我們嚇得慌慌張張的。」

「沒事啦，那今天就先這樣。這是我在新開的那家店買的零嘴，姊姊你們拿去吃吧。」

阿奇葉拿出一只袋子，交給其中一名女子。

「唉唷，不是跟你說不用破費了嗎！你自己一個人生活這麼辛苦，不用再送東西給我們了啦。」

「妳們也很辛苦啊，反正我也不是天天來找姊姊們嘛。這也算是謝謝妳們提供情報給我，拜託姊姊們收下我這小小的心意吧。」

「唉，真拿你這孩子沒辦法……」

女子們又與阿奇葉寒喧幾句道別後，阿奇葉便走向曉露邀她一起離去，在逐漸遠去的同時，曉露還可以聽到有些女妓高喊著：「阿奇葉，你要好好照顧人家。」之類的話，令她覺得這些女性十分親切可愛，不像一開始不由分說就拉她進門的老鴇那樣可怕。

「阿奇葉，這些姊姊人都好好喔。我本來以為從事這種行業的人，待人一定都是向錢看齊，可是她們不一樣呢。」

曉露由衷的話語，反倒令阿奇葉訝異地轉頭看她。

「我還以為姊姊妳會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呢，當然我也沒想到帶妳過去，竟然會發生那種事……抱歉。」

「哈哈，別在意啦。現在想想其實也有點好笑，況且這種事不至於會讓我一直惦記在心裡。」1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V3RRA4kp

沒錯，不管什麼事……都比不上失去亞亞……10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T4GZ52US

曉露眼下一沉，但只是一瞬間而已。她又接著問道：

「對了，阿奇葉。你原來不只是用聽的蒐集情報呀？是不是也常常到各個地方向人們詢問呢？」

「沒錯，我會去賭場、酒館、戲院，或是像剛才的妓院之類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不過我如果沒有真的想問的事，大多也都是用聽的。」

聽見阿奇葉列舉出他的所到之處，這讓曉露足足聽得目瞪口呆。

阿奇葉不是才十五歲嗎？居然已經比我還「見聞廣博」了，也難怪郝伍德得在天黑之前就早早回家。

可是以阿奇葉這樣的年紀，難道在這世界的標準算是正常的嗎？明明就還只是個孩子不是嗎？還有那些看起來年紀其實也沒大我多少的女妓們……

想必也是迫於生活才會從事這樣的行業吧？

想著想著，曉露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雖然她早知道這是個現實的世界沒錯，但等到自己實際體會時，才真正暸解到這是怎麼回事。

以後該怎麼辦？我只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要如何在這個現實世界活下去？

「姊姊，妳現在應該暫時無處可去，要不要先和我一起過活呢？」

彷彿明白曉露心中的不安，阿奇葉忽然開口問道。

「咦？」

曉露詫異地望向阿奇葉，這句話就和方才的那句「別擔心」一樣，頓時又將她那幾乎迷失的思緒找了回來。

「雖然這樣說是有點太不要臉了，畢竟我自己也不是什麼可靠的傢伙，看我現在只能住破廟就知道了……不過別擔心，這只是暫時的，以後我們再想辦法。」

阿奇葉有些害臊地用手指抓了抓臉，對於自己提出來的建議也不是很肯定。

不過這對曉露來說，卻像是及時雨般解救了她──自從她目睹單亞被殺，發現麥爾他們的真正企圖，還有寇彌欲揮劍殺她的那時，她就已經很怕再去相信別人……可是，也幸好有阿奇葉和郝伍德主動拯救了她，否則她現在也不曉得自己會怎麼樣。

「……妳要記得，不知道怎麼走的時候就要問人喔。」

如果是阿奇葉的話，應該可以吧……對吧？亞亞？

曉露在心裡默問著，即使她知道已不會有人回應，但她仍相信這樣做就能使自己堅強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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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已經是她自己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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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夜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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