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陸之世─土震之章 - 第十六幕：覆轍(2)

「裴爾潞小姐……有什麼事嗎？」

曉露不明白她這時叫住自己的用意為何，但從她那依然嚴肅的表情看來，曉露相信目前的情況仍未好轉。

「我有件事想告訴妳，妳弟弟的身體頂多只能再撐一晚而已。可是附近最快的巡行團要到這邊，也得花上一天的時間。」

「什麼……」這意思是什麼？是說阿奇葉沒救了嗎？

認知到這點，曉露的面容剎時蒙上絕望的陰影。

「如果妳願意冒著見不到妳弟弟最後一面的風險……也許，妳的弟弟還會有救。」

裴爾潞抬眼望向她，眼中竟出現曉露從未見過的猶疑。

「我老實說吧，這也是我自己的希望。我希望自己的村人能夠獲救，即使他們生存的機會比妳的弟弟還大……只要妳願意去做，那他們就全都有獲救的可能，不過要是失敗了，妳的弟弟便會是第一個死去的犧牲者。」

「只要我願意？這是什麼意思，您究竟是想要我做什麼？」

裴爾潞預先設下的可能性，讓曉露深感不安，然而其話語中的涵義，卻又隱含阿奇葉能夠生還的訊息……欣喜與不安互相交錯，曉露簡直不知該作何表現。

幸好裴爾潞也沒故意吊曉露胃口，立即說出事情原由──

「其實在村子附近的一座小山上住著一位隱士，他也是位異能力者，不過他的力量要厲害多了，能做各式各樣的應用，不像我只能針對特定方向發揮力量。

從前的時候，山下的村民都會請那位隱士幫忙運用力量治病，可惜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力量不如往常，甚至付出了健康的代價……」

說到這兒，裴爾潞忽然停頓下來，眼神十分專注地盯著曉露看，像是要她仔細聆聽一般。

曉露對裴爾潞這樣的態度感到困惑，但她的眼神又令曉露無法忽視。緊接著，裴爾潞繼續開口說道：

「那位隱士……就是引導我異能力的老師。我們必須前去拜訪他。」

「拜訪您的老師？」

明明是很平凡的一段話，曉露的腦中卻不斷地回盪著這個詞，彷彿有什麼正與之呼應──那是什麼？好像有人也曾這麼說過……

對了，是愛米耶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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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要去哪裡找啊？」

走出了寺廟大門，我百般無奈地蹲在階梯旁。望著廣場上來來往往的人潮，卻沒有一個人能為我伸出援手，大城市雖然熱鬧，但也相對冷漠，現在的我終於可以理解了。

畢竟這裡人多到誰也不認識誰，又有誰會願意理我這個鄉下來的小丫頭呢。

「不曉得其他人是怎麼做的？」

當使徒宣佈解散的那一刻，其他五名應試者便跑得不見人影，我根本來不及去問那些人。沒辦法，這就是所謂的競爭啊……

「是愛米耶小姐吧？」

一道沉著的聲音傳來，抬頭一看──那是個留著一頭齊耳短髮的健壯女子，穿著很罕見的褲裝，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爽直瀟灑，而她的外貌雖比我還要年長許多，卻也相對地給人一種堅強剛毅的可靠感覺。

況且，她不就是其他五名應試者之一嗎？

「啊，您……您是……」我慌張地站起身來，口中說出的話還支支吾吾的。

糟糕！我想不起這位女性的名字，當初應試時太過緊張，導致我壓根沒能記住其他人的名字。

還好眼前的女子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只是微微地笑了笑，便開始做自我介紹。

「我相信妳知道我是誰，我的名字是『裴爾潞絲特蘿．耶梧津聶』，來自邊境山村沐可斯落。」

「您好！我是從芙蘆歐來的愛米耶莉婭．荻立哥！」

我連忙點頭示意，即使不知道裴爾潞找我要做什麼，但是她全身散發出來的成熟氣息，卻讓我不得不感到崇敬。

只是，剛才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咦？您的名字！」

我不小心驚叫出聲──因為絲特蘿這個名字實在太奇特了！居然沒有依照三十年前就取消的「階級法」取名。

按照當初的法律規定：「凡是平民出身的女子皆須以超大陸時代字母的第一個音做字尾。」

所以我認識的每個年長女性，包括我已去世的母親……她們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以類似於「阿」的發音結尾。

我雖然無法確定裴爾潞小姐是在階級法取消之前、還是之後出生的，但是她母親的年齡絕對有超過三十歲……那麼「絲特蘿」這個名字，便是代表了一個不平凡的身分。

「那個……」

我突然緊張起來，如果眼前的這個人是「貴族」的話，那麼我這般冒冒失失的表現，可就真是丟臉丟大了。

「呵，別緊張。我的家族只不過是『落難貴族』罷了，其實我過的日子也是和妳差不多呢。」

裴爾潞小姐明白我心中的訝異與不安，直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而這份友善的接觸使我得以放鬆下來，並且想起了原先的事。

「對了！那您叫住我有什麼事嗎？」

聞此，裴爾潞小姐輕輕地笑了一下，便將話題導回正軌──

「事實上，我是想告訴妳有關尋找『老師』的事。在我居住的沐可斯落附近，有一位隱士住在高山之上，他常常用異能力為村人治病。我還聽說他曾經當過神職人員，也許對於加強異能力的方法會有一番見解。」

「這、這是真的嗎？」

我驚喜地反問著。但是隨後一想，卻又覺得有些奇怪……

我們不是彼此互為競爭者嗎？

「裴爾潞小姐，為什麼您要告訴我呢？」我直接將困惑說了出來。

「為什麼？呵……或許是因為妳的表現很像一個我認識的人吧。本來我想一走了之，可是一見到妳蹲在那邊，就又覺得無法放下心來，所以我只好過來打招呼啦。」

裴爾潞小姐在談及那個人的時候，表情十分溫柔，彷彿是在述說自己最重要的寶物，與之前那副灑脫剛強的模樣截然不同。

「原來是這樣啊……」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絞動著自己的手指，沒想到裴爾潞小姐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相較起來，我剛才的想法真是太卑劣了。

「那麼，妳要一起來嗎？和我一起回去沐可斯落。距離截止日期還有一些時間，絕對足夠我們來回這兩地之間。不過，這可不代表我放棄了甄選神官的機會喔。」

裴爾潞小姐開玩笑地說著，並且對我露出親切的笑容。這一笑足以讓人卸下心防，更別說是早就對裴爾潞小姐有好感的我了。

「好、好的，那就請您多多指教！」

我用力地點著頭，想要藉此把自己的感激心情加入其中。裴爾潞小姐則沉著地揚起一抹微笑，接著開始侃侃而談：

「別客氣，我先跟妳說一些有關於那位隱士的事吧，他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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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若拉翠．克拉克依』……這是那位老師的名字。」

曉露呢喃自語著。

愛米耶過去的記憶與曉露的現實互相交錯，就像是兩個聲部的音律終於有了交會，因而結合出令人驚喜的和諧共鳴……

曉露無法明白為何自己會在眼睛睜開，且醒著的時候看到愛米耶的記憶，而不像以往只在夢中體會。

難道是因為我和愛米耶之間終於有了共通的事件發生──要尋找老師「霍若拉翠．克拉克依」？

曉露轉頭望向裴爾潞，她看起來竟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沉默地看著曉露。

莫非裴爾潞小姐早就察覺到了？打從我們一開始來的時候……所以她才會對我說出那樣有如告誡的話，這都是因為她知道我就是聖女愛米耶的轉世！

雖然她不懂裴爾潞是怎麼發現的，但現在裴爾潞告訴她這些事，無非就是要賭賭看她身上擁有的異能力，是否依然能像愛米耶那樣強大到足以成為神官。

即便曉露並不認為自己身上會有異能力，可是她不努力去做的話，那麼阿奇葉就會真的沒救。

說什麼可能會見不到阿奇葉的最後一面？

我才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曉露再次緊握住阿奇葉那冰冷的手，像是要傳達著什麼意念一般。然後，她將阿奇葉的手放在身側，並輕柔地為他蓋上棉被，接著起身轉向裴爾潞的方向說道：

「我明白了，我們走吧。裴爾潞小姐。」

裴爾潞如同愛米耶記憶中的那位短髮女性，絲毫沒有一絲動搖，反而還沉著地露出一抹微笑。

當日兩人決定要一起去拜師請益的那般情景，又再一次於異地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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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覆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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