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陸之世─土震之章 - 第十四幕：休憩(5)

迷路了……

我迷路了……

雖然我很想瀟灑地一走了之，但我就是迷路了。

就在這個磊卑斯鎮中迷路！

曉露坐在山上王家別墅坍塌的石壁上，望著眼前日暮西山的景象，嘆出一長串的哀怨。

「唉──」

肚子好餓，小腿好痠。

為什麼我會是個路痴呢？為什麼我沒帶乾糧出來啊？

曉露啃著身上僅有的梅果，看著攤在石壁上的地圖。雖然她知道單亞的下落是在位於大陸最南方的「突力密絲省」，不過──她就是走不出這個小鎮。

要不是她確信自己是個路痴，曉露真要懷疑自己其實是遇到「鬼打牆」。

「為什麼這張地圖就不能再放大比例一點呢？好歹把路畫出來嘛！」

曉露忿忿地嘟嚷著，但她知道自己只是在無理取鬧罷了。因為就算有詳細的地圖，她也不見得能走對路。

百般無奈的收起地圖，曉露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

算了，反正來都來了，看看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吧。

抱持這樣逃避現實的想法，曉露跳下石壁，從別墅的正面往左方繞進。

穿越寸草不生的塵土小路，頭頂上只剩枯枝的焦木再也無法提供遮蔭，走到盡頭處則是一堆被火燻得黑漆漆的木材。

「這裡是？」曉露開始在腦中搜尋記憶中的相對位置。

「啊，是馬廄！」

沒想到這裡到最後還是被波及到了。

幸好當初我躲進去的時候，馬群早就已經被牽走了。不過，或許也是杜克斯他們計畫好的吧？比起只會洩露祕密的女僕，能夠當作交通工具的馬匹可能還比較有價值。

真是現實啊……

即使曉露早就知道國王親衛隊不把平民的命當一回事，但仍不免感慨了一下。

「對了，當初那匹噴我口水的馬跑去哪了呢？」

曉露突然想起那隻可惡的黑馬──現在回憶起來，好像就只有寇彌跟韋各這兄弟倆各騎黑馬的樣子，該不會那匹馬是他們兩兄弟的吧？

對！那種壞心眼的個性一定是他們兩兄弟的馬，因為就跟主人一個樣嘛！

不過，最令我不解地還是寇彌，他不像麥爾和韋各刻意陪笑來討好我，也不像卡巴洛拉那樣自然地散發出靦腆氣息，當然杜克斯那種深不可測的性格就不用提了。

仔細想想，其實寇彌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我高興，你能拿我怎樣？」的痞子態度，壓根沒有要在我面前裝好人的意思……不過，他卻在最後放走我，甚至給我一筆錢和地圖。

當初我害怕到無法思考，可現在我卻覺得寇彌是故意要這麼做的，故意讓我有機會逃走，故意和其他人唱反調。

這到底是為什麼……真是搞不懂耶！

曉露的思緒頓時混成一團，也許是大腦不堪負荷的逃生本能，使她突然聯想到當時那個曾與親衛隊隊員一同前往、夢幻到不行的庭園迷宮。

「啊──先不管啦！既然都想起那裡了，那就乾脆去看看好啦。」

我記得那個庭園好像是在宅邸右後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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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了好一番功夫，曉露終於來到一片荒野之中，而這裡就是那個曾經被精心維護的美麗庭園。

昔日百花盛開的繁景不再，剪裁得宜的草塑也已毀損變形，更別提原本穿梭於其中的翩翩彩蝶。

唉──這裡果然也毀了，這樣迷宮還在嗎？

環顧四處，卻沒見到類似的遺跡殘存。

是被燒光光了嗎？

曉露困惑地繼續走著，卻險些被地上的突起物絆倒。

往下一看，這是一排井然有序的三角紅磚，各自左右延伸至一定的長度，接著又轉了九十度的彎，各自往不同方向發展。

好……好眼熟的擺設啊。

在那一層又一層的翠綠，一個又一個的轉角之中……有個是曉露一直有看到，卻總是忽略掉的東西，形狀像是裙襬邊的蕾絲裝飾，質感卻又硬得像是在護衛著什麼。

「對了！這些是放在迷宮通道旁的磚塊嘛！」在曉露的印象中是用來裝飾道路。

放眼望去，顯著的高大樹叢雖已被燒毀，但隱藏其下的矮小磚塊卻依舊好好地佇立於此，也因此迷宮的路徑能藉此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沒想到要找的迷宮就在腳下！這該不會是什麼「神明」要用來嘲笑我的吧？

想走卻走不了，就算走了又害怕看不到路，等回過神時，我還是身陷迷惘之中……

「哼，我才不會輸給你呢！」

曉露不服氣地自言自語著，那假想的「神明」便是她的出氣包。

像是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曉露找到了迷宮入口，接著重新走進這段沒有樹叢遮蔽的迷宮之路，刻意只看著腳下的石灰路。

就這麼走著走著──

咦？石灰路沒了？

曉露不解地往兩旁看去，而裝飾道路用的磚塊剛好也到此完結。

那這麼說來……

她猛然抬起頭來，眼前的景象頓時與迷宮出口的輪廓相互重合，儘管已沒了那最初豐盈的完整模樣。

「耶！我走出迷宮了！我靠自己走出來了。」

曉露高舉著雙手歡呼著，猶如要向那個「神明」宣示自己的成功。然而當喜悅退去之後，一陣苦澀也隨之而來──

因為她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真是太蠢了，以前睜著眼睛看路還走不出來，偏偏等到最後什麼都沒了，才終於走出迷宮，可等著我的是什麼……

什麼都沒有，因為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現在的我到底能做什麼？

小時候要是亞亞不在身邊，我就無法走回原本的道路。現在亞亞要我去找個人來問，我也找到了，但是總不能一直拖著人家走啊……

為什麼我什麼都辦不到？難道我就不能好好地自己一個人做完一件事嗎？

「如果我也像愛米耶一樣有異能力就好了……」

曉露氣餒地曲膝坐在石灰路上，她伸手舉向鬱黃的天空，想像自己也能夠有呼風喚雨的能力，而在手邊飄過的那一片片白雲，看起來就像是夢境中愛米耶接受測驗時，在水晶球中溢散而出的一絲絲白流……

「噗，我真是想太多了。」曉露不禁為自己天真的想像力噗嗤一笑。

就在此時，一隻不知打哪飛來的蝴蝶，搖搖擺擺地從她眼前飛過。

難不成是迷路了嗎？還是不知道這裡早已被夷為平地了呢？否則也不會來這種寸草不生的地方吧？真可憐啊……這隻蝴蝶一定覺得自己被騙了。

那種落寞感，我可是再清楚不過了……那麼，我真的可以自己一個人走下去嗎？

雖然曉露很不想承認自己的懦弱，但是事實上她就是如此……

不、不行！不是已經打算要自己一個人走了嗎？不可以再這麼任性了！

她猛然地搖了搖頭，再次將注意力轉移到蝴蝶上頭──

「對了！愛米耶帶小孩的時候不就是變了一堆蝴蝶出來嗎？她那時是怎麼做的呢？好像就只是將手張開又合起來……」

依樣畫葫蘆地照做了一次、二次、三次……但還是什麼都沒有。一股氣忽然火了上來，只想好好發洩心中不安的曉露，更是不分青紅皁白地將怨言全數傾吐出來。

「喂──為什麼蝴蝶你就是不出來啊！為什麼故意要跟我作對啊！」

曉露毫無顧忌地對著自己的手掌喊著，也不管有沒有人會聽到她的瘋言瘋語，只是一心想著：反正這裡又沒人，我就是豁出去了！

然而曉露所不知道的是，從背後悄悄接近的身影，正預告著她的出糗。

「至少眼睛也要盯著蝴蝶看啊，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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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幕：休憩(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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