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蕭奈對燕冥翎露出討好的笑容。
她的頭腦能記的東西不多,先塞了藥材跟醫術、後面再來個藥谷跟師兄、師姐跟師父的臉,接著再塞一點點其他,然後就什麼也進不去了。
「無妨,下回相見再問。」燕冥翎也跟著笑,比起表面的淡然時則心中欣喜若狂。
她記不得自家師兄的名姓、記不得師姐的真名,卻天天喊他的名字,記得他的身體狀況、記得他要定時服藥、記得他為她付出的一切……
這樣怎麼讓人不高興?
「好。」蕭奈還以為燕冥翎想知道,連忙把見到師兄要記得問他名字這件事在心裡默想三回,接著才繼續整理藥材。
燕冥翎也沒說什麼,就是手環著她的腰避免她因路途顛簸滑了手摔了她的寶貝藥材。
馬車外,芍藥跟銀狼看著前方,預計再兩天就能回到墨武,雖然武王府遠在墨武極北之地,可一進到墨武就是回了他們的家,他們都是在墨武長大的難免有些回家的感動。
「不曉得王爺是否會在國宴上讓王妃陪同。」芍藥心裡想著家,卻也忘不了這些天來讓她最有家的感覺的蕭奈。
他們趕路回墨北一方面是因為極北之地的邊關只要有燕冥翎鎮守就不會有戰事,因此他不能離開太久,另一方面是年前得趕回墨武參加年節的國宴,這是每年每一位皇子、高官都要走的行程,即便是成為番王的燕冥翎也不能夠例外。
每年目送王爺跟銀狼孤單的離開武王府,芍藥心裡很是難受;燕冥翎離開番地一來是因為國宴必須出席,二來也明白一身病的自己離開那裡才能讓那邊的人安心的過個好年。
「恩。」銀狼知道燕冥翎的交代也清楚芍藥只是問問沒想得到答案,因此也沒正面回答,「相信皇上今年看見王爺會很吃驚。」
不僅是皇上,整個墨武的人都會吃驚。
畢竟王爺這十年來的痛苦、十年來的名聲在外大家都清楚,雖然如今王妃說王爺體內還有很多殘毒未解,可看上去就跟一般人沒兩樣,不必再遮遮掩掩就能在青天白日下外出!
王爺這十多年來堅守邊關被說成是被流放,那些好事之人……他等著看他們的表情!
「是啊。」芍藥也笑了,雖然她只是王府一個小小下人,甚至一開始還是為了讓王爺吸血才培養起來的,可是王爺的好他們都清楚,除了因病瘋魔,王爺不會胡亂發脾氣也不會無故懲罰下人,「好在有王妃。」
聽銀狼跟芍藥的聲音傳入耳中,燕冥翎本想讓他們安靜一會兒,卻聽到他們已經在想著蕭奈回武王府後要住哪裡、替她的院子挖出一塊藥田。
他們倆一口一句王妃讓燕冥翎很開心,也就不跟沒有武功因此聽不到這細碎聲音的蕭奈說。
走了幾天,離開了虎嶽。
打藥谷開始到虎嶽北方邊境已經過了將近大半年,加上燕冥翎當初南下尋醫也是大半年,算起來恰好過了一年,這也是他當初跟墨武皇帝申請外出求醫的極限。
無論求醫結果如何,必在大年前回到墨武。
今年的年過得晚,已經從冬日來到初春。
離開了虎嶽邊界,越往墨武天氣是越發的冷;燕冥翎他們依舊穿著在雀雲那一套夏裝只是每人多添了一件毛大衣,可這對北方人來說還算是舒適的天氣苦了雀雲南界藥谷而來的蕭奈。
要知道藥谷就算冬日也從來沒下過雪,蕭奈這輩子恐怕連天然的冰都沒見過,才在虎嶽北邊她就冷得直發抖窩在燕冥翎懷裡死不肯出來,她牙一咬把燕冥翎推出馬車吹風,仔細地打理自己整整一個時辰才讓他又進來。
「到皇都我買件狐狸披肩給妳。」看到蕭奈脖子上纏了一圈布,燕冥翎這是又氣又好笑,就為了纏這個把他趕出馬車?
「我怕披肩放不了這個。」蕭奈攤開手,她手上抓著一個小布包,「把這個塞在布巾的口袋裡綁在脖子上就可以驅寒,我肚子跟心口也都放了一包藥材。」
換衣服需要比較大的空間,她才咬牙硬忍著寒冷的空氣把燕冥翎趕出去,仔細想想既然剛剛都停車了,她大可回她的世外桃源換。
蕭奈沒考慮到換衣服會有的尷尬,倒是燕冥翎聽她心口也放了一包藥材,眼神頓時混濁起來。
「還是買披肩,或許春末了妳就不會冷到需要用藥材。」燕冥翎走到她身邊坐著,大手習慣地攬住她的腰身,「等等要進墨武邊城,或許會有人來迎接。」
「對喔,都忘記你是王爺了。」蕭奈賴在他懷裡,就算想起他的身分也不改他們的親暱,「得下車嗎?這幾天比較好你是可以多曬太陽的。」
至於她?待在車上不必吹冷風。
「不,吸血病曬不得太陽。」燕冥翎笑著敲了馬車兩下示意銀狼可以繼續駕車。
「你吸血病早好了!」
「沒人看得出我身體還有問題,若是被誤會全好了說不準要被推上戰場開疆拓土……」
「不許去!」蕭奈一聽他要上戰場,聲音大得連銀狼都嚇一跳,「誰敢動你,我讓他們屍骨無存!」
這回連暗衛都嚇到了,跟著馬車的腳步停了許久才想起來要跟上。
誰也不知道蕭奈這話是怎麼說出來的,畢竟醫者仁心這話他們聽過,也相信著,可蕭奈的語氣聽來也不像是做假或者一時氣惱。
怒吼過的她耳朵就靠著燕冥翎的心口,嘟著嘴氣憤難平,「誰敢動我藥谷病人,活夠了是不?」
「藥谷病人真動不得?」燕冥翎笑著,他去藥谷求醫前自然查過許多訊息,可他查到的不是藥谷病人動不得,而是有人一但插手藥谷醫病流程,藥谷就不管那病人了,就算之後人家慘死路邊藥谷人也不會有半絲同情。
藥谷病人動不得,起因是有個病人急病亂投,求了藥谷又求了他人,藥谷出手了、他人也出手了。
那個外人自稱是自己的療程有效藥谷也沒人出聲,事情本來就這樣過去,結果那個「他人」的家人某一天生了怪病,天下求醫無人能解求到藥谷去,藥谷人卻只淡淡的說:藥谷解不了你的病人。
不僅如此,原先的病人一個親戚也生了病求到藥谷,藥谷人也不知從何查出他跟那件事有關,無論如何也不醫。
他們說醫病關係重要的是信賴,不被相信的大夫醫不了病,藥谷對於對他們沒信心的病人:無能為力。
不吃我藥,別找我救。
所以藥谷病人不是動不得,而是壓根沒人敢動,就連病人受到藥谷診治也都不敢再讓其他大夫看診。
藥谷本身也有規矩,沒把握的病不治,因此出手便是十拿十穩,也就沒人敢跟藥谷說什麼;畢竟藥谷求醫非富即貴不然就是有時間可以等上十天半個月,一般大夫的生意他們也搶不了多少。
「哼哼,問朱雀啊?他搶了我一隻兔子,自己吐了三天。」跟她搶病人?別說門了,連個縫都不留!
接著的時間蕭奈鉅細靡遺跟燕冥翎說當初朱雀是如何搶她正在做實驗的藥兔子,她又是如何一抹無色無味的藥讓朱雀中毒,讓他吐了三天三夜,最後自家紫蘇姊姊嘆口氣她才停手的。
藥自然是下在藥兔子身上,誰讓朱雀要抓她實驗用的兔子做三杯兔給紫蘇姊姊吃?那兔子身上都多少藥了,沒處理是要怎麼吃?
可她那時候也不知道朱雀是神獸,一把神火就可以解毒了。
「那傢伙裝可憐不解自己身上的毒,就想讓紫蘇姊姊對他好一點。」想到自己養好久的藥兔子被做成三杯兔就來氣,更別提還挺好吃的,「會解毒的神獸了不起是吧,哪天我肯定要整出這世上只有我才能解的毒藥!」
她想過了,既然她的血可以解毒,那拿來當藥引肯定能製出不得了的毒藥,當然她沒想過主動害人,可人家踩到她頭上來她也不可能都不反擊的。
「不擔心朱雀生氣?」再怎樣,他都是神獸。
「寧可自在的活,不願畏縮地死。」蕭荷委屈了自己、宇奈成全了家族,可最後得到的都是一片空虛。
即便當下知道朱雀是神獸她還是會出手的,因為她不想委屈了自己又換來一片虛無,哪種感覺難受,太難受了。
「有我在。」他明白她的意思,過去的她受了太多罪,理當要自在逍遙。
他會頂住一片天任她自在逍遙,只要她喜歡,他就會這麼做。
蕭奈滿足地賴在他懷裡,完全忘記不久前的自己還嘟著嘴在抱怨朱雀。
「恩,有你在。」以前朱雀那邊靠紫蘇姊姊壓頭,現在她有冥翎了,就算朱雀再整那些沒用的聖旨來她也不用怕煩了!「等到了武王府我們就立刻建大棚種菜,把藥方子改更好一點盡量多製點外傷內服的藥送到軍營裡備用,還要做好吃的軍糧……」
蕭奈的世界可以很小,只要喜歡的人、喜歡的地方都好好的就好;可是她能做到的事情很多,能改變墨武長年菜價高揚的狀況、能讓軍人得到更好的傷後照護……每一樣都能夠翻天覆地,可她,只想用在自己重要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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