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到這個地步了,計畫肯定得重新擬定。」羽生坐回墊子上,雙眼看著錦織。「如何,有什麼計畫嗎?」
「你還有臉問我啊。」錦織翻了翻白眼道。「是你們打亂我們的規劃耶。」
「欸,有什麼關係嘛,別那麼計較,我們現在不是同一陣線嗎?」羽生笑著說道。「確認目標,擬定計畫,澈底執行,這樣不就好了嗎?」
「我們原本就是這麼做的。」錦織深吸了口氣。「還記得你們在市政大樓看見的實驗室嗎?我們本來好不容易找到了協助建造的建商,得到了相關證據,準備要公開那裡的存在,但你們的攪局使得我們不得不臨時將人力派去救援你們,來不及取得實際的物證。路西法是個謹慎的傢伙,如今這麼一打草驚蛇,要再取得新的證據可能就很難了。」
「如果你們真的認為公開路西法的祕密比較重要,那你們就不會改變目標救我們了。我們都有各自想要的利益,基於這點,我不會怪罪你們。」羽生微笑道,說得好像錦織等人才是虧欠他們的一方。「作為回報,我們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
「你們想怎麼做?讓那個叫茵的女孩駭進他們的資料庫,把所需的資料偷出來?」錦織嗤笑了一聲。「別傻了。他們的資料分散在許多專業的資料管理公司內,就算只鎖定最有價值的那一份,也只能突破包括警衛在內的層層防守,直接潛入現場侵入主機伺服器,才能得到資料。」
槭對駭客這種事情一竅不通,每次看著茵敲打著鍵盤,還以為真的沒什麼東西是駭不進去的。但槭也知道錦織對這方面的理解肯定比自己深刻,她說了駭不進去,那恐怕就真的駭不進去。
但羽生僅是笑了笑,一派悠閒的說道:「你看,計畫這不就出來了嗎?」
錦織揚起眉毛,凝視了羽生一會兒,道:「……我真的覺得有必要請人來鑑定一下你的精神狀態。」
「什麼意思?」槭一頭霧水的看向羽生。
「別緊張,她在稱讚我富有想像力呢。」羽生笑嘻嘻的看著錦織。
「你開心就好。」錦織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關於你的提議,如果屆時研判可行,那麼我們會再進行更詳細的討論。在那之前,就請你們遵守我們的約定,乖乖待在這裡養傷。」
錦織走向門邊,瞥了地上的小麥一眼,又道:「如果有任何需要,請和我說。」說罷,便走出門外。
槭站了起來,望著門外,轉頭對著羽生道:「我還是不太明白剛才討論了什麼。」
「達爾文,錦織,還有那個名為C的神祕人……」羽生淺笑了笑。「事情逐漸變得有趣起來了。」
總覺得距離完全理解羽生還有一段距離——槭如此想道。
羽生忽然轉過頭來,看向了槭,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微笑。「抱歉,都是我在擅作主張,應該多讓你發言的。」
槭搖了搖頭。「我沒什麼主見,妹怎麼選,我就跟著她走同樣的路。如果她想和錦織他們合作,我會全力幫助她。」
「那也是一種選擇。」羽生點頭道。「以後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先來找我商量。我們不是血親,但起碼現在我們在同一條船上。」
「嗯。」槭低聲應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羽生短短的回應道,垂首輕撫著小麥的頭。槭隨即走出門外,憑著還算不錯的空間感,沿著剛才走來的路往病房走去。
槭沿途看著宅邸內的陳設,偶爾從門縫中淺淺窺入其他房間內——為了安全起見,他理應熟記這裡的地形,以備不時之需,只不過,他的心思全被其他事占領。
羽生說得對,他不是血親。槭早已習慣這點——身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只有茵一人,其他人再怎麼親近,終究不是同根生。
然而,一開始,在柴叔和柴姨過世時,是羽生一直陪著他們兩個,所以自己才能撐到現在。他最初的身分只不過是柴叔的朋友,一個靶場老闆,卻因為和他們雷同的遭遇而彼此共鳴,不知不覺便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在特雷忒事件過後,羽生和伊格不知不覺的成為了他和茵生活中新的重心。比起父母,他們更像是夥伴、摯友,或「家人」。就連小麥,在遭遇這場共同的危機後,也早已不再是寵物了。
想到這裡,槭才赫然驚覺,過往的他向來只考慮妹妹,而不顧周遭其他人的心情,一切付出都是為了茵。此刻,卻將羽生甚至小麥都視作和妹妹平等的地位,用同樣的心情去看待,擁有同樣保護的渴望。
他彷彿又回到貧民窟那暗門內的洞裡,只是這次身邊多了兩個身影。
「哥。」
簡單的一聲呼喚,卻讓槭立刻轉過了頭。
茵站在叉路轉角。
她的臉上沒有笑容,卻也沒有淚痕,興許在他甦醒前便已擦乾,天知道那淚珠在乾涸前是否沁入骨髓。在她的毛髮下隱藏著暗沉的眼皮,眼眸儘管無光卻炯炯有神。
槭很清楚茵的瞳孔裡有把火在燃燒。
槭走到了茵面前,還沒伸出手,茵卻先一步抱住了槭。槭微微一愣,也輕輕回抱住茵。
「哥。」茵沒有哭,聲音也很平靜,甚至有些平靜過頭了。「恨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槭想起導致柴叔和柴姨葬生火海的那場爆炸。他想起了面對特雷忒時的那段怒火。
「超脫。」槭輕聲說道。「彷彿超脫到一個更全面的高度,然後無力的俯瞰……伸手卻碰不到,拳頭也握不緊。但身體仍然在顫抖,拚命的想要做點什麼來改變。」
「是嗎。」茵把頭靠在槭的肩膀上。「那或許這真的是恨吧。」
三花貓兄妹抱著彼此,緘默不言。
「哥,還有一件事。」須臾,茵輕輕推開槭,凝視著他的雙眼。「我……一時沖昏頭,沒仔細想就答應了和錦織他們合作。抱歉,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我希望你和羽生可以理解。」
「你不後悔就夠了。」槭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眼眸中一來一往的交流,便足以傳遞一切。茵不必沙啞的哭訴自己有多想為阿凱報仇,解釋那複雜而深沉的情感;槭也不必大費周章的對茵保證自己的相助,有些事情,眼神能傳遞的比言語更多。
畢竟他們是對雙胞胎。
在那之後幾個月裡,槭等人的活動範圍便只在那宅邸之中。起初還覺得此宅占地廣闊,不久便逐漸發現迴廊繞來繞去也不過如此,其他更多的是被錦織告誡不可踏入的區域,包括一個巨大的地下倉庫。當然,羽生也不是沒有潛進去過,但裡頭也就只存放了一些普通的軍事武器罷了——那些真正祕密的資料或物品,想必都放在了其他隱密的基地了吧。
羽生和茵的傷不重,因此很快就回歸日常訓練。這座宅邸內意外的擁有完整的靶場和相關硬體設施,槍枝的種類也頗為豐富,甚至有不少羽生很少見到的種類。羽生在這裡無法像平時一樣酗酒約炮,閒暇時間只好待在靶場內,熟悉新的槍枝使用。
而茵——她被禁止接觸任何能夠上網的工具,防止她透過網路掌握此地的座標和取得相關訊息。但這對茵而言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因為她將大多數的時間都投入至跟著錦織進行防身術訓練上,中間幾乎不休息。據她所述,錦織的近戰能力意外的優秀,卻和過去同樣能文能武的伊格不同,攻擊風格更加辛辣,而伊格則相對沉穩內斂。
可惜他們再也無法和伊格討教了。
至於槭,他雖然受的傷不重,那次打鬥卻使他的舊傷裂開,因此在床上躺了比羽生和茵還久的時間。在他完全康復以前,羽生和茵便輪流照顧他,小麥也經常陪著他睡覺,赤裸裸的貼著將體溫傳到他的身上。
一個月後,槭的傷總算是好到可以輕微運動的程度了,便時不時跟羽生到這裡的靶場訓練,並在羽生要求下,稍微調整子彈的落點,以讓錦織等人錯估實力。
錦織確實信守了承諾,留給了他們許多自由活動的空間,不過,在槭下床後,錦織待在宅邸內的時間便越來越少,經常只讓安德森去看著他們。儘管如此,羽生仍然不敢大意,時時刻刻提防著他們。
直到幾個月後,槭的傷幾乎好了,錦織出門的原因才正式揭曉。
「對於路西法的資料存放地,背景已經調查清楚了。」
槭其實有點擔心,因為茵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似乎很想把這陣子的所學應用在這次行動上。
「我們需要的資料存放在這棟商業大樓內部的主機室。裡頭有著大量監視器、警衛,門口還被指紋、聲紋、虹膜辨識系統保護,且一次只能進入十分鐘,必須在時限前離開,否則警報便會響起,屆時便插翅難飛。這只是安保系統的其中一部分,其他還有許多是我們還未調查完全的。」
「那麼,行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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