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給我打了什麼……可惡……放開我!」一股窒息感宛如漆黑的黏液攫住了實驗體23號的肺,排空裡頭的空氣,逐漸蔓延。他放聲怒吼著,拳頭一遍遍的砸在小麥的肩上,讓那些小麥身上的玻璃碎片往肉裡刺得更深了些,又用爪子瘋狂的劃傷他的皮肉,把整條手臂都變得血淋淋的。但小麥就像毫無感覺一樣,死死的把他按在牆上,爪子插在他身上,不讓他逃脫。
「這是奧林德先生從羽生提供的資訊中調製的混合毒素。中毒者會逐漸感到呼吸困難,接著肌肉會開始抽搐,幾秒內全身會開始麻痺,最後像睡著一般失去意識。」一頭黃色的狼從雷米歐身後走了過來,看著槭說道。「你就是槭吧,初次見面,我是羽生的朋友的保鑣,我叫洛夫。」
槭還未開口,實驗體23號便大吼著掙脫了小麥的控制,但才跨出一步,又被小麥壓在了地上。小麥齜牙咧嘴的怒瞪著他,一拳又一拳揮下,不斷的毆打著實驗體23號的臉,打到他臉上的面具都碎了。
「小麥,夠了,不用再打了。」槭輕聲說道。
小麥正掄起拳頭,聽到槭的話,這才停了下來,鬆開微微顫抖著的實驗體23號。
他的眼神開始渙散,緊捂著脖子,不斷扭動,沙啞著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我才是最完美的……就憑你……我不可能會輸……」
「另外兩隻實驗體我也處理掉了。」安德森捂著臉上的傷口,一拐一拐的走了過來。「如果不是小麥打瞎了他們,我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槭看著實驗體23號。僅是一念之差,就使得這隻生物和小麥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如果不是當初羽生突發奇想收容小麥,現在躺在這裡的很可能就是那金黃毛髮的奇美拉。
槭的眼底沒有憐憫,只有無盡的悲哀。
「不要……咕……不要帶我去那……對不起……我下次會更努力……拜託不要……求求你……我不要……」實驗體23號的雙眼圓睜,看向眼前不存在的人,雙手徒勞的對著幻覺揮舞著。「……不要……我錯了,對不起……咕……大天使……大……人……不要……離……開……我……」
實驗體23號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最終歸於無聲。
「快走吧,羽生他們應該已經遇上路西法了。」雷米歐輕輕說道,扶著槭站了起來。「安德森、小麥,抱歉,還請你們先忍一忍,先上去看看情況後,再幫你們包紮。」
槭扶著小麥、雷米歐攙著安德森、洛夫殿後,五人朝通往頂樓天台的樓梯方向跑去。
「所以監控室暫時安全,最危險的那頭白狼也被我和洛夫先生解決了。」雷米歐聽了槭描述的情況,邊快走邊總結道。「但茵受了傷,目前還沒辦法操作系統支援。」
「對。不知道羽生那裡怎麼樣了。」槭說道,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卻又擔心的看向小麥。小麥雖然受了許多傷,但精神似乎還很好,一直想衝在最前頭,只是渾身是血實在很難不讓人擔心。
「洛夫先生,你的手臂還好嗎?」雷米歐看向面色凝重的洛夫,他的手臂在剛才與托爾的戰鬥中脫臼,後被雷米歐接了回去。
「手沒事。不過,我和奧林德先生有獨立的無線聯絡管道,但從剛剛開始就聯絡不上他。」洛夫道,抿著嘴唇,表面上語氣平穩理性,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情況不容樂觀。
眾人都加快了腳步,快步跑上樓梯,往天台奔去。槭感覺胃不斷的翻攪,糾纏著,腦裡的思緒紛雜。
他無法思考,只能不斷奔跑。
就像在那純白的夢境中,被恐懼驅使著一般,只剩下身體本能的奔跑著。
——終於,他們跑到了門前,合力推了開來。
「羽生!」
槭開口大喊的同時,卻也瞧見不遠處的路西法正坐在直升機上,焦急的操作著儀表板。
「你們先去追,我去看看羽生和奧林德先生。」洛夫對著他們說道,從槭的身邊跑過。只見他迅速拿出一管藥劑,用力插進羽生的肩上,接著便轉而查看奧林德的狀況。
槭和雷米歐奔了向前,同時舉起槍,對準了路西法,迅速擊發。子彈並沒有打中路西法,而是被防彈玻璃擋下,哐噹聲引起了路西法的注意,一見到槭和雷米歐,臉色登時大變,操作變得更加急躁。
「路西法!把門打開,背對我走出來!」槭大吼道,對準了路西法。然而,路西法只是繼續坐在駕駛座上,冷笑著看著槭和雷米歐,沒有要走出來的意思。
「現在是什麼情況?」槭忍不住說道。
「他不肯出來,大概是想耗到支援過來把我們制伏。」雷米歐悄聲道。「那是特殊強化防彈玻璃,就連裂耳的狙擊槍都無法打穿,更別提我們手邊只有手槍。貿然靠近的話,我們很難贏過他——至少會傷亡慘重。」
「羽生和奧林德先生呢?他們還好嗎?」槭轉頭對洛夫問道。
「羽生沒事,只斷了幾根肋骨。我在旁邊發現空掉的針筒,裡頭原本裝的和我剛剛在樓下對實驗體注射的是同一種物質,奧林德先生應該是嘗試對路西法注射,卻被搶過去,注射了剩下的一半到他身上。」洛夫快速而冷靜的解釋道。「奧林德先生的身體能夠解大部分的毒,再加上劑量不大,應該也不會有事,只是一時半刻不會醒來了。」
「也就是說,路西法被注射了一半的毒素,卻什麼事也沒有……?」槭喃喃說道,看著仍在嘗試操作儀表板的路西法。「他到底是什麼怪物……?」
「各位,聽得到嗎?」
槭和雷米歐的耳機中突然傳出茵的聲音。
「妹,是你嗎?怎麼了?」槭按著耳機。
「我現在……有個駭客一直在嘗試駭進系統,從他使用的權限與手段來看……咳咳,應該是……路西法的人,我還在防守他,沒辦法講太久。」茵說道,背景夾雜著槍聲。「你們追上路西法了對吧?」
「追上了。但他一直待在有強化防彈玻璃的直升機裡,嘗試修復,我們沒辦法讓他出來。」雷米歐道。
「既然如此,我來修復吧。」
「欸?」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試試看從我這裡操縱直升機,把他從裡面逼出來。」茵說道。
「那種事情……能做得到嗎?」雷米歐似乎也有些訝異。「而且你不是正在防守……」
監控室內,茵深吸了一口氣,無視於外頭激烈的槍響,把手放在外接的鍵盤上,看著螢幕。「不試怎麼會知道?」
她可以的,伊格教導過她,只不過是把基本功做點變化,她可以的。
淨空腦袋,把思路像枝椏一樣發散出去。
她是伊格的弟子,她可以的。
她是……
……第二個普雷迭特。
只見茵迅速打著字,一行行程式碼閃過,穩紮穩打的,一步步把侵入者的權限歸零,確保了系統控制權,同時設立數道反直覺的防火牆,暫時隔絕了駭客的進攻。下一刻,她切換了視窗,雙眼緊盯著螢幕,手指一刻不停,瞄準了直升機內部的電腦系統,透過匿名網路,一點一點的連線進去。直升機的內部防護機制不斷試著阻擋她的前進,但防火牆很快的被茵給繞過,幾秒鐘內,茵已獲取了操控整台直升機的權限。
「……什麼?」路西法看著儀表板上的燈一個個亮起,數字和指針逐一恢復。然而,下一刻,拉桿便自己動了起來,螺旋槳開始轉動,很快的在四周捲起狂風。
槭和雷米歐看著直升機緩緩離地,停留在離地幾公尺處,接著原地旋轉了起來。路西法不斷的拉著拉桿想找回平衡,卻不敵茵的遠端操控,就這麼一遍遍的轉著圈,越轉越快。終於,路西法氣憤的砸了一下儀表板,解開安全帶,打開門,從裡頭跳了出來。
「他出來了!」槭繃緊神經,朝著耳機另一頭的茵喊道,隨著路西法跳下,直升機也隨即直直落地,「砰」的摔了下來。
「雙手舉高,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槭喊道,舉著槍。
路西法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舉高了雙手,下一刻,卻又挑釁似的向左右張開,最後放了下來,像是在說「你能奈我何?」一般。
「你們在害怕。我能在空氣中感覺得到你們的恐懼,那些因為害怕而顫抖的氣息。」路西法理了理領帶。「你們不是害怕我或害怕死亡。你們害怕的是自己將被取代的未來,你們恐懼著,情感上無法接受獸人終將迭代成為更好個體的事實。然而,巨輪已經開始轉動,你們遲早會被時代超越。」
「你知道嗎?」槭握緊了槍。「我知道為什麼羽生為什麼那麼恨你了。我本來以為只是被你和那些可惡的實驗害得很慘的緣故,但實際上,你的滿口垃圾才是主因,我甚至開始覺得自己對你的臉過敏了。」
「是時候束手就擒了,路西法。」雷米歐也說道。
洛夫與包紮完的安德森也站到了他們身後,小麥則匍匐在槭身前保護他,腰部纏了些繃帶,身上的玻璃碎片也都已經被拔出來並粗略的抹上藥了。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結。
沉默。
「就憑……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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