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先生，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羽生並沒有預期雷米歐的到來。他緩緩起身，放下手裡的資料，轉身望向門口的那頭狐狸。
「錦織又要說什麼了？她還在為之前那件事生氣嗎？」羽生嘆道。自從那天和錦織爆發衝突以來又過了一個星期，雖然表面上相安無事，但他們彼此都知道，他們的合作關係撐不久了。
「不，這和錦織小姐無關，純粹是以達爾文的名義來詢問你。」雷米歐微笑道。
「達爾文？我以為這組織就是錦織在管的。」羽生懶懶的說。
「錦織小姐只是高層幹部，實際上，達爾文隸屬於C閣下。」雷米歐耐心的解釋著。「我想問的是，你們是否願意永久加入達爾文？」
羽生有些啞然失笑，張大了眼睛，道：「……你選擇的時間點並不是很恰當。」
「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錦織小姐之所以會那麼生氣，有一部分其實是因為她怕你們遭到不測。」雷米歐道。「她確實展現太多個人情緒了……倘若你顧慮的是這個，那麼無須擔心，我們已經在設法解決這個問題。」
「愛之深，責之切，是吧？」羽生笑著諷刺道，但雷米歐始終保持著同一號表情。「我拒絕。即使我們不曾吵架，我們依然只是短期合作，永久加入什麼的，不免有些逾越了。」
雷米歐眨了眨眼睛，似乎思索了一下，道：「你說的對，還沒完整建立信任就提出這些，是我太急進了。只不過，我不認為這是逾矩喔。」
「說來聽聽。」羽生靜靜的看著雷米歐。
「這個嘛，就拿我的搭檔裂耳來說好了。」雷米歐踏入了門內，環視著他們安排給羽生的這個房間。「他過去是個普通的傭兵，和你們一樣，優秀、敏銳、桀驁不馴，不認為加入組織對他有什麼好處。」
羽生的視線始終盯著雷米歐，哪怕他看起來就只是隨意閒晃，講講話而已。「起初，他怎麼勸說都不肯加入。直到後來，他有求於我，想藉助我們的力量救出他那困在邪教裡的老母親。」
「所以你們就以加入組織為交換？」羽生道。
「不，我們不會強制他人加入，每個人都是自願的，更何況，他很固執。」雷米歐微笑道。「我幫了他一個小忙，潛入後揭發了邪教的真面目，救出了他的母親。作為交換，我只是請他來達爾文坐坐，順便和C閣下聊聊。」
「C。」羽生複述，不禁想起了伊格的代號，E。「他該不會……也是基解實驗室的前員工吧？」
「曾經是，但因為理念不合，才決定公然反對路西法，並一直抗爭到現在。」雷米歐道，在房間內踱步。「和C談過話後，會有頓悟之感……別誤會，他並不是洗腦，只是簡單客觀的闡述了一次他所見的事情，不帶任何立場，然後給我們一個選擇。而裂耳就選擇了加入。」
羽生嚥了嚥口水，把「好像從邪教到另一個邪教」這句話吞回了喉中。
「安德森也是類似的情況。他從原本保鏢的工作失業後跑去當了保全，後來遇見了C，便毅然決然加入了這裡。」雷米歐道。
「那你呢？」羽生反問。
「我？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鐵板燒服務生。」雷米歐淺笑。「等事情結束後，我會再問一次。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好好想想我們的提案。你們擁有的不只是表面上的能力，你們獨特的思考邏輯讓你們更顯得潛力無窮，請不要妄自菲薄。」
「謝謝你的讚美，我心領了。」羽生微微頷首。
「那麼，我先告退了。錦織小姐似乎有一些新的點子，如果我沒猜錯，她和安德森現在應該都在實驗室，茵和小麥已經過去了，不妨帶著槭過來吧。」雷米歐走向門口，回頭對著羽生說道。「別擔心，如果你們再發生衝突，我會替你們調解的。」
說完，雷米歐便走出了羽生的房間。等腳步聲走遠，羽生才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快速檢查了一遍，確認房間裡沒有少任何東西或被放置竊聽器，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且說雷米歐口中的實驗室裡，裂耳正拚了命的追著小麥跑，累得滿身大汗，卻連小麥的尾巴都抓不住。
「安……安德森！你幫我把他壓制住！」裂耳邊喘著氣，邊瞪著那頭大灰狼。
「不要。」安德森站在一旁，往錦織背後縮了點，卻完全藏不住壯碩的身子，模樣有些滑稽。「我壓不住他。」
「你壓不住，那我看起來就像壓得住嗎？」裂耳扶著桌子怒吼道，試圖伸手去抓跑過去的小麥，卻還是徒勞無功。「那錦織——算了，問了你也不會幫。我難道不能用麻醉槍嗎？」
「不能。」錦織淡淡的說。
裂耳看起來距離崩潰只差一步了。他倏地轉向了茵，眼裡怒氣沖沖。「……喂，小鬼，他會聽你的話吧？趕快叫他乖乖戴上面具。」
「這個嘛，可是他不想要，我也不能強迫他啊，我們還是得尊重他的意願嘛。」茵似笑非笑的說道。
裂耳簡直快被氣瘋了，尤其是小麥此刻還蹲坐在對面的實驗桌上，歪頭看著汗流浹背的他，咧嘴笑著。裂耳氣沖沖的走向錦織，把手上的面具塞給她，道：「我受夠了，你自己來。」
錦織接過面具，無奈的看著裂耳「砰」的一聲甩門走了出去。她轉向茵，說道：「幫個忙，讓小麥戴上這個面具，不然我們無法測試這個裝置的效果。」
茵看起來還是面有難色，也不知是裝出來的還是真心的。「但小麥真的不喜歡這個面具，可能他對這部分有些陰影。」
「那我也沒辦法。現階段，連結神經元的技術由基解實驗室獨佔，我們也只能基於他們那裡得來的面具，以及伊格的資料之上進行改良。」錦織嘆道，似乎解釋得有點疲累。「製造的過程你全程監督，剛才你也檢查過一輪了，不論是硬體或裡頭的原始碼都沒有任何問題。操縱的權限已經全數刪除，現在這個面具就只是單純強化五感，藉由微調腦內電波，讓身體動作更為精練的裝備罷了。」
茵接過了面具。「一定得戴嗎？」
「不戴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如果要對付路西法，就得做好所有準備。」錦織道。「你自己決定吧。如果真的不想戴，覺得光靠小麥自身的能力就足夠，那我們也沒辦法強迫他。」
茵看著手上的面具，蹲了下來，摸了摸看起來有點害怕的小麥。「我知道，我知道你會怕，你不想戴這個東西。我也會怕，但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們會幫你的，所以，我們還是戴上去試試，好嗎？」
小麥低下頭，看起來微微發抖著，但最終還是把頭抬了起來，對著茵點了點頭。茵微微一笑，輕撫他的毛髮，把面具捧到了小麥面前，道：「那，我戴上去囉。」
一旁的錦織和安德森看著三花貓少女把面具輕輕的戴到了那頭壯碩的獸人臉上。這時，實驗室的門打了開，羽生和槭先後走了進來。
羽生看到小麥臉上的面具，下意識的縮了一下，道：「雷米歐說你們在做的，就是這個東西？」
槭的身子似乎也微微一僵，接著趕緊跑到了茵和小麥身旁，蹲了下來，道：「為什麼要戴這個面具？這是在做什麼？」
「哥，先別緊張。」茵同時安撫著小麥和槭。「這是我同意她弄的。我們從取來的資料內找到可以改造這個面具的線索，只保留了強化身體機能的部分，現在他的意識應該已經不會被操縱了。」
小麥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低著頭。
「應該啦。」茵抬頭看著小麥，這才意識到自己很少看過小麥完全站立的模樣。小麥比他們幾個高出不只一個頭，甚至加上羽生的長耳朵，也依舊比不過他的身高。那個身材，可以說和安德森不分軒輊，但他們都心知肚明誰更強大。
「小……麥？」羽生往前踏了一步，試著呼喚他的名字，但小麥仍然一動也不動。
突然，小麥的面具下忽然閃過一抹光芒，肌肉繃緊。槭微微一愣，明明感覺小麥有些不對勁，卻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小麥的身影猛地一閃，撲向了他——
然後親暱的舔拭他的臉。
槭鬆了口氣，笑了出來，試著推開把他的臉舔得全是口水的小麥。小麥配戴著面具後速度與精準度明顯上升了不少，外表還多了點神祕與殺氣，但還是能從眼眶下純真的眼眸看出，他仍然是平常那個活蹦亂跳、不愛穿衣服的小麥。
羽生和茵也微微揚起嘴角。這時，錦織轉了過來，道：「之所以會這麼急著讓小麥測試面具，是因為計畫有進展了。」
羽生收起笑容，也轉向了錦織，感覺到心臟逐漸加速。「……有辦法……對付路西法了？」
錦織點了點頭，掃視著房間內的他們幾個。「我接到消息，路西法將會出席某個不公開的慈善餐會，雷米歐和裂耳也確認了消息的真實性。餐會上出席的人不多，但幾乎都是上流權貴，到時候現場的安保系統應該會非常嚴密。」
「既然如此……」
「正因如此，這才是我們的機會。」羽生替茵接話，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揭露真相的最好機會。」
錦織看向身後的安德森。「如果計畫行得通……我們甚至能夠抓住——」
「——路西法先生。」
車內的公鹿抬起頭，微微瞥向坐在駕駛座的司機。
「從前面那條出圓環對吧？」
「是的。」路西法微笑道。他的視線挪向窗外，座車正隨著車流駛入圓環，繞行著中央的草地。草地中央有個基座，周圍佈了數盞黃燈，打向了基座上頭不久前才剛立上去的雕像。
那尊有著巨大鹿角的公鹿雕像。
燈火絢爛的夜色下，城市的光芒輝映在那尊雕像毫無生氣的臉龐上。隨著座車駛出圓環，路西法淺笑著，也把視線從車窗邊移開。
「大天使大人。」托爾的聲音從路西法的耳機裡傳來。「半小時後就輪到您上台演講了。」
「我會準時到的。」路西法輕聲說道，看著前方的目的地。「這是場重要的宴會，可不能遲到呢。」
ns 15.158.61.20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