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快速的敲擊鍵盤,直到按下「送出」鍵,才暫且鬆了口氣。她和對方周旋了好一陣子,終於被她找到破綻,直接攻入了對方那端,甚至得到了對方設備的操控權。
但現在她的體力已經到極限了。
「孩子,我們快要守不住了,東西收拾一下,我們準備撤退。」隆恩退到門邊,對著茵很快的說道,又回到外頭,接著便是連綿不絕的槍聲。
正當茵一邊收拾,一邊倚在桌邊喘著氣時,突然,她瞥見對方的資料庫編碼有些不太對勁。她稍加操作,不一會兒,果然發現了檔案刪除的痕跡,茵旋即毫不猶豫的敲打鍵盤,按下了「復原」。
主機跑了一陣子,須臾,被刪除的檔案一個個跳了出來,顯示在螢幕上。
茵點開其中一個,讀了幾行字,突然倒抽了口氣。
「凝膠計畫……最終階段?」
卻說那陣黑影掀起的強風擊倒了眾人,槭也被捲倒在地。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槭卻看見路西法在月光下呈現了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樣貌。
「那是……」槭喃喃說道。「……翅膀?」
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從路西法的背上緩緩膨大、舒展開來,翼展長得彷彿能遮蔽天空——光是單一隻翅膀就接近三公尺長,巨大的羽翼宛如會呼吸一般,隨著路西法的動作而微微浮動。路西法身上的白色西裝也因為展開翅膀的緣故而被撐破,布料碎片散落一地,露出外表看不出來的健壯肌肉。
更令槭訝異的是,路西法的毛髮在月光的照射下,竟開始微微變色,隨著微風吹拂而像波光粼粼的水池般,閃爍著不同層次的銀光。月光在路西法的身上勾出一輪銀邊,加上那駭人的巨翼,使他看上去宛如脫離了現代獸人形象的範疇,悖離常識,反而更像是——
「——銀鹿神話,沒想到還真被你實現了,路西法。」一個女性的聲音突然從眾人的身後傳來,聽上去彷彿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她,卻又更加低沉而難以捉摸。「我想過,你可能對自己做了些改造,沒有料到居然這麼浮誇。」
「錦……錦織?」槭看向從破碎的門後走出來的那頭母羊。她全副武裝,手持步槍,抬頭看著路西法——然而,她的雙眼猶如被反轉了顏色,變成黑底白瞳,盯久了彷彿會像黑洞般被吸入。她的氣息、走路的姿態,也都和行動前的她有著細微的差異,說話的樣子更像是換了個人。
「哥!聽得到嗎?你們還好嗎?其他人的耳機都斷線了,我沒辦法確認他們的狀況!」茵急促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
「……還沒死。羽生傷得很重,小麥一度被控制……先不說這個,錦織是什麼時候上來的?我以為她在樓下準備接應。」槭說道,看著彼此對峙的錦織和路西法,兩人似乎都忌憚著對方,都在等待對方先出手。
「……我不清楚,但她肯定不是從監控室這邊上去的,我沒看到她。」茵說道。「哥,有一件事情你們必須馬上知道。凝膠計畫其實還有第四階段,路西法利用了前幾階段的成果,改造了自己的身體,項目包括肌肉強化、速度提升、多重抗藥性與動態視力加強,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還幫自己加了一雙翅膀。如果這是真的,你們不但很可能完全打不過他,還會被他用飛行的方式逃脫!」
槭看著路西法的翅膀徐徐拍動,彷彿是神話中的天使下凡。
「哥,我們這邊快守不住了,待會我會和隆恩他們往上撤退,我們會盡可能拖延追兵追上來的時間,你們得在那之前把路西法打倒!」茵快速地說完,接著通訊便中斷了。
「我也沒有料到,你居然真的私底下完成了你的『傀儡』實驗。」路西法面無表情地看著錦織。「……C。」
「也對,畢竟我在離開基解實驗室以前,曾對你說,我準備放棄這個實驗了。」錦織,又或者是「C」說道。「那時,我說的是實話。但不久,我又看見了一絲可能。」
「哦?」路西法饒富興味的斜睨著眼前的黑眼母羊。「我洗耳恭聽。」
「是意志。」「錦織」說道。「當對象處於自願狀態,產生的共鳴遠比非自願狀態強上數千倍。我的每一個手下,以及這具身體的主人,都知道這件事,也都表達了他們的積極同意。當我們的意志共鳴,我就能藉由他們的身體行動。」
槭睜大了眼,無法掩飾他的驚訝。
所以……現在在錦織身體裡的……就是達爾文的領導人,C?
「我想說的仍然和當年一樣,C。」路西法說道,延展翅膀。「不必在沒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在你身上多作停留。速戰速決吧,路西法。」「錦織」冷冷的說道,舉起了槍。「願榮耀歸於適者。」
剎那間,「錦織」朝著路西法連開數槍,路西法迅速以翅膀護在身前,子彈登時被堅硬的翅膀給彈了開來。一個迴身,數道強勁的風朝下射去,「錦織」迅速滾翻躲開,轉身又是數槍。槭也快速躲到了牆邊,免得被那道風波及。
槭抬手遮擋狂風,從縫隙中瞥去,只見「錦織」輕巧的閃開風壓,迅速瞄準,一邊繞著路西法奔跑,一面開槍,卻都被路西法的翅膀給擋了下來。「錦織」很快的打完了一個彈匣,路西法抓準機會,俯衝而下,翅膀猶如兩把巨大的鐮刀,先後揮來,「錦織」一手抓著槍,撐地側翻閃開,起身斜跨躲開橫掃,連退數步,精準的在路西法的翅膀與拳頭揮中前躲過。
然而,槭也看清楚了,「錦織」在那近乎為零的空檔中完成了換彈,後仰躲開拳頭,翻身連續躲開掃來的翅膀,迅速伸手,恰巧搭在路西法揮來的拳頭上,借力使力,騰空躍起,舉槍就是一陣掃射。路西法再次用翅膀擋下了子彈,但槍聲稍歇,路西法挪開翅膀時,「錦織」早已落地,並閃到了路西法身後,兩人再次交起手來。
同一時間,雷米歐、洛夫和小麥也從地上爬起,看見了路西法全新的樣貌,僅是驚訝了一瞬,便又調整回戰鬥狀態,先後衝了上前。
只見「錦織」扭身躲過路西法翅膀的刺擊,側面擋下一拳,一個閃身,佯攻騙出路西法的招式,迴身迅速拔刀用力砍向路西法的手臂,刀卻被路西法堅硬的肌肉給彈了開來。即便如此,「錦織」絲毫不亂,猛然向後跳去,躲開攻擊的同時,也連開了數槍。
路西法快速舉起翅膀,卻仍有一顆來不及擋下,擦過了他的肩膀。身側一陣勁風傳來,路西法反手擋下洛夫迎面而來的拳頭,一隻翅膀警惕著「錦織」的子彈,一隻翅膀快速向洛夫掃去,被洛夫躲了開來。路西法轉身還待追擊,卻又見小麥正面撲向自己,本打算就這麼閃開,脖頸卻忽地感到一陣惡寒,迅速向著身後揮翅,只見雷米歐身影一晃閃開,和小麥一左一右襲來。
槭看著眼前眼花撩亂的戰鬥。路西法多了一雙翅膀,不但沒有不適應,反而還像是白白多添了一雙手臂一般,如茵所說,更加危險、攻擊性更強。再加上他的翅膀只要一搧動,就能揮出強勁的風,彷彿壓縮了空氣,令人窒息,雖不致死,卻使人難以靠近。
槭看著自己受傷的手腕及身上的傷口,很清楚自己如果加入了混戰,只會成為其他人的拖油瓶罷了。
比起直接刺殺路西法,他還有其他工作能做。
槭拿起槍,護在羽生和奧林德身前。奧林德剛才勉強支著疲憊的身軀,用隨身急救包替羽生做了簡單的處理,已經止住了血,只是在最後包紮時,支撐不住昏了過去,倒在羽生的身上。
槭緊緊握著槍柄,隨著手的顫抖而越握越緊,忍住疼痛,緊盯著路西法的動向。
他不會讓路西法再次傷害他們。
洛夫偏頭躲過攻擊,一拳揮去,被路西法用翅膀擋下,猛地掃開。卻見雷米歐閃進翅膀內側的區域,持刀捅向路西法,路西法側身躲開,一拳揮去,冷不防用翅膀捲住雷米歐,用力甩在地上。小麥衝了向前,連續躲過翅膀和拳頭的攻擊,卻找不到任何攻入的破綻,反而還被翅膀給揮開。
只見「錦織」向小麥打了個手勢,繞著路西法奔跑,連開數槍,卻見路西法用一隻翅膀擋下,另一隻如大刀般砍來,「錦織」毫不猶豫的舉起步槍擋下,但槍也被砍成了兩半。路西法以翅膀撐地,猛地躍來,「錦織」從他身下滑開,反手抽起腰間的手槍舉起,對著路西法的腦袋就是一槍,卻被他閃了開來。
下一刻,小麥從路西法身後撲上了他的背,朝著翅膀和身體的連結處就是一爪,路西法怒吼一聲,猛地抓住了小麥的手,旋身一記過肩摔,把小麥摔在地上。小麥很快的爬起,閃過翅膀的攻擊,一拳揮去,卻被路西法一腳踢開,狠狠的把直升機的強化玻璃撞出了破裂的蜘蛛網紋。
「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好好談談,C。上次在酒吧,你我礙於氣氛,都沒辦法講出內心真正的想法。」路西法一甩翅膀,卡在上頭的子彈便「哐啷啷」的掉落在地。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錦織」面無表情的說道,猛然揚手,飛刀擲出,路西法揮翅擋開,但她轉眼已出現在路西法身後,接住了被擋開的刀,揮向路西法的脖子。路西法低頭避過,轉身以翅膀迎面打來,「錦織」仰後閃過,閃開左右揮來的攻擊,旋身反手刺去,路西法側身躲開,倏地揮拳,被「錦織」跳了開來,舉槍扣動扳機,被路西法直接擋下。
「但,你不覺得我們的理念其實是一體兩面嗎?」路西法一面用翅膀擋開子彈,一面走向「錦織」。「為了顧全大局,保障多數人的生存,必須淘汰不適合的弱者。這不是和你們所提倡的很像嗎?什麼適者生存之類的。」
「這世上的確存在弱者與不適者,這點我同意。」「錦織」一面不斷開槍,一面慢慢後退。「但這不是你我所能定義的。我們一出生便是社會的一輪,只有社會這頭巨獸才能決定該淘汰誰。」
「是嗎?」路西法冷笑一聲。「錦織」恰好也把子彈用完了,便把槍扔在了地上,拔出了刀。「但是,社會怎麼運行,不也是由我們自己決定的嗎?」
「是啊。所以,今晚只有你會被淘汰。」「錦織」道。
轉眼間,兩人的身影都從原先的位置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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