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246……喳……」輸入密碼後，保險箱的鐵門應聲而開。
尋找多時的密碼，原來就是Demain，法語「明天」的意思。說不出是太好奇還是太感觸，眾人都愣住了，一時間一室靜謐。
路康首先打破了沉默，輕輕說道:「開了，我們一起看看吧。」
但見保險箱內有大大小小的盒子，大部份是古雅的木盒，收藏了不同顏色和種類的寶石，有一些是打磨過的珠寶玉石，更多的是未打磨的原石，每一顆都帶上年份出處等詳細資料，有一些更隨著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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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盒盒的瑰寶盡在眼前，讓人忽然明白，一直以來兄弟二人為了解碼所費的力氣，就像是一步步見證了柏克在蒐集這些晶石前曾經付上的心血。
「這就是柏克的寶石收藏。十多年前我看過一次，但當時還沒有這麼多。」金醫生說。
思蓮不自覺地皺起眉頭：「這傢夥留這些石頭給我做什麼？我完全沒有興趣。我轉送給卓雯吧……」
「Céline……」金醫生接着說：「這當中必定包括他千辛萬苦找回來的那塊黑耀石。雖然價值不一定很高，但我想他的意思是，由你來決定是否繼續那當年讓他為之着迷，甚至在你口中是走火入魔似的該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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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蓮有所領悟，剎那間一陣酸澀的回憶湧上心頭，她呆着目不轉睛地看着金醫生。
他被看得心虛了，馬上補上一句：「……我意思是，他們兩兄弟是否繼續，這當然與我無關……！」
連千年不變臉的路森也認不住笑起來。「媽，金叔叔說得對，我們之前提到讀數最接近紫晶負極的黑耀石，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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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森取了當中最大的一個黑色木盒，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放在書桌上。打開盒蓋，中間放著一塊如鵝蛋大小的黑色晶石。黑耀石本身其實並不罕見，一般在玉石市場就很容易買到，黑色一粒粒串成手鐲之類的，並不起眼。但這一塊黒耀石又和平常看到的很不一樣，在燈光下暗暗透出色彩，墨綠色、紫藍色、瑪瑙色的隱約霧影，隨著視角就如一抹彩虹劃過。
思蓮猶豫地觸碰着這塊晶石，有那麼的一剎那她也彷彿為之著迷，然後抬頭向着兩個兒子問道：「你們真的想繼承他的研究嗎？」
未等他們回答，她又像自問自答的嘆口氣說：「這個老鬼…… 根本就是口不對心！不是一心希望讓路森去選擇自己的路嗎？這樣的話為何由我決定這晶石的用途？既然鑰匙已在你們處，密碼路森早就猜到了，這塊石頭要怎麼用，我也沒有反對。」
「媽，我不是想為他解話，但他的意思大概是，不希望自己留下來的東西讓你為同一件事情再傷心一次吧。」路康溫柔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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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蓮默默地思考了一會兒，似是認同了，然後接着說：「事實上我還沒有把密碼給你們，路森就已經猜到了。我還是覺得人應該要決定自己的路。我只希望你們好好想清楚，人生在世匆匆幾十年一下子就過去了，到底在最精彩的黃金時期，最寶貴的時間和精力應該花在什麼地方才算是最值得。歸根到底，心目中最想看見的，是怎樣的一個明天。」
也許，這就是思蓮一直想和柏克說，但從來未有機會說出口的話。
路康沒半點猶豫，又帶點興味地說：「…我想，科研的對象不是「你們」，只是哥哥的決定吧。我根本就沒有那個頭腦…… 若我有時間每天多睡幾個小時也就不錯了……」
路森知道這問題遲早也是要思考的。自己的未來，自從車禍以來，一直就沒什麼方向。從前，他只知道不想走柏克安排的路，但到底自己想走的路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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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不用擔心。其實，昨天我開了保險箱，找到黑耀石的時候，就已經想清楚了。」路森這次認真地回應，就像已經準備好要宣佈一個重大決定。「要把紫晶和黑耀石建立成一套穩定的磁場網絡，我們需要全面改裝目前的啟動器，並電腦化整個數據監控系統。雖然這研究引人入勝，但我無法說服自己去粉飾這項研究的正面價值。何況，任何的科研都不可能一定成功，我不想為了取到黑耀石而執著，所以決定放棄。」
金醫生似乎並不驚訝，微微一笑道：「路森，想不到你比柏克和我當年更成熟。」
「也不一定。你們當年是第一次有此新發現，自然無比震撼，感到欲罷不能，就如創業與守業的考慮不一樣。只是這次，我決定守他的另一個業……」
此時，路康的嘴角露出了弧度。
「是這樣的，我和路康商量過，希望為高貝爾成立Research & Development (R&D)研發部門，針對一些可以為公司帶來商機的科技加以建立實際用途，像是AR擴增實境或更進一步的Mixed Reality混合實境等等，結合人工智能和傳統的機械工程。就像三善堂的例子，發展空間無限，而且這類型的研究更能夠直接推進科技發展。」
「不是不喜歡這商業社會嗎？」思蓮笑着問。
「是不喜歡前線工作，所以就留給好弟弟當CEO了！而且，後來我想過了，如果上天賜給了你某些能力，那麼也許就應該盡力去做點什麼......」
思蓮點頭道：「那麼......，不回巴黎了？」
「暫時不回去了。」
「老兄，這樣你做個研發部門主管，至少也要分些高貝爾股份吧！」路康也實在難以掩蓋興奮心情。
「這個我也想過了，你賣些無投票權的優先股給我吧，那麼我分些股息也不錯！」
路康抓着頭皮咬牙切齒地說：「看！這人這幾個月就學會那無官一身輕！」
思蓮上前把兩個兒子擁入懷中。畢竟，這保險箱內的寶石收藏並沒有想像中的惱人，而且冥冥中更讓她真正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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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她又忽然想起了一個好主意，笑着說：「既然就這麼定了，那麼我們不如再看一看那些已打磨的寶石吧，這樣我結婚時可以用得着，也順便省點錢…哈哈…」
七嘴八舌間眾人又埋頭在看寶石，從神秘的原石探索回到世俗的珠寶首飾上，這話題親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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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日本山口縣。
在優里株式会社的總部樓下，三善堂的河野小姐伸出手向川崎和高貝爾的一眾人道謝。
「真衷心感謝您們的引見。沒有高貝爾的設計概念和川崎的人脈，我們絕對沒辦法成事。岩井先生到現在還是覺得不敢相信呢！」
路康馬上用雙手客氣地握手回應著：「這次全賴川崎的關係，連優里那麼大的企業也一早願意簽了保密協議。否則這主意一說出來相信他們也可以內部研發。」
今時先生笑道：「這也是應該的。我們川崎對科技發展任何時候都無限支持。何況高貝爾這項提議對他們來說無論是人手上或存倉紀錄長遠都大有幫助。」
這一回路森非常安逸地就只是站在後排，整天下來他只是討論設計上的問題，不用再勉強參與他並不擅長的寒喧，也順便推掉了晚上的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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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口縣讓人感覺和日本的其他大城市很不一樣。懷舊的平房小樓，黃昏時間很多店都開始陸陸續續關門了，路森坐在錦川河畔玩手機。
「這Pokémon Go遊戲不是已經推出一段時間了嗎？你還在玩？」子喬忽然在他身旁探出頭來。
「這遊戲見證了AR普及呢，人工智能的世界無窮無盡，說不定我邊在玩也會想到什麼新主意！話說回來，不都是為了等你！你現在是打算我每次出差都要跟着來麼？」
「山口縣那麼冷門的地方，我當然要來看看，否則下次可能沒機會了。你看，這裏也有大橋！還記得上一次我們就這樣手牽手走過東京的彩虹橋嗎？」
「嗯，我當然記得。」他說著收起了電話牽着子喬的手向橋邊走。「這也是為何今天我約你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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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錦帶橋是一座優雅古典的木橋，由五個拱橋組成，中間的橋墩是厚實又古樸的大石柱。
路森接着說：「因為知道要來，所以我預先查了一下資料。這錦帶橋由十七世紀就開始興建了，但一直困難重重。錦川河多次因為颱風而暴漲，結果沖毀了大橋。後來當地人為了鞏固建設，參考了杭州西湖在小島上建拱橋的原理，因此建了多個巨型石墩造了五座拱橋。可是，雖然沒有從前的頻繁，但暴風雨的時候木橋仍然屢次遭到摧毁。最終，他們定下規矩，中間的三道橋每隔二十年便會拆卸重建一次，而旁邊的兩道橋則每四十年重建一次。我看了這故事覺得實在讓人動容，這真是一種戰勝天然障礙的決心！」
子喬靜靜地看着錦帶橋，露出欽佩的神情。「......也是一種推倒重來的勇氣！」
「推倒重來？」
「對，推倒重來。我也看過類似的故事。在三重縣的伊勢神宮有過千年的歷史，但保存得光潔如新，原來他們有一個傳統是每二十年便要拆卸重建一次。依照一模一樣的建築手法與設計型式，但全部材料重新建造。這樣的重建已經發生了超過六十多次。有時候我覺得，花了心血建立的東西，要放棄一次都難，這種推倒重來的勇氣是何等珍貴。所以，當你說要放棄黑耀石的時候，……」
路森耐心地等待她把話說完，又見她害羞地把眼神移到另一邊，繼續說：「……當你說要放棄黑耀石，又想起當初你願意重新接受我，我感到原來你就是這麼一個願意推倒重來的人。」
路森的棕色瞳孔如水一般的溫柔，輕輕地把她的肩膊移到自己面前說：「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強人。但上一次我說你把我帶回了地球是真的。」
「所以說，你之前是雲遊太虛了？」子喬一笑。
「是真的，無論是昏迷的時候，還是做那磁場時空移動的時候，我都感覺很虛無，很不實在。…… 我…… 比較喜歡做一個實在的地球人，也想娶一個地球人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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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寶藍色的毛絨盒子，打開來中間插着一顆雅緻的藍寶石戒指。
子喬完全沒有預料到，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這……這是結婚戒指？」
「怎樣？你比較喜歡卓雯的水瓶塑膠圈？」路森一邊笑着說一邊把盒子縮了回來。
「你收起來幹什麼？不是要幫我戴上嗎？」
「哈哈… 你別拍我手臂，別把戒指掉到錦川去了…！」
二人一時忘形在河邊如孩童般追逐玩樂，又十指緊扣着踏步到橋頭購票過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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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初春微寒的黃昏，錦川河畔的櫻花已開得一片粉嫩。踏在一連串的拱橋上，攀高落斜，看不清前路，且隱約感受到河川水流湍急不定。然而，腳下是一條條粗壯厚實的木柱造成的木地板，感覺穩如盤石，也教人無懼迎面而來的無數未知，只知道手牽手跨過每一個高山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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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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