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娜抬頭與蔚爾對視一眼。說實在的,她心裡其實也是很緊張,畢竟,現在已是夜晚,身邊沒有專業裝備和足夠人手,只能徒手抓著繩子,腳踏著不確定是否穩固的土壁,緩緩爬下。
如果不是因為她要找的東西目前需要盡可能保密,她也不需要趁這時候偷偷來,賭上自己的性命,冒著風險來探索。剛才來的路上,能夠遇到蔚爾,和蔚爾結伴同行,真的很幸運。所有人都可能背叛她,唯獨蔚爾不會,她深信不疑。
蔚爾的雙眼很清澈,總是讓她覺得很舒服和安心,可是,不知為何,現在他的眼裡卻像是蒙上一層薄霧,有些黯淡。
自己這任性而堅決的行動,使他難過、不高興了嗎?列娜在心裡嘆口氣,做個深呼吸,開始動作。
她先用腳踏了踏土壁,確認沒有土壤鬆落,才稍微放下心中的那塊大石頭,大膽地往下走。腳步謹慎試探每一個區域,雙手緊握著繩索,她的身上沒有任何預防措施,一旦鬆開繩子,便只有往下墜落這個結局。
第一步往往是最恐懼的,適應之後,列娜已經恢復成平靜的狀態,手腳較為協調。她專注執行重複的動作,完全沒有朝下方看過任何一眼,只看著眼前的土壁。不知不覺,她就發現她的腳不能再往下,她到達洞底了。
她高興地跳了一下,這才想到,往下的過程中,非常安靜,蔚爾沒有講過半句話。
列娜兩手圈在嘴巴旁,呈喇叭狀,「我到了,蔚爾,你剛才怎麼都不講話?」
聲音傳了上去,到蔚爾耳裡,變得較為小聲,但因為周圍環境靜謐,他聽得很清楚。
「我要顧好繩子,看有沒有異狀,而且我怕講話會讓妳分心。」
她點點頭,突然想到他未必能看到她的動作,因而笑了出來。手電筒照射的距離,雖然能觸及底部這裡,但不一定就看得清楚。
「我很快就上去了,你不要擔心。」
「好。」
她趕緊找剛才丟下來的袋子,才走沒幾步,便發現到它。她撿起來,拿出裡頭的小鏟子和手電筒,她打開手電筒,手電筒卻沒亮,難不成是丟下來時摔壞了?
她打開側邊的蓋子,取出電池,重新裝回去,再試一次,總算亮了,還好沒有造成得立即修理的大損壞。
她照著四周,忽視慌亂爬行的蟲子們,看到側面有一處稍微突起,突起的部分有一個小區塊沒覆蓋到土,微微發亮且紅綠交雜。
這顯然不是一般的東西,她怎麼可能放過。
她用手觸摸,表面粗糙,有點像是石頭,她把其他部分的土也輕輕撥掉,總算了解到它是什麼東西了。
她喜出望外,竟然是一顆蛋!一顆綠色底,有著紅色火焰花紋的蛋!這比她原本預想的,殘留下來的皮毛、牙齒、體液等都還要好。她從古卷中得知,這鎮子底下,可是有兩頭巨大的異獸在沉睡著,既然找到的是蛋的話,那孵出來肯定就是隻龜型異獸。
真是期待,這可是異獸的幼崽啊!一定要平安無事地帶回去,好好照顧。
列娜一手持手電筒照著,另一手用小鏟子,小心翼翼把蛋周圍的土挖掉,花了段時間,總算把蛋取出來。
蛋的大小,大約半個成人這麼大。她本來以為很重,沒有想到卻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能夠直接抱著走。
她把蛋裝進袋中,然後把繩子繫在袋上。
「蔚爾,這裡面裝了一顆蛋,小心一點,把它拉上去。」
蔚爾回了聲好,仔細注意,不讓蛋撞到旁邊的土壁。列娜趁機繼續搜索,希望再找到點好東西。
蔚爾把蛋拉上來後,又把繩子放了下去。列娜沒有任何發現,她轉了一圈,心想,都已經有顆蛋了,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
列娜順利回到地面,兩人一起把蛋和其他用具整理好,沿原路走回時,卻感覺地面有細微的震動感。
他們奔跑,到達車邊時,看到一隻非常大的陸行鳥,從樹林竄出,來到列娜剛才下去的地洞旁。
「列娜,這隻鳥也太大了吧,高度肯定超過一層樓了!」一般的房屋,一層樓也才大約二點多到三點多公尺之間。
「快跑,牠一定就是那個洞裡的怪物,可能是來討回孩子的。」可她心裡產生疑惑,古卷上提及的異獸並沒有陸行鳥啊,那麼這顆蛋到底是誰的?
蔚爾無法顧及列娜坐在後方是否舒適,立刻啟動車子,調至最大馬力衝了出去。
不幸的是,在他們看到那隻鳥怪的時候,鳥怪也看見他們,於是,牠便邁開雙腿,全力追擊他們,而在鳥怪之後,有三名騎著獅子的男子跟著牠不放。
「真是莫名其妙,怎麼好端端的,就突然跑來這裡呢?」
「而且牠和我們一戰,明明處於上風,不可能是撤退吧。」
「別聊了,得想辦法讓牠停下,我們沒時間跟牠耗,再這樣下去,我們身上的獸神之力就會消失了。」
鳥怪逐漸縮短距離,很快就要追到列娜和蔚爾了,畢竟他們騎乘的只是很一般的電動三輪車。牠叼起路邊一塊比人頭再大一圈的石頭,朝車子的右後輪砸去,非常精準,那個輪胎爆掉、噴飛出去,車子右後方因而騰空,然後又摔至地面。
車子是沒法再開了,蔚爾下車後,趕緊去後方貨斗,抱下列娜,一手牽她,一手拿裝著蛋的袋子,繼續逃跑。
鳥怪雙膝一屈,蓄力往前跳躍,揮動無法飛行的雙翅,許多果凍狀小球從中彈射出去。蔚爾直覺這些東西很危險,而且太多閃不過,便把袋子塞給列娜,撲倒她,要以自己的身體當盾牌保護她。
列娜背朝地倒下去,她看到很多小球朝她和蔚爾落下,愈來愈近。此刻,她想到,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還沒把害死安妲莉卡的人全都殺光,童話酒店的拓展計劃仍在準備中,幸運收穫這顆蛋,卻沒能看見孵化出什麼,而她和蔚爾,正處於一個曖昧階段……她也想要,親眼看到果實結成,親手摘下,品嘗其中的滋味,可惜,一切都來不及,花都還未開,全部就已枯萎凋零。
列娜與蔚爾看著彼此,兩人之間的時空彷彿短暫地從世界分離,獨立出來。
一陣強勁的風似乎不甘寂寞,直直朝兩人的上方吹來,把那些小球往回吹,小球全數落到鳥怪身上,風十分集中,把鳥怪直吹得倒退好幾步。
蔚爾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他清楚暫時得救了,他把列娜拉起來,帶著她跑開。
騎著獅子的三人組,並沒有被剛才那陣風影響到,來到鳥怪面前,再度迎戰。
鳥怪點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牠放棄對列娜與蔚爾的追擊,雙腳踱步,身上出現了變化。本來要近看才能觀察到的,藏在身體內的細微紅色絲線,突然發出劇烈光芒,每一根都延伸出大量的分支,每個分支又接著延伸,經過幾次過程之後,鳥怪的外貌已經變了,果凍狀的物質消去不少,轉而多了許多類似外露的血管的神祕東西。
「原來那些絲線不是裝飾品啊?我還以為是增添風采用的。」濃妝男說。
高瘦男打了個哈欠,「怎麼可能嘛,你以為大家都像你一樣,愛浪費時間,做些沒用的事。」
濃妝男聽出他的話外之意,大為惱怒,「你胡說什麼,別人的愛好你根本不懂!你的心就是空的,沒有內涵!」
壯漢皺緊眉頭,神色緊張,提醒道:「你們別鬧了,專心點,怪物不會無緣無故捨得把那些果凍消耗掉,會做出這種變化,牠一定有所考慮。」
高瘦男被濃妝男那樣說,內心也火大了,「怪物就是怪物,那能夠像我們人類一樣思考。」邊說邊衝向鳥怪。
就在這瞬間,高瘦男和他的座騎全都停滯不動。鳥怪的血管已經插進他們的體內,吸取他們的血液,不一會兒,他們就變得乾癟,如同壞掉的娃娃倒了下去。
取得大量血液的鳥怪,竟又把那些詭異的血管繼續增生。
壯漢和濃妝男,你看我,我看你,說不出半句話,他們根本沒看清楚,血管是何時刺入他們身體的。
鳥怪的攻擊模式變了,不再和他們玩消耗戰,在絕對的速度以及能夠洞穿肉體的破壞力下,依靠獸神的庇佑也沒用,絲毫無法彌補這段明顯的實力差距。
身為狂獸騎,他們倆人都有一股不服輸的拚勁與驕傲,不容許他們逃命。
他們強迫自己盡可能地提起速度,薙刀舞得密不透風,想憑這波威勢,把鳥怪打退,接著將牠斬死,沒想到,他們只能一味防禦,光是應付血管群就非常吃力了。
一台機器能夠使用的次數是有限的。
一方從容,一方超過負荷,誰勝誰敗,不言自明。
嘎吱、嘎吱。
濃妝男的雙手垂下,他的骨頭受不了高強度的運動,斷掉了。
他的臉上覆蓋一層厚厚的汗水,像是薄膜,不斷往下流淌,妝容花了,變得模糊而骯髒噁心。他轉頭,看著壯漢,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再見了。」他說。
血管簾幕籠罩。3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KCiPyGOg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