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寺廟內的義勇軍紛紛往後方看去──
緊閉的大門已經敞開,由村民圍堵起來的人牆亦分成兩邊,並有如眾星拱月般,人海中間出現一名身穿緊身長大衣,頭戴羽絨雙角帽,腰上還繫有配劍,光看外表就很了不得的大人物,更別說那人顯眼的一身藍白,是城市官員為凸出身分特殊的固有配色。
「總、總督大人!」
郝伍德父親像是見到救星般地大喊出來,早在那群義勇軍亮出武器時,他人就已經嚇得倒坐在地。
被郝伍德父親稱為「總督大人」的那位大人物,終於開口說道:
「義勇軍的諸君,本人為亞克羅布斯城的總督『薩尼狄波拉.包勒』。
根據義勇軍與鄙城先前訂下的互惠協議,此協議若要生效,前提是『不可在亞克羅布斯城內舉械鬧事』,但很顯然的,現在諸君已是犯意確鑿,因此本人將驅除諸君出城,並限制近期內不得再以義勇軍的名義入城。」
薩尼狄的聲音非常宏亮且具有氣魄,音量大到震落寺廟天花板的灰塵,甚至令義勇軍畏懼地逐一放下武器,然而在旁偷看的曉露卻不由得想著──
好矮喔!
曉露不是故意想以貌取人,只是以客觀的角度來看確實如此。
薩尼狄外表年紀莫約四、五十歲,剛正不阿的方臉上蓄有茂密落腮鬍,負手且端正的站姿更使其整個人流露出威嚴穩重的儀態,但他的身高竟然和阿奇葉差不多,而且阿奇葉還會再長高,不過薩尼狄應該就沒辦法了。
「你這小矮子說啥?你想跟我們義勇軍作對嗎!」
義勇軍隊長不悅地走到總督面前,企圖以身高壓制薩尼狄的驚人氣勢。
「先生,請您說話尊重點。鄙城無意與誰對抗,只是諸君違約在先,所以身為總督的本人才不得不做出這個決定。更何況貴義勇軍長期的擾民行為,也令鄙城城民深感為難,還希望諸君在隔離期間能加以改善。」
薩尼狄神色嚴厲地回應,即使矮人一截,卻也毫不為所動,義勇軍隊長見狀更是怒不可遏地喊道:
「你活得不耐煩了吧!沒看到我們這裡這麼多人嗎?你以為憑這群死老百姓能抵得過我們嗎?」
「在很久以前諸君也曾是平民百姓,既然諸君能變成欺壓弱小的士兵,那麼鄙城當然也會有保衛家園的士兵。」
薩尼狄一聲令下,村民們早已不知在何時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蓄勢待發的青鎧騎士。光芒落下,竟反射出一片銀海,聲勢之大,令敵人已不戰而潰。
「這是負責保衛鄙城安全而組成的自衛兵團,之前因為沒有行動的必要,所以自衛兵團的士兵並不會輕易示人,但如今諸君已對鄙城安全造成危害,本人便號召士兵於此備戰。當然,目前諸君所見絕非鄙城自衛兵團的所有兵力,試問諸君是否決定開戰?」
薩尼狄依舊冷著一張臉,十足表現出為了捍衛權利,打仗也在所不惜的強硬態度。而面對這般一面倒的局勢,總是專橫跋扈的義勇軍也明白現下的情況不利於己。
「嘖……明白了,我們這就離開。」義勇軍隊長咬牙指揮部下收起劍來。
「那麼請讓本人送諸君一程。」
薩尼狄也適時地表現出待客之道,不再咄咄逼人,就這麼領著義勇軍一行離開寺廟,其他村民自是跟著去看熱鬧。不過在薩尼狄轉身的那一剎那,曉露發現他那一本正經的表情竟有一刻是在擠眉弄眼,而他施展的對象似乎就是阿奇葉。
難不成總督認識阿奇葉嗎?
曉露不禁如此聯想,而原本鬧哄哄的寺廟,也一下就恢復原有的寧靜。
「爸爸!」
待人潮都散去後,曉露和郝伍德才敢從暗門出來。郝伍德父親一見到他們倆,簡直愧疚到頭低得不能再低。
「那、那個……我沒想到那些義勇軍會這麼凶惡,我還以為他們說的女奴弒主是真的,所、所以才會告訴他們這裡有外地女人……」
郝伍德父親偷偷瞄了阿奇葉一眼,像是要確認阿奇葉有沒有在生氣。
「爸爸!你很笨耶!怎麼可以相信那些傢伙說的話,而且還害大哥差點遭到危險!你太過分了啦!」
郝伍德情緒失控地朝著自己父親大罵,顯然剛才看到阿奇葉被劍指著的恐懼,還未從他的腦海裡散去。
「對、對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的。」郝伍德父親看來有些心虛的說著。
更讓曉露覺得郝伍德父親就是故意的,因為他本來就對阿奇葉這個外面來的孩子懷有偏見,再加上郝伍德又老愛跟著阿奇葉,這肯定讓郝伍德父親很不是滋味。但曉露也不好在郝伍德面前指出事實,只好先默默觀望。
「這種事可以說不是故意的嗎!要是連爸爸你也死了要怎麼辦啊!義勇軍都拔劍出來了啊……嗚哇──」
一罵完,郝伍德的眼淚就立即如瀑布般落下。只有在這時,他才真正回歸六歲孩子的本能,往常過於成熟的表現都是照顧這個為了老是振作不起來的父親。
「郝、郝伍德,沒必要哭成這樣嘛。那、那個,爸爸買糖給你吃好不好?」
郝伍德父親忙手忙腳地安慰著郝伍德,顯示出其真的不會照顧小孩子,但從那滿是驚喜的臉上,可以得知郝伍德對他的重視令他有多麼高興。
「莫客斯叔叔,我看你先帶郝伍德回家吧。要不待會有人看到他哭,還以為又發生什麼事了。」
從講壇跳下的阿奇葉露出會心一笑,並體貼地提出解套方法。
「嗯、嗯,說的也是……剛才真是抱歉了。」
郝伍德父親向阿奇葉點了點頭,又接著轉向曉露說道:
「還有這位小姐……」
他以有些奇妙的眼光看著曉露,便一把將哭泣中的郝伍德抱起,轉身關門離去。
當大門將外界隔絕的那一刻起,空氣瞬間沉寂,剩下的兩人頓時沉默不語。曉露明白郝伍德父親看自己的眼神是什麼意思,於是她決定先開口──
「阿奇葉,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曉露拉下斗篷上的帽子,心裡難免還是有些侷促。不僅是擔心阿奇葉的反應,也對自己欺瞞他的事感到過意不去。
阿奇葉卻仍是一派輕鬆地笑道:
「什麼時候嗎?大概是看到姊姊妳的手就覺得怪怪的了,基本上會當女奴的人,有九成是貧窮家裡出生的,可是姊姊妳的手卻如從未做過事般地光滑。起初我確實是被郝伍德的說法誤導,所以才會以為姊姊妳是女奴。
不過現在想想,妳不也從未承認過嗎?
後來姊姊妳總是問著:『什麼?』『為什麼?』之類的詞,我才更加確定姊姊妳要不是失憶,不然就是前幾週那個失去蹤影的聖女轉世,當然也有可能只是個笨蛋而已啦。」
說到這裡,阿奇葉還不忘嘲笑曉露,讓曉露又是氣鼓鼓的,當然也忘了那股欺騙阿奇葉的罪惡感。
「喔唷!你很討厭耶!我才要說你小時候的樣子真是笨笨呆呆呢!」
曉露不甘示弱地說著,想要藉此取笑阿奇葉扳回一城,阿奇葉卻一點都不在意,反倒好奇起其他事來。
「姊姊妳還擁有前世的記憶嗎?」
ns 15.158.61.2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