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沐奇仰望飛劍,左手中指上配戴的,與守護獸克魔希雅意念聯繫的戒指正在發熱,不會燙,很溫暖。他在寧奇家族誌中,沒有看過有哪一個家族有這把飛劍,而且,據他有限的了解,守護獸力量太強大,還未有哪一隻能夠以真身降臨在這脆弱的世界。在克魔希雅力量的幫助下,他的雙眼發覺這把飛劍並非幻象,而是實體,所以,它不是守護獸,而是和守護獸有關聯之物。
他猜測,它可能是某位守護獸遺留下來的武器。
每個人經歷與所擁有的資訊不同,所以,冬沐奇不知道那把飛劍是一種叫皮塔的生物所化。
冬沐奇仔細觀察飛劍幾近完成的陣圖,多年的殺手經驗,讓他產生出針對危險的第六感,他覺得這陣圖傳來潛藏陷阱的氣息。
放不下心,他向飛劍的影子追去。
飛劍畫好圖形,回到中心點,緩緩地朝北方移動,可這速度和人類平時走路一比,還是快了不少。蔚爾和列娜,手牽著手,盡可能地避開人群,一起向北散步。
飛劍隱約在加速,即將離開歸路鎮,他們兩人卻還未走出中區。望著飛劍的軌跡所形成的一條光路,蔚爾的內心澎湃、感動,一股豪情壯志油然而生,他鼓起勇氣,對列娜說:「列娜,我想要出去旅行,出去冒險。」
列娜沒有轉頭看他,視線依然在捕捉那把劍,「你不是和我約好,要一起把蛋孵化,你當爸爸,我來當媽媽嗎?我無法理解你為什麼突然說這些,我想騙自己你只是在開玩笑,可是,我能感覺到你是認真的……所以,那時候,你耍了我?你到底是抱持怎樣的想法答應的?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冷靜的語調,表達出真實的不安與困惑,即使來到世上已二十八個年頭,她成為呼風喚雨的酒國魔女,她也仍舊是個女孩,不管外貌或某部分的心靈都是。
自尊與脆弱的軟肋,不允許她步上和金雪一樣的遭遇。她永遠記得金雪這女孩甜美、青春洋溢的笑容,因為愛而枯萎發黃,讓她不忍卒睹與畏懼。
兩人的關係會繼續發展?還是因此產生裂痕而不信任,漸行漸遠?
「我沒有戲弄妳的意思,我對妳的一切都是真心誠意……老實說,妳問我那個問題的時候,我就有在想是否要遠行,可是,這和約定是兩件不相干的事,不是嗎?」蔚爾認為出去這麼一趟,並不會讓兩人之間的愛就此消失,他需要成長。
「怎麼會不相干?你走了,就剩我一個人了,我們才剛對彼此坦誠,接受彼此呢。」她停頓,「列特三年前離開這裡,現在換你了是嗎?」
他能感受到她話裡的寂寞。
她繼續說:「知道我為什麼要開一家餐廳在這裡嗎?因為當初嘗到你們的料理,可口又美味,我真的很喜歡,當時我就想,也許在這裡擴展版圖,開家分店也不錯,可以的話,就把你們拉進來做我的員工。後來,和你們變熟之後,我覺得你們人很好,我就進一步想,有一天,如果我們能以平等身分,一起經營一家餐廳,那一定會很棒,很有趣。我開設在你們酒館對面,並不是想故意搶你們的生意,而是希望等到一個最恰當的時機,讓我底下的員工和你們能夠接受彼此,到時便能兩家店不分你我,共同開創新局面。」
蔚爾無法言語,先是吃驚,繼而愧疚,她一直都沒跟他說過,而他竟然曾因為她開店,和她吵架,甚至不搭理她、避而不見。鬱悶像一條小蛇,一圈又一圈纏上心臟,有力地綑著,他想大口呼吸,肺部卻緊緊的,難以鬆開,有種想向外擴張卻被推擠回來的感覺。
累積著,什麼東西累積著,燃燒著,某些東西燃燒著。蔚爾的心跳劇烈,微風吹來,空氣重返他體內,炙熱與清涼並存,他能說話了!
「我也捨不得,不想和妳分開,可是,愛情若要長長久久,就不能只是一頭熱,隨意放任,必須得適時添加柴薪才行。我不認為,現在的我足以跟上妳的腳步,妳和我的差距非常遙遠,從我這頭,望不到妳那一邊。兩個人的相處,不能有人當領頭羊,那太累了。」蔚爾不希望,列娜還要拖著他。
「我從來沒有對你要求過,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你和列特都一樣,都是為了我才想出去歷練,然而,你們從來沒有想過,那根本不是我要的,我只要你們好好陪伴我就夠了。不過,希望你們留下,那終究也是我所想要的結果,不是你們想要的。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我就支持你,願意等你回來。」
列娜需要耗費大量的心思在經營事業上,不可能有空檔專程陪蔚爾出一趟遠門。
「如果我的回答讓妳失望,那麼──不,我想不會這樣的,好,妳問吧。」
「你想出去旅行,真的全都是為了我嗎?還是說,有部分是為了你自己?」
蔚爾聽完問題,腦海中立刻浮現他成為大總統的座上賓,牽著列娜走到大總統府的天台邊,接受人民崇拜與歡呼的畫面,他噗哧一笑,覺得很荒謬,但這就是他真實的渴望。
他看清自己,「其實,我自己也想出去闖蕩,學些我沒接觸過的技藝,或是取得一些成就。」
她凝視他,笑了,「過關!人不能總是只為了別人才行動,那樣根本毫無意義,到最後,得到的都是迷惘和空虛而已。」她不禁感慨。這番話也是在對自己說。
「我們一起討論、做準備,不能讓你什麼都沒帶,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隨便踏出歸路鎮,」她臉上的自信,掩蓋了所有苦澀,「有我幫忙,你絕對會一路順風,然後平安歸來。」分不清,這是輕鬆的笑語,還是掩飾徬徨的深沉禱告。
維持飛劍外觀的皮塔,離開了歸路鎮,輕撫大氣,發出清脆悅耳的旋律與迴響。那聲音很難形容,並不類似任何一種樂器,就如同誰也無法想像,當一件無生命的物品要是能唱歌,那會是什麼樣子。
外型雖然改變,飛劍的配色卻依舊是以淡紫色作為基底,一條金黃的藤蔓造型雕塑,螺旋圍繞整把劍,沒有直接碰到劍身,而是相隔一段距離。如此設計,讓雕塑不會遮蔽飛劍,彼此映襯。飛劍色調柔和,卻劍鋒凌厲,金黃雕塑的構成材質冰冷生硬,然而,精雕細琢,讓藤蔓的優美綻放。剛與柔並濟。
米克騎著獅子,打算回去大隊的集合處,報告他們三人小隊的遭遇與損失,一片奇怪形狀的陰影才剛覆蓋他,立刻就又往前移動,他抬頭望,竟然是一把有著翅膀的劍。
這是什麼糟糕組合啊,太弔詭了,他想。
樣貌雖不一樣,他還是從氣息與色彩上認出他──那隻曾為怪物的皮塔。他這次回去,會隱瞞皮塔和那位神秘武者的事,不告訴任何同伴,可是,這麼張揚地在空中飛,狂獸騎不可能忽視的,希望一切平靜,不要有什麼風波。
倘若是之前的他,他一定會無條件將全部內容上報。接觸到那位武者,他動搖了,他決定使自己在組織內的存在感降低,低調行事,查出狂獸騎背後是否潛藏秘密。
劍一路向北不停留。
老四和老五正躺在草地上休息,天上的白雲很大一塊,為他們帶來舒適與愜意。兩人無話,眼神呆滯,唯有時不時的咳嗽,以及喉嚨吞嚥口水的起伏,才能讓人知道他們不是屍體,他們還活著。雲被一分為二,中間被整齊劃開,就像六人幫分崩離析,他們在兩片雲中,看到一把劍經過,勁風將兩邊的雲更往外推。
看見此景,不知為何,他們坐起身,一個人流淚,一個人乾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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