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褲子都沒穿好就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手上連蠟燭都沒有的我於這片黑暗當中更顯得孤立無助,要是有什麼東西想要襲擊我的話,此刻恐怕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那一晚的夜色很好,天上沒有多少雲所以我仍能藉着月光了解周圍的情況。在閉上眼睛撒尿前,我明明就在李家大門那裡,當時張神算確實是在背後的,結果沒想到眼睛一睜我卻莫明奇妙地來到狗蛋被淹死的那條河旁邊。
波光蕩漾的河雖然清澈見底,但是卻散發着腐肉的臭味。此時我心中懊惱萬分,早知道就聽你爺爺的話乖乖待在家裡,就不會遇上這種倒霉的事了。
我在倒映月光的河邊大聲喊叫着張神算,希望他能在聽到呼叫後前來救助,可我前後喊了差不多三分鐘都不見他的蹤影。後來我嫌喊三個字太費勁了,就直接喊起救命來,只求有人在聽到後能來救我。
此時背後突然間察覺到一股視線正躲在黑暗中凝望着我,正把我盯得心裡發毛,淚眼盈眶的我在精神上快要迎來極限。
「是誰啊!快點出來!明人不做暗事……你媽有種就別躲着!」我哭喪着臉叫道。
叫着叫着後頸處冷不防又被人吹了一口寒氣,那種掉入冰窖的感覺再度出現,紅線亦以強勁之勢收縮!就在我想放棄,回頭一窺究竟時。「天黑莫回頭,背後不是人!」張神算那句話驀地在我腦海中響起,於是我就把想要轉身慾望強忍下來了。
紅線收縮了說明我旁邊……不,現在我背後肯定是有着「什麼東西」存在,要是表現得太過驚慌那我這條小命絕對是沒法保不住,我深呼吸數下讓頭腦冷靜下來,我的右手卻在呼吸期間碰到了一點東西。
那玩意呈長條狀,摸起來扁扁薄薄的。
沒想到我拿上手一看……居然是紙錢。
此時我才發現腳底下有着不少紙錢外,面前更有兩根燒剩半截的蠟燭插了在地上,可惜手頭上沒有生火工具,不然那半截的蠟燭我還能留着自己用。我又往地上摸了摸,又被我撿到一張燒了一半的紙條,上邊還寫着字的,憑藉着月色我總算能看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
「致我愛兒陳狗蛋……」
狗蛋……對了!狗蛋死後他的家人曾經來過河邊拜祭,這裡恐怕就是他們拜祭的地方。字條後半的部份已被燒掉,但我估計這是狗蛋娘燒給狗蛋的信,據我所知狗蛋娘應該是不識字的,所以此信該是找人代筆撰寫的。
莫非……把我引來河邊的靈體是狗蛋?難道說它有什麼事情想要跟我講才將我帶到這裡?
「狗蛋!是你嗎?」在這寂靜的黑夜裡,我的聲音在河邊響徹起來。喊完以後,纏繞在身上的冰冷感覺就慢慢開始消失了,雙腳逐漸能夠活動。那靈體……無疑就是狗蛋,現在的我無法看到它,所以它就往我後頸吹氣好讓我能注意到。
「狗蛋,你是不是還有心事未了?如果是的話,兄弟我不管上刀山或者下油鍋都會替你完成的。」那股寒流從我的後背慢慢轉移至右手上,狗蛋娘寫給狗蛋的信亦開始不斷地抖動起來。
狗蛋娘的信?
我試探地問:「你是不是怕將來會沒人照顧你娘?所以就不捨得走了?要是我說對了你就讓紙條別再抖吧!」在我講完後,原先還抖動不已的紙條就驀地靜止下來。狗蛋果然是不捨得拋下自己的娘一個人離開啊……
「狗蛋你放心吧!兄弟我以後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你娘的,我把她當作自己的娘那樣來看待,所以就你別擔心了……」我還沒把話說完,一隻大手就冷不提防地按了在我背脊之上。
「哇!!!!」被嚇了一大跳的我把張神算的吩咐忘了個精光,並本能地轉過身來。
「耀祖,別怕,是我。」張神算滿頭大汗的出現在我面前,看來他是從遠處一路小跑過來的。
「媽啊!嚇死我了!」儘管剛剛已經尿了一回,但我還是感到有股暖流自我的褲檔處流淌而出……
(居然嚇尿了……)
我見是張神算後終於鬆了一大口氣,於是就問他去了哪裡,為什麼要扔下我一個。結果他給予的回覆卻讓我感到毛骨悚然,因為……他在解除魔障後發現自己居然是在吊死鬼林三的凶宅裡,而且還站了在一張椅子上,面前更有一條從橫梁上垂下來的繩子……要是晚一步醒來的話或許他就成了吊死鬼的替身了。
他清醒過來後頓時又驚又怒,驚是發現我不在了,害怕我會出什麼事;怒是那間凶宅裡的鬼着實太大膽居然連他的主意都敢打,平常如此沉實穩重的張神算也難免肝火大動,他想也不想就把面前的繩子給拽下並用柳技不斷抽打那條出過不少人命的橫樑,抽完後還沒解恨的他還拿出了數道黃符貼了上去,在稍為發洩後他就馬上從凶宅離開並尋找我的蹤影。
俗語說鬼怕人七分是沒錯的,加上正值壯年的張神算當時還氣得七孔生煙,身上的陽氣極盛,所以才能在毫無阻礙的情況下從凶宅中離開。在憤怒過後則是後怕,不是怕死,而是怕我出事了自己沒法跟你爺爺交代。幸好他有聽到我的叫喊聲,於是便隨着我的聲音一路狂奔,最終在河邊找到了我。
我也把狗蛋的事一一告訴了張神算,他聽完後就把手中的柳枝別回腰間,原本只要狗蛋有着絲毫想要加害人的心,他就會用法器把狗蛋的靈魂打散,叫它魂飛魄散、五界不入。但在聽完我的敍述後他就明白狗蛋非但沒有加害我的意思,而且更暗中救了我一命。
從我莫名奇妙的在河邊出現一事來看,狗蛋是怕我被吊死鬼害死才將我引到河邊來的。否則我也很有可能會命喪於凶宅裡頭。
在聽完張神算解釋後我不禁熱淚盈眶,沒想到狗蛋不但沒有怪我當時不拉他走,而且還惦念着我怕我被害死。
「狗蛋……你放心走吧。」我朝着河面大喊。
張神算從口袋中拿出道符並分給我一張,他用火柴重新燃點地上那半截的蠟燭,然後又在蠟燭上接了火,把符給燒了。我看到後也依樣畫葫蘆把手上的符點着。當符完全熄滅時,灰燼裡升起了一陣清煙慢慢地飄往天空,張神算說狗蛋的靈魂會隨着煙梯離開人世。
過了一會後左手小指上的紅線亦放鬆開來,這代表着……狗蛋它終於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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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一路好走。
完事後,我們終於平安無事的回到了家,剛進門就看到你爺爺在門口穿鞋子準備出去找我,張神算解釋是因為在路上遇到野狗所以耽誤到現在才回來,你爺爺知道我沒事後也放下了心頭大石。
這回他破天荒地留了張神算在家吃飯,我還記得那晚居然有魚,有肉還有酒,這對你那摳門的爺爺來講,可是下了血本的大事!我們在家裡一邊吃着肉一邊跟張神算聊天,張神算說明天一早他就會收拾好東西從義莊回去鄰村,待辦完事後再回來收拾那凶宅。
(看來張神算這一次真的生氣了。)
何止生氣!簡直就是氣炸了,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頭上找虱子,張神算素來不會胡亂將靈體打散的,因為不是所有靈體都會害人的,一旦它們對活人起了加害之心或者曾經害死過人,張神算就絕不留手。就像在河邊時,他要是發現狗蛋想把我當成替死鬼的話,肯定毫不猶疑就將狗蛋的靈魂打至灰飛煙滅。
在吃飽喝足後,張神算就自個兒回去休息了,你爺爺曾經試過挽留他在家中休息但被他婉拒了。而我當時也確實累透了,回到房間,倒在床上就馬上呼呼大睡起來,我本來還想起床後就去找狗蛋娘的,結果不知道是因為被子沒蓋好還是被狗蛋附在背後太久,第二天我居然感冒了,整整三天沒法下床。
待病好了以後再去狗蛋家時,我才發現狗蛋娘因為受不住家人的責罵以及對死去了的兒子的思念,一時想不開就在村外找了一棵大樹自縊身亡。結果到最後我還是沒法遵守跟狗蛋的約定,有時我在想要是那天我沒感冒,狗蛋娘的命運會否因此改變?
但是這個世界是沒有如果的,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以後再做什麼來彌補亦為時已晚。
所以……好好孝順你老子我吧!
(結果話題繞了一圈還是在叫我孝順啊!!!!我現在很不孝嗎???)
「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這一句你聽過沒?
(老爸你放心好了,你要是突然間掛了,你兒子我肯定會為你披麻戴孝的!)
屌,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白頭人送黑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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