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鄂爾國會的智慧
在婚禮之日,鄂爾人都常來城堡,帶來禮物與祝賀;他們在夜裡,會在房內談論那美好之事——他們曾在那年老君主的紅色長廳裡談論過的智慧之事,以此帶來利益,也會為鄂爾谷懷抱希望。
鐵匠訥爾,他曾是他們的領袖;古錫克,他是在與妻子談論後,最先想到此事的人,他也是一位鄂爾近處高地的苜蓿牧草農夫;內希克是一位管馬匹的車伕;他們之中有四位牛肉販;謳夫,獵鹿人;頭犁夫飛爾——所有這些人,外加其他三人,都曾到鄂爾之君那裡、作出那使艾爾夫靈克前往漫遊的要求。現在他們講述起此道要求所有的好處。他們全然渴望著鄂爾谷將要為眾人所知,因他們感覺,此地被遺棄了。他們觀看著歷史,讀過照料牧草地的書,然而那些書本都鮮少提及他們深愛著的谷中的所有事物。有一天古錫克說「讓我等所有人未來皆為魔法君主所裁治吧,他便將使這座谷的名聲響亮,再也不會有人未聽過鄂爾之名。」
眾人皆是歡欣,他們如此構成國會;國會的十二人,亦去對鄂爾之君談話。而國會也正如我所說的,那樣行了。
所以他們現今談起他們所釀出的,鄂爾的未來的蜜酒,以及這地方會如何於其他峽谷面前出名,還有這地的名聲將怎樣流行在這世界裡。他們在訥爾那巨大冶煉場裡會面交談,訥爾也會從內房裡帶出蜜酒給他們;若奴在森林工作後,會晚些進來。蜜酒是從苜蓿花蜜製成,濃厚而甜美。他們在暖房裡吃過飯,聊著谷地與高地的日常之事,他們的心智將轉向未來,好似在金色薄霧裡看著鄂爾榮光。有一人高歌了牛肉,另一人頌讚了馬匹,另一人稱讚了好土,而所有人都看到了,未來時光裡,其他地方將知曉眾谷之中的宏偉治地——那被鄂爾谷高舉之地。
帶來這夜晚的時光,亦將夜晚帶走、流過鄂爾谷,就如經過我們所知的所有原野,現在又是藍色風鈴草的春天季節了。野秋牡丹極盛的某天,人們傳說道艾爾夫靈克與麗菈澤爾有了個兒子。
鄂爾的所有人,在隔天晚上,都於山丘上點起一堆火焰,在火周圍跳舞、喝著蜜酒而感歡欣。他們整天為火堆,從附近的也森林拖來了圓木與樹枝,而人們也能從其他地方望見火焰的微光。只有在那精靈域地的灰白山脈裡,那光芒才不再閃爍,因那些地方皆不被此地裡的事情所改變。
在他們從舞蹈中休息,環繞了火堆並坐在地板上,預言著鄂爾的命運時,講到鄂爾將被艾爾夫靈克的兒子所裁治,他會有傳承從他母親的所有魔法。有些人說,他會引領他們去外地征戰,有些人說,他們將能更深耕地;所有人都預言著牛肉會有更好的價碼。沒有人空然睡過那晚,因他們舞蹈預示著榮耀的未來,也是因他們對自己所預言的事物心喜慶賀。在這之外,他們也慶賀鄂爾之名,慶祝這名字將在其他土地上,為人所知、所尊榮。
艾爾夫靈克為自己的孩子尋求褓姆時,在整座山谷與高地裡,都無法輕易找到一位配得上能照顧精靈域地之王室之孩童的人;那些他找到的人,都對那光芒戰兢恐懼,彷彿那光並非由我們的凡地或天空所發出——那光有時,似乎是自那嬰兒的雙眼中閃耀而出。他最終,是在某個強風吹拂的一天裡,爬上那孤寂女巫的山丘,發現她正坐在門口,沒有要咒詛或庇護任何事物。
「哎呀。」那位女巫說:「那劍為你攜引好運了嗎?」
「誰知呢。」艾爾夫靈克說:「在我等無能望見終局時,又有何物能攜引好運呢?」
他疲憊地說著,因他對年歲感到疲倦,也從未知曉自己在行旅於精靈域地的一天裡,有多少年日已然逝去;鄂爾已有太多年日,似乎於他行旅的那天中流逝了。
「諾。」女巫說。「除我等外,還有誰知曉終局?」
「女巫母親啊。」艾爾夫靈克說:「我已娶精靈域王之女。」
「那可真是宏偉績業。」老女巫說。
「女巫母親啊。」艾爾夫靈克說:「我等有了孩童。誰應照料他呢?」
「此工非人能做。」女巫說。
「女巫母親啊。」艾爾夫靈克說:「妳願下到鄂爾谷,照料他、做城堡褓姆?除妳以外,全片田野中,無人知曉精靈域地之事——除那公主,而她卻毫不知曉凡地之事。」
老女巫回答:「為王,我便願意。」
如此那位女巫從山丘上,帶一綑奇異家產下山。如此,那位孩童便在我們所知的原野中,有了位知曉他母親家鄉的歌曲故事的褓姆。
那位年老女巫與麗菈澤爾公主彎腰、一同照看那位嬰孩時,她們經常也會彼此交談,之後在漫漫長夜裡,談著艾爾夫靈克豪不知曉的事:因那女巫的所有年歲之中,在數百年裡積累起了智慧,全然被隱瞞、不告訴人們,而儘管如此,她在她們交談時仍有所學;麗菈澤爾公主仍有所授。但是,對於凡地與凡地的事物之法,麗菈澤爾就從未知曉任何事情了。
這位老女巫照看著那嬰孩,如此溫柔照料他,使他在幼年時從未啜泣。因她有個照亮了早晨的咒飾、振奮白日的咒飾、安撫哀咳的咒飾,還有個使幼兒房溫暖、舒適而毛骨悚然的咒飾——它使火焰在其聲響下躍動,她亦魔魅了那圓木上的火炎,在火焰周圍撒下大片顫抖陰影,使天花板上有著漆黑歡樂的焰舞。
那孩童被麗菈澤爾與女巫照料,正如為平凡普通人類的母親照料的孩童,然而在此之外,他也知曉了曲調與符文——是其他孩童在我們所知的原野中都沒有聽過的曲調與符文。
因此那個老女巫拿著她的黑杖,走在幼兒房周圍,以符文護衛那孩子。假使在多風的夜晚裡,有涼風刺耳穿過某條縫隙,她就會以一道咒言使其安靜;她也會以一道咒言施法,使水壺歌唱,直到水壺旋律從那迷霧隱密之地帶引來奇異消息的隱語,那孩子也愈發知曉自己眼目未見的遙遠山谷的秘密。在夜晚裡,她會舉起烏木杖,站立在火堆前方、佇立於所有陰影之中,讓魔魅陰影它們為他舞動。它們也有著所有良善與邪惡的形狀,跳著舞、要取悅那嬰孩,以至於他不只有擁有了凡地所具備的知識——豬隻、樹木、駱駝、狼匹,還有鴨子、好狗兒與溫馴的牛隻——而也有那些人們所懼怕的、更深沉之物,還有那些人們所期望或猜測的事物。這些夜晚所發生的事以及這些生物,都穿透了幼兒房的那些牆壁,使他愈發熟悉我們所知的原野。在溫暖午後,那位女巫就會帶他穿過村落,所有狗兒都會對她怪異的身形吠叫,但皆無膽過於上前,因在她身後的男侍,有攜著那根烏木杖。狗兒們亦懂此事,知曉人能如何擲出石頭,就好像他可以如此擊敗牠們;假使他無膽擲石,牠們也知道那木杖並非普通木枝。因此牠們就遠遠避開那根在侍從手裡的怪異黑杖,並吠叫著。村民們也出門觀望。所有人都歡欣自己能看到那位年輕嗣子找了位魔法的褓母,「因爲此位,」他們說:「就是女巫澤盧德爾」,然後他們宣布說,她會以真正巫法的出身拉拔他,以及在他裁治這地時,將有魔法使他們的谷地出名。他們擊打著自己的狗,直到狗兒們溜回室內,但狗兒們仍緊緊咬著自身的疑心。以致人們前去訥爾的冶煉場時,他們的房子都會安靜佇立於月光與訥爾的窗戶微光下,也彼此傳遞蜜酒,他們談論了鄂爾的未來,有愈來愈多聲音加入那將來到的榮光故事,談到了輕柔的狗兒腳步有走上那沙地街道、如此高嗷。
麗菈澤爾來到了烈陽高掛時的幼兒房,帶來那具備學識的女巫在所有咒言中都無法帶來的光亮,她會為自己的男孩唱起那些,我們此地無人能唱誦的歌曲,因那些歌曲,是在歌手們不被時間攪擾的、暮光邊界的另一側地方所習得的歌曲。所有在這些歌曲中的驚奇之物,其源頭都遠遠不在這片我們所知的原野裡,也處於那些歷史學者所使用的時間以外的久遠時代之下;即使人們在夏日流經鄂爾人的敞開窗口、遊蕩至原野與時代的奇異處時,這些歌曲仍一樣不為人所知;然而,無人如她一般對她孩童的凡地模樣,感到驚奇,也對他愈來愈長成的小巧人類之狀感到驚嘆。因所有人類之法,對她來說都很奇異。然而她對他的愛,比對她父親的域地的愛還要更深,超過了她毫無年歲、數世紀長的閃亮青春,或那僅被歌曲講誦的宮殿。
在那些日子裡,艾爾夫靈克得知她現在從未熟悉凡地事物,從未理解在那谷地裡生活的鄉親們,她從未在讀智慧書時毫無大笑,從未留心凡地之法,亦從未在鄂爾城堡裡感到舒適,就如若奴可能從林地裡網羅捕獲至家中的事物。他希望她快快能認識那在她看來很是奇異的事物,直到我們的原野與精靈域地間的小巧區別,不再使她困擾,然而他最終也看到奇異之事將永遠續存為奇異之事;在她毫無年日之別的家園的所有世世代代裡,都未些微轉變她的思維與幻想——而幻想它們,是能被我們此地的簡短年日所變換的。在他得知此事時,他亦獲悉了真相。
在艾爾夫靈克與麗菈澤爾的靈魂間,座落整片凡地與精靈域地之間的距離;愛情跨越了那段距離,也能跨越至更遠之方,但在那座金橋上的一刻裡,艾爾夫靈克會頓足,讓思緒俯視沈浸於橋下那片鴻溝,他整片心智便會愈發眩然,使他顫抖。他想到,這事將演至何處?他亦恐懼著,事態將比起初還更加奇異。
而她呢,她未看清自己應要知曉任何事情。她的美貌難道還不夠嗎?難道這並非是一位愛人,最終來到那被僅於歌曲中傳誦的宮殿所閃耀點亮的草坪上,來拯救她那毫無伴侶的命運,將她從那永久的冷靜中救拔出來嗎?他的到來,還不足嗎?她必須理解鄉親們所做的古怪事情?她肯定不能在路上跳舞,從不可與山羊說話,絕不於葬禮大笑,也不能在夜間歌唱嗎?為什麼呢!若喜樂須被隱藏,那有何可喜樂的事呢?在這些她來到的奇異原野裡,歡笑要對沈悶彎腰嗎?之後她於某天,看出了一位鄂爾女人是如何,貌似比一年前更不美麗。轉變是很細小之事,但她敏捷的眼睛確實看出了轉變。她去找艾爾夫靈克、想被安撫,因她恐懼著我所知的原野的時間,害怕時間可能有力量要傷害那精靈域地那從未膽敢黯淡的、漫長亙久的年歲。艾爾夫靈克則說道,時間必須照其而行,就如所有人所知的;而此般抱怨之下,又有何美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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