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山隱 讀劍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V8PyUJaOI
是噩夢？還是惡運？
妖魅般的面孔正回望著自己，向自己展露出惶恐的神情。
小原頭皮如遭萬針齊刺，頓覺天旋地轉，雙腿軟跪，百氣外洩。
「哇啦」，水盤翻跌。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Z48YBvgQ
「不好！」
僅吐出兩字的短促光景，聲音跨越了數丈的距離。
當小原還沒倒在地上，男子腳尖來到小原身前疾點壇中、氣海兩處大穴，同時抄手托起小原肩膀，掌心借力一帶，小原身子如一片葉子隨掌風飄起，滑回了木床架上。
小原迷糊中聽見一句「真可憐。」，便再次失去神智。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5Lnd6Tiqd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RST8Ei9Om
幻夢如虛，當水中倒影的惡鬼再次如現真般呈現時，胸口起伏難禁，繼而回復疑幻似真的感觀時，是被一股暖洋洋的內息喚醒。
「現在我給你打通少陽三焦經脈，唉…小兄弟，你耐心的躺著，完功後四肢該可以活動的。」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g6J87d87O
小原微張眼線，聲音是來自一名近似書生打扮，清瘦面頰上閃著如星月神彩眼神的男子，只感到他朝自己身上運指如風，「噗噗……」，點戳了數十下後，小原漸覺暖意走遍全身，各種生命的徵兆湧入腦中。
「呀….哎….嗚….」
回復知覺後，全身骨骼如被拆散了一般，左肩及右大腿傳來劇痛，臂上、頸項及臉上皮膚更傳來麻癢，難受之極。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kPpTn0K5
那書生打扮男子道:「小兄弟，你稍歇一會，好好睡一覺再說。」
小原閉上疲倦的眼睛，嘗試忘記身上各種痛楚，腦海只有一個信念:「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這男子….為何要救我呢…..」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zLEVm0MJt
再次醒來時，是被「隆隆」滾木幹的嘈音吵醒。
痛楚依舊，痕癢難耐，但體力卻回復了不少，已可撐起上身倚坐床頭。
「原來我是在一間木屋內。」窗洞外透進陽光，但見桌子上放了多幅染血的巾布，再看看自己赤條條的上身，被粗糙的治理手法重重包紮起來。
這次是失去知覺後，神智最清醒的一次，「這包紮手法怎見得人的？」正自奇怪時，那名巨無霸似的怪人由外頭走進屋內。
無朋的軀體擋著了整道木門的光線，怪人要縮起肩膀硬擠著身子才能走進屋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ua4kzBxn
這次小原面對面的正視，心中仍是怦然心驚:「怎麼樣子長得那般難看？他那一雙厚唇是怎麼回事？」小原不得不強自壓下厭惡的情緒。
兩人呆呆的對視良久，小原才猛然醒起，脫口道:「我的臉如何了？」
站著如一座小山的怪人眼神一沉，輕輕搖頭。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2I7dwpfEl
小原知道無論說什麼也無補於事，仰望木屋頂長嘆一聲後，伸出小手掌搭著了怪人粗壯的手臂，當看見自己手背上的肉瘤時，不禁黯然掉出一滴眼淚。
「謝謝你….嗚….」小孩童僅存的意志幾近耗盡，難掩心中悲慟，掩面抽泣起來。
哀戚一發不可收拾，悲涼凄楚一起湧上心頭，混和滿身傷痛，淚眼如泉。
小原只知道，此刻必須大哭一場。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UWlUZ6k5
不管小原哭成如何，怪人都如一尊石象默默的站著，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兒。
良久，淚止。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XjY9DjDWx
「對不起….我不哭了。」小原拭去淚痕，喘了數息，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怪人喉頭如哽著什麼似的，「咯咯」怪響後，傻裡傻氣道:「我……我叫啊………阿牛。」
小原心想:「看來他很少跟人說話。」輕輕點頭後，欣然道:「原來是牛哥，多謝你救了小原。」
阿牛一雙大肉掌朝小原搖擺，細小的眼洞透出惶惑，慌失失道:「不……不是我救的，阿牛….沒本事……是……是老師救的。」
小原心中明白，那名書生打扮的男子該是他口中的老師。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t8ZuNmkOT
不一會，也聽不見任何腳步聲息，書生打扮的男子出現在小室中，跟阿牛說:「去做些稀米飯過來給小兄弟下肚，他該快餓慌了。」
阿牛轉過龐大的身軀如進來時一樣，「依…呀」擠出門洞去。
那書生坐在小原床沿，細心把了他腕上脈象，再檢視他兩眼徵狀，問道:「小兄弟是從那裡來？為什麼受了那麼嚴重的傷？」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0DnMHsOc
小原猶豫半晌:「看他的神情像驗出了自己身受奇毒，只是沒有刻意說破而已。」小原沒有立即回答，反問道:「救命恩公，你….有沒有沾上…..」視線不其然往那些血布看去。
男子伸出包紥著的兩指，自若道:「幸好發現及時把一小塊腐肉割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那就好了，我….很擔心又害了人。」
男子欣然點頭，一雙充滿了智慧，如能洞一切的眼瞳在小原身上遊走，隨意地淡淡說了一句:「人生總是無常。」拍一拍小原的肩頭，道:「躺了半個月，想走動一下嗎？」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6E0e5kNLa
小原再次答謝:「多謝恩公救了我，我叫小原，本來早就沒命的了，恩公竟然能把我救活過來，這受小原拜謝。」
小原正要下床拜下，右斷腿骨處卻傳來劇痛，「呀….」
書生面上微帶歉意，語中更是惋惜多一點，道:「小原兄弟，你體內頑疾根深，或許我只可延續了你的….但治療外傷不是在下擅長，所以這條腿….」
小原強忍著痛楚搖頭，發自內心的歡喜笑道:「恩公請放心，我懂得如何治理傷勢。」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hJy56wV8
書生聞言面容放晴，大慰道:「啊，原來小兄弟那麼好本事，需要什麼藥物儘管說出來，我會吩咐阿牛給你去準備，一切待身體好過來再說好嗎？」
小原再三答謝後，書生取來了紙筆墨，把小原所需的藥物一一記下，越寫越是稱奇，不禁驚訝莫名。
「小原兄弟，這些醫理你是從那裡學來的？」
小原即使經歷了囚劫及數次追殺，不知為何對著眼前的陌生人，竟毫無隱瞞地把出身娓娓出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VQJ1wVgUQ
書生默然聽著故事，當小原說了一個大概後，也沒有端詳問細，面上透出一種自然流露的灑脫，說道:「你就留在峰上療傷吧，這裡不會受任何人的干擾，什麼都不用去想，好好的養傷，知道嗎？」拿起紙條踏步而去。
小原即使不會武功，心中也有一點普兒:「怎麼恩公好像沒提起腳步便能行走似的？難道他真的是大羅神仙降世？」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fdDPLLFz
自遇上怪人阿牛後，小原不知為何重燃起對生存的希望，醜陋的面容下，是一種對自己真摯的關懷，在生活上照顧無微不至，更難得的是對自己「千依百順」。
匆匆五天過去，這段時間，小原想盡自己所知的醫理為自己治療，加上阿牛的悉心照顧，按指示換湯換藥，令小原的傷勢痊愈得比想像中快，至第六天，兀自驚訝寒疾再沒有病發，依然能撐著木杖自行走出木屋。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WJqHX2OH1
「這……這是什麼地方?」
雲稀風拂，松間嶺峙，只見身處奇峰峭壁伸延出來的一片大岩台，方圓約三四十丈左右，搭建了五間粗糙簡陋的木屋，當中右首的便是自己養傷的木屋，後方是柴房及爐灶，由左方木柵連接往另外兩間木屋。而左首盡處，是獨立依靠山壁而建的大木屋，只有三面木結構的外牆，後方連接著崖壁為依靠。群屋外是一片空地，空地上圍起了耕圃種植了幾株果樹，旁邊有一幅小田園種了些疏菜，整體感覺活像是荒山半空的樂土小天地，宛如隔絕人間煙火凡塵的仙居。
這片峰台，小原不一會便轉完，頓感新奇驚訝:「怎樣四面都沒有路的，下面一片雲霧，也不知崖谷有多深? 原來這裡是一座獨豎的山峰，不要說人，禽鳥走獸都難以登上來，他們是如何走上來的?」不一會，注意到左首大木屋旁放置了一根巨大的粗木幹，少說也有十五丈長，猜估重達千斤。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cBXDxS5a
日照西掛，阿牛正在涼哂衣服，卻不見救命恩公。
「督督」，小原撐著木杖走近，向阿牛問道:「牛哥，原來這裡是一處絕峰，我所需的山草藥你是如何採擇回來的?」
縱有千百個疑問，這是目前他最關心的一環。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F0T6QWn1b
阿牛掛上最後一件麻衣後，指一指大屋旁的樹幹，再往峰外的一處山頭指去。
小原一拐一拐的走過去，越過植圃的果樹來到左首的大屋前沿，始看清楚樹幹是愈達自己胸口般粗壯，再朝峰外的禿頂山頭看去，問道:「牛哥，你是說……」
「樹…幹…走…過去……」
「什麼?」小原眼睛也突了出來，道: 「你說把樹幹當成橋木來用?」細心目測一下後，心想: 「峰外對面的山頭約離崖邊十一二丈多些，無論如何跳躍是不可能到達至那麼遠……喂……牛哥……你做什麼?」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8EXPKLOm
阿牛不由分說，雙臂在樹幹一端如不費吹灰之力抄起，奮起神力一撬，整根重達何止千斤的大木幹被他豎立起來，然後以左臂抱緊樹幹，右掌托在樹幹約三七分的支點上，沉腰紥穩馬步，「嗄!」，「隆隆」，小原猶自不相信他真的能摃起整根樹幹。
阿牛往前挪向崖邊，對準了禿頭山頭的石峋，無誤地把樹幹卡在石縫中，頓時把峰台與隔絕的山頭連成了一起，橫跨腳下無底深谷。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ZEmVMSw1T
「哈哈……」小原發出了久違的歡笑聲，拍手道: 「原來阿牛是薜丁山將軍的傳人，真了不起，哈哈，小原佩服得五體投地!」
阿牛聽見他稱讚自己，傻傻的撫著後枕，似笑非笑的發出「呵……呵……」的聲音。
小原道: 「現在我們不用過去，可以把木橋收起來了。」
阿牛依言奮起神力，雙手一挾便把巨木幹輕易舉起回收，「隆隆」，放回木屋前的則旁，無疑亦成為峰台左首的一道天然屏障。
小原終於解開了心中的啞謎:「原來一直聽見滾木的聲音就是牛哥取回巨木時弄出來的聲響。」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PUcte2dR
小原問道: 「救命恩公呢?」
阿牛只是傻裡傻氣的搖頭，示意不知道。
小原只好道: 「牛哥，我已經好了不少，由小原來幫你造飯吧。」
阿牛看一看小原的右腿，暗示他會否不方便。
小原扯著他的衣角道: 「走吧，我快做餓鬼了。」
阿牛仍是「呵…呵…」的似笑非笑，探出大手兜著小原跨下，大步走向木屋後排的廚房去。
「喂……我自己會走，我又不是小孩……」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AVyjLtSb7
二人熱熱鬧鬧的一起洗菜弄飯，小原東拉西扯的說話，十句話兒阿牛才搭上了半句，大半個時辰後，晚飯的香氣在峰上四溢。
小原與阿牛捧著鋪滿了菜餚的大瓦碗來到果樹旁席地坐下，看著對方的醜臉一會，不知何來的喜悅，相視一笑，開懷大吃。
「唔……原來牛哥的廚藝相當不錯，平凡的材料卻能做出不平凡的味道來……好味道……」小原自重傷後未曾飽餐一頓，此刻無論吃什麼下肚都是回味無窮。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F0MmfB9H
「阿牛……牛哥……不用……阿牛……阿牛……」阿牛滿口飯菜含糊地道。
「好吧，以後你稱呼我小原，我稱呼你阿牛。」小原會意道。
小原此刻閒下來吃飯，始看清楚阿牛滿身都是不大不少的傷疤，大部份都是由箭頭所傷，不下數十處，臂上更有數處頗長的傷痕，看出是由利刃所砍傷的。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NjddDs07n
小原輕輕觸碰阿牛手背上的一個還沒痊癒的箭痂，問道: 「痛嗎?為何他們要用箭射你?」
「山怪……他們……說……山怪……」
「這是你為了我採藥而受的傷嗎?」
阿牛撫著後枕，咀嚼口中飯菜沒說一句話。
「阿牛，對不起，都是為了小原……他們為何要這樣對你? 你有害他們嗎?」
阿牛醜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神卻充斥著人世間罕有的深切無奈，「醜…樣子醜……人們不喜歡……山怪，他們叫阿牛……山怪……」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q6E7WefP
小原無名怒火由心冒起，憤慨道:「因為長得醜便要殺你嗎?」
「雞…羊…以為阿牛……吃了……」阿牛把大手放在一張厚唇邊，含糊道: 「山怪沒吃……但他們……阿牛是山怪……」
小原看著他身上無數的傷痕，大可猜想到他從小便被人當成怪物般看待，而他為了逃避山民的獵殺，唯有躲入深山之中，自始便成為了村民口中的山怪。
慢慢熟稔後，小原知道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怪不得他說話如此口齒不清，就是因為長成這樣子，看來自小和他說話的人也沒幾個，相信他從小便沒有朋友，一直都是孤獨地在深山中長大……」
小原眼眶一熱，探手在他的醜面上捏了一把，「小原不覺得你醜，小原現在比你更醜，知道嗎?」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RgVFVwhTi
阿牛「呵…呵…」似笑非笑，搖頭指著小原道: 「好起來……會好……起來……」反指自己的臉龐道: 「不會好……一直……都會是…醜八怪……」
小原心中一熱，擦一擦即將要掉下的眼淚，戲言道: 「不，小原陪阿牛一起醜好不好?」
阿牛「呵…呵…」數聲，「不要……山怪……阿牛，不是……小原……」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ypokQdJGJ
樹香樸鼻，二人一邊吃飯，一邊在討論著誰比誰醜，兩顆童真的心在星空下過了一個無憂無慮的晚上。
第二天當二人吃過午飯後，書生男子突然出現在屋前空地上。
衣襟上染了不血跡。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41cffXteD
小原正在切磨藥材，驟見救命恩公出現，大喜下看見他身上血跡，摻著木杖匆匆上前問候: 「恩公，你受傷了嗎?」
書生男子頷笑道: 「血不是我的。」細心檢視了小原數遍，喜道: 「不見數天，小原兄弟的骨患處看來矯治過來了。」
小原道: 「是接回正處了，不過要完全痊癒過來，沒有三個月光景是不成的。」
書生男子道: 「我回房間換件衣服後，我有話要向你說。」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XFetQAfEy
書身男子回到自己的房子梳洗後，邀小原及阿牛一起來到空地上，阿牛搬來了碎木椿作櫈子，備了粗茶，三人圍成小圈子，在果樹蔭下聚話。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jQiSOa04
書生男子清一清喉頭，首先開腔道: 「小原兄弟，既然我們有緣相聚於此峰上，對你來說或許是命不該絕，生死本不由己，是禍是福猶未可知，而對阿牛來說，則肯定是一件喜事，因為從此在峰上多了一個伴兒，不用常常獨守孤山。」
小原與阿牛對視一眼，童悅自發。
書生男子道: 「小原兄弟，你便跟阿牛稱呼我為老師吧，不用再恩公前，恩公後那麼突兀。」
小原喜孜孜喊了一句: 「老師大人好。」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quj9Gg9N5
老師道:「小原，這裡是九華山巒以南數十里外，人跡罕至的峻嶺山區，此峰名叫懸劍峰，老師自十多年前偶然來到此處便被其獨嶺巍峻之勢所吸引，故由外頭辦完事後喜暫居於峰台靜修。」看阿牛一眼後，續道: 「約十年前偶居數次後的一天，才不到五歲的阿牛在附近的一條村莊出現，據說是因為長相其醜被父母誤以為他是妖邪的化身，恨心把他拋棄在荒山中自生自滅，怎知阿牛奇跡地活下來，結果漸漸成為了當地山怪的傳說，老師見到慘遭獵殺的阿牛心中大是不忍，於是帶他到峰上來把他養大。不料阿牛天生神力，才不到十歲便比尋常大漢力氣要大上數倍，骨格更非凡品，自三年前便身長八呎，單手便可舉起百斤大石。老師喜見天降神兵，便在峰上興建了這五幢木屋來居住，遮風擋雨倒不成問題。空閒時，老師會教阿牛認書寫字，可惜他的天資對筆墨的東西看來無緣，反過來我教他上山下坡的步法要門，他倒學得頭頭是道，故令阿牛下山時盡可躲開那些無知的村民來搜捕他，免受傷害。」
小原笑道: 「原來阿牛走為上著的功夫如此了得。」
「可不是嗎? 否則也不會把你救回山上了。當日他剛好又碰上一次圍捕，剛好拔出大樹擲向獵戶時，怎會想到樹洞中會藏著一名受了傷的孩童，阿牛聽見你的驚呼時依然太遲，幸好嚇退那些獵戶後，阿牛馬上把暈厥的小原帶回峰上，那時候你身上的傷真的是華陀在世也會感頭疼呢!」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2qCha5prT
老師向小原問道:「小原，能告訴老師是誰教你龜息睡眠法嗎?」原來他早注意到小原即使未能伏著身子睡眠，但聽其鼻息已能探出端倪。
小原不欲隱瞞，和盤托出了爺爺對他的所作所為。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L227Zx9Ne
老師聞畢小原的經歷並沒有過於表現出訝異的神情，深思一會後，道: 「是這樣的，龜息睡眠法是一種保元養氣的呼吸法，能把元氣凝聚於氣海中形成內丹，這方法使小原的身體能抵抗百種毒力而不會馬上死去，但無形中使你的身體慢慢接受了各種毒力融入了血脈中。所以經老師的觀察，小原體內流著的腐毒蛇血極是霸道，你以後和別人相處時務必非常小心，否則只會害了身邊的人。」 意思直指阿牛。
「老師大可判定，世間能有此本事養大你的人，想必是當年魔宮六魔當中人稱毒魔的谷贊。此人甘願屈身於麒麟幫內以小原身體鑽研毒功，相信是希望有朝一天能重出江湖，重掌魔宮。」
小原與阿牛皆非江湖中人，對老師所說的秘聞毫無所動，也不曉得谷贊此舉對日後武林的影響何其深遠。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VWl9I6OO
老師續道:「老師過去數天曾到九華山下打探，現在白道劍派及麒麟幫都視你為殺害同夥的兇手，若然老師讓你下山勢將必死無疑。小原兄弟，如果你不怕深山孤寂，大可留下來陪伴阿牛在峰上隱居，大家有個伴兒可好？」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u54WCmF6N
小原本無處容身，聽得老師肯收留自己豈還推搪，便欲跪倒拜謝。
老師揮袖輕輕一托，小原便覺奇怪跪不下去，老師道:「小原自學成醫，你有很好的悟性天賦，你可留在峰上鑽研醫理，看看能否治好體內毒性及皮膚上的毒瘤，至於谷贊口中所說你不能活過十二……唉，世事本無常，小原兄弟也不用太執意了。」
「老師請放心吧，無論爺……谷老頭怎說，小原也會想辦法把自己醫治好的。」說著向木無表情的阿牛望過去，道: 「以後小原天天可以吃到阿牛親手造的佳餚美食了。」
「呵…呵…」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LZgVCjXlF
從此，小原便在山上與阿牛在絕峰上自給自足，不愁吃喝。
半年後小原斷腿回復如初，並取出了背上被吳白金射進體內的毒針，在腦海中「十母經」的反覆對證下，終於明白到自身的病情。
「原來金針淬了鶴頂紅劇毒，卻因與體內腐蛇毒排斥，毒上加毒後使皮膚上長出了毒瘤，病情看來絕非一時三刻可以拔清內毒，不過奇怪的是寒疾像不藥而癒，這段時間已經沒再病發，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呢?」
峰上無事，小原醉心於毒理醫經，偶然與阿牛到荒山採藥，捕蟲養飼，在峰台上漸築成一個小藥坊。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T1Of1PjL5
身體漸漸好起來後，人也長高了。他自小喜愛打獵，便自行製造了弓箭與阿牛一起出相入對，在峰上過著隔世山隱式的生活。老師教曉了他上山下峰的基礎功夫，如碰著了無知村民獵人也盡可以逃跑自保。小原也慢慢懂事，知道這種與人隔絕來往的生活是最適合自己的，因此決不會離開兩里以外的地方。
小原每天晚上如是以龜息之姿睡覺，一年下來，除了毒力未除外，本是瘦弱的身體漸見暢健。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utxvqcyg
一天，老師由外面回來後見小原面色大大改善，為他把驗脈象後，關切地問道: 「小原，十二歲大關將至，你體內有何異象?」原來他一直記掛著小原的生死大事。
小原道: 「老師，小原相信體內毒力經年侵髓，我自行嘗試餵毒，毒物咬傷小原後皆反被我毒死了，皮膚上的毒瘤內全是劇毒，擠出來的血千萬碰不得。除了這些徵狀外，身體倒沒其他異象。」
老師細心觀察了小原一會，問道: 「你一直以來都以龜息之法睡覺?」
小原點頭稱是。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TUhvSGQPD
老師深思了一會後，偕小原至果樹旁空地，折了兩根樹枝，一根交給小原，道: 「小原，跟著老師一起做來看看。」
小原本無不可，看著老師不發一言，按照他的姿態，似模似樣地自行揮動起樹枝來，有板有眼地依樣葫蘆展開招式。
老師使了三招，垂手停下。
小原依樣垂手而立。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sLo4S7FD3
老師雙目綻放出一種異采，詳述道: 「小原，老師一直在想谷老怪究竟在鑽研什麼東西，原來小原一直提及的『十母經』，老師猜測可能是傳自古時西蜀毒門的『毒經』才對，因為久歷轉授而書封被抹去了中間筆劃，故被小原誤讀。唉……世上奇事至此，真的荒謬無常。」
老師再打量了小原數眼，道: 「小原內丹既成，但如沒法強化內息，終有一天會被內毒侵蝕殆盡，反魂無術，故谷老頭才會有十二大限之說。剛才老師照你耍了三招劍式，意神俱在，看來小原劍緣不淺。老師不懂醫理，卻會一些粗陋的劍招，小原可會想學一套強身健體的招式，只要持之以恆用以強化內息，配合龜息之法，該可對坑體內毒力入侵，以延壽期。」
小原聞得怎能不喜出望外，雙目不其然濕潤起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A6v24fmRD
老師灑然一笑，隨風悠然舞起樹枝，自言自語道: 「天意不絕，劍本無常。」旋身向小原道: 「細心看一遍。」自顧踏出步法，一招一式的示範起來。
先是七式，待小原做對了，再展示七式，小原做了三遍無誤後，再授七式，當小原反覆第三遍已能完全做對後，老師不禁讚許道: 「小原記心甚佳，你都能記下來嗎?」
「沒問題，二十一個動作練了三遍後都能記下來。」
老師道: 「還有最後七式，合共二十八式，如你都能把動作步法記下來，便可自行練習了。」
「好的，老師我都能記下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UgSwjabf
老師大慰下把最後七式不疾不緩的使將出來，最後一招完結後，把樹枝隨意往地上垂直輕放，逕自沒入土中半截，閉目呼出一口氣後，道:「小原，能記下嗎?」
小原道: 「最後七式不就是把前二十一式倒過來使嗎? 哈，老師耍的小戲法是瞞不過小原的。」
老師眼中閃出驚異的神色後，大感釋懷道: 「你能看懂便好了，每天早晚練習三遍，身體自會好起來的，記著不要強力而為，要旨是順然自若。」
小原恭敬道: 「知道，小原不會偷懶的。」
老師移近數步，撫著小原的頭殼頂，大有深意嘆喟:「希望你能渡過難關，好好的活下去，老師便安心了。」
小原重重的點頭，與老師凝視對望:「小原早看開了生死，能渡過自然是好，過不了也沒什麼的。老師也辛苦了，小原馬上去造飯給老師吃。」拔足找阿牛幹活去。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TRKvJOBy
自始，小原每天按時練習招式，一個月下來，四肢雄勁充盈，神精氣爽，內息更越見精旺。
而阿牛為解小原悶氣，間時也與小原同練，雖然天份不高，但經時下來招式也越見熟練，相互能切磋起來。自老師授予了二十八招強身劍法後不久，便離峰遠行，直至半年後回來數天與二人相聚，並指導了二人的練習。
老師喜獲小原佳音大有可能順利渡過十二大限，是夜晚上向二人勉勵嘉許一番後，叮囑道: 「這次老師將會離開一段較長時間，你們記緊不要離開懸劍峰，外面的世道並不太好，唉……總而言之，不問而不知，不知而不問。你們只要好好的生活下去便可。」
小原與阿牛默默應諾，他們從不過問老師所為何事而離峰，因為對他們來說，人世間的一切已經比不上絕峰上的一片樂土。
一醜一毒，自覺不容於民間。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ol9WC5tA4
清風不載俗世愁，絕峰漠問風雲袖。
轉眼又過了兩年，醜毒依舊，小原與阿牛長高長壯了，心智續漸成熟，膽子也大起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zxTQwsj2
一天春日早上，小原練習完劍式後，向阿牛問道:「我來到山峰三年多， 左首山壁那間房子我從來沒有踏足過，其實小原早就想進去看看了，卻又怕老師不喜歡。阿牛，你進去過嗎？」
阿牛自與小原相處後，兩年多以來說話能力依然大有進步，沉聲如牛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老師總是說房子不用打掃的。」
小原正愈十三歲的孩童，好奇心頗大，做了個頑皮的表情，道：「不如我們進去看看如何？」
阿牛本性純良，沒想過要違背老師的吩咐，惟與小原結伴這一段時間，總習慣不欲逆拂他的意思，加上自己也是好奇，想了好一會便輕輕點頭。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1rnZvVXlb
兩人走到屋前，細心的繞了一圈。
小原在大門旁的一扇木窗外使力一按，「啪」，把裡面的木橫扣弄斷了。
二人心懷罪疚的對望一眼，小原聳一聳肩道: 「反正都弄破了，看一看沒事的。」小原一馬當先，輕輕推開木窗跳入屋內。
光線透入室內，一陣霉氣湧入鼻子中。小原移步大門內則，擱起門閂，讓阿牛可揭門進來。阿牛小心奕奕的探入大頭，自知體形龐大，並沒有馬上擠進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zOAhqgzDd
只見室中約三丈平方大小，中間置了一張大木枱。
小原適應了室內光線後，看到兩面牆身掛滿了二十多把出了鞘的劍，劍器各式各樣，有些劍柄鑲了寶石極是貴氣，有的是樸素的青銅古劍，有些刻紋講究，更有數柄寒鋒刺目，令人不敢直視。
小原的目光被其中一把劍刃，刀不似刀，非鐵非石，全身暗紅如血的兵器所吸引。
「東瀛血琥珀 - 幻空道場。」小原目光又轉到另一把青鋼劍，喃喃道:「華山劍客車南山。」
細看每一把劍下面都注釋了一個名字，「泰山劍派……穹蒼三絕……盧山三一觀……」
當中卻有一個空著的劍架，下方著有「天目」二字。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wAXV5MbA
兩人賞了一會劍，發現鋪滿塵埃的桌子設有抽屜，小原拉開後看見內裡放了一疊書冊。小原隨手翻閱，其中一本寫著「泰山派刀劍雙絕記要」，另一本是「穹蒼劍氣論述」，紙張均呈發黃霉舊。
小原續一檢視，心中兀自訝然: 「怎麼老師私藏了人家派別五十多種劍法刀譜呢?難道這都是他撰寫的嗎?」
阿牛倒沒什麼，隨便看了數眼，逕自往外走出屋外，道: 「我去砍些柴枝，小原你自己慢慢看吧，記得放回原處，否則老師回來會責怪的。」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4a2qCrC4i
「哦…」小原隨口回應，剛好手上是一份「破青城十八兵陣」的書冊，心中大是覺得有趣，「嗨，這本像極說書先生口中的英雄好漢故事。」翻得了兩頁，被當中生動的對招解說深深吸引，很快便著了迷般沉醉在招式對陣之中。
閱著讀著，便過了一整個下午。
阿牛也沒來催促他，只是自顧地去打水造飯。當晚小原閱卷出神，累了便睡在那屋子中，阿牛自覺地為他搬來床舖，讓他與劍譜為伍。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jFPYrvTQ
數天如是，直至第五天早上，大門豁然而開，老師走了進來。
小原手執書冊並沒向老師打招呼，如著了迷般問道：「老師，百刃相融，乃無常之道。老師，這處小原想不通?」
老師來到桌沿，微笑道:「刃者，乃破道，以形以始，空滅為結，若形態皆空，一切歸於虛無 。」
小原自言自語道：「 即是沒劍也沒刀，最終甚麼都不需要嗎?」
老師微微一笑，輕搭他的肩膀，道:「 你慢慢參悟吧!」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rPjm7PmKV
就在老師的默許下，小原便順理成章搬進了劍蘆居住，除了吃飯幹活外，大部份時間都留在房間研讀書藉劍譜，間有興緻時，會與阿牛以木刀木劍試起招來。
老師間歇回來時並沒有阻止他們，也沒有加以指導。而老師則自行另覓了峰上一處險峻的石坪靜修，除了三餐聚首之外互不干擾，各自修行。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xz9cFOLb
如是過了半年，漸入初冬，峰上下了第一場雪。
小原在劍蘆依然熟讀了各大門派刀劍招式，頓覺天下武林之淵博比若大海，但自己所練習的二十八式強身劍招，以紙上談兵來說，竟總有一招兩式是可突破其他門派的攻防，這二十八個把式，好像就是為了克制天下武功而想出來的，嘖嘖稱奇之外，始頓悟了什麼似的。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v6a1Do1eU
清晨曙現，小原突然閉目蓋上書冊，走了出劍蘆，迎著清緒雪風，不自禁狂嘯了幾聲。
「嚎……」
小原像要盡數喊出填塞著胸口中的悶結，但覺心中舒暢，獲得了把堆積的難題一次性解決後的快意。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ZLkI4Yey
阿牛睡眼惺忪的奔過來瞅著小原，怪他為何傻乎乎的亂叫。
老師在絕峰石坪上聽到小原的嘯聲，由盤坐欣然起立，面上透出滿意的笑意，道:「這小子心淨台明，僅用不到一年的時間便想通了，真的非常難得。亂世知天下，看來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w1i6mRMbV
老師不懼險峻由絕崖上飄身而下，輕足一點來到小原傲立的岩石邊沿，負手迎上染上一身彩衣的雲霞，對著吐艷的朝陽道：「小原，準備好了嗎？」
小原徐徐道:「老師，準備好了。」只見手中握著了那一柄血琥珀的兵刃，朝老師背影抱拳敬禮後，不發一言，迎頭便劈過去。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GeHTJN3K
第五話 完
預告: 第六話 斷刃 八步
4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k1kUfou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