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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向來貪睡的應玄雅難得地起了個大早。
而營帳內的兩位少女卻是起得更早。
此時苦艾正拿著竹簡在一頭白色狒狒的屍體前端詳著,她翻了翻狒狒的毛皮,丈量了手指跟腳掌的長度,也計算了兩臂張開時最遠的距離。
「果然沒錯,看來是確實是章否沒錯。」苦艾喃喃道。
章否,山海經有紀錄的一種生物,簡而言之就是狒狒,卻脾性更暴躁,領地意識更強,而這種白色皮毛的族群,更是章否中屬於貴族的一支。
但令人疑惑的是,牠們的棲息地應該在更寒冷的北方大荒才是。但從墨甲軍留下來的傷員所說,牠們在這個區域出沒已經行之有年,幾次的墨甲軍換防經過此處,都曾遭遇這種白色狒狒的滋擾。
「過多接觸死亡的動物屍體,容易染上疫病。」路過的應玄雅提醒道。
聞言,苦艾只是望了應玄雅一臉,沒有多說甚麼,但臉上的表情流露出「你是在對一名醫者說教嗎?」的樣子。
接著苦艾拿出一瓶透明如水的液體撒在手上,並仔細地在指尖搓揉著。
液體散發出淡淡的酒味,卻又不同常見的大米酒或果釀,似乎更加純粹。
應玄雅好奇地問道:「這是何物,清酒嗎?」
苦艾將液體也倒了一些在應玄雅手上,說道:「此乃易釀水,俗稱乙釀,是接觸屍體的醫者不容易感染疫病的原因。」
「原來如此,倒是本殿多慮了,有看見十七嗎?」應玄雅轉移話題問道。
「十七姐姐嗎?一大早就跑去練劍了。」苦艾答道。
應玄雅點了點頭,接著在駐紮地巡視了一圈。
此時公輸炎等人早已出發救災,昆三等幾個學藝不精的宗衛也如應玄雅所願的被帶出去磨練了。說來也是奇怪,這幾個小宗衛本事不怎麼樣,但這次戰鬥卻都只受了點輕傷,運氣確實挺好的。
而張烈跟衛蒼雖然不算傷重,但基於仍需要幾個有經驗的人保護應玄雅跟處理伏牛山上的事情,兩人仍是被公輸炎留了下來。
此時的張烈正指揮著甲士們放置著薪柴,要將那些狒狒的屍體就地火化。並竟自古以來,水災過後接踵而來的,便經常是傳染的無邊無際疫病。
應玄雅等人雖然沒有要在這伏牛山多待太久,但這種事情還是得造規矩來,不能大意。
而另一邊,衛蒼則是帶著人到處去打獵,並竟此次帶出來的糧草錙重大多都送往災區了,這樣下去過沒幾天,重仁恐怕就要斷糧了。而遍地白毛狒狒的肉卻是不僅不好吃,還帶有毒性。
繞了大半圈之後,應玄雅終於找到了正在練劍的初十七。
此時的初十七並未將乘影劍出鞘,而是手捻著劍指以指代劍地揮舞著,雖是在空中虛點,腳下的身法及步伐卻是沒有半點應付,身影挪動之間一連施展了好幾招劍路,劍指的指尖上甚至隱隱有著幾許寒光。
初十七在眾宗衛之中本就是武力最強的,以「丹術」的境界來看,已經處在「感氣期」過渡到「蘊體期」的階段了。
所謂的丹術,在民間又被稱作修真術。
是從玄息歸來之後,才由道墨兩家從天下武術內功之中逐漸演化出來的學問。
丹術既是武術的一部分,卻又同時是一種術法,更是一種醫術,能凝化金丹而修真,更能因此而長生。
事實上,在玄息歸來之後,人族的壽命本來就得到極大的提升。凡人壽命的極限甚至曾經出現過三百歲的耆壽。
而修習丹術,除了武力的提升之外,更是能延長壽命,傳聞中有一名半仙至今為止足足活了八百歲。
而數百年來,為了在大荒生存下去的人們,逐漸將這丹術開發出成了具備系統化體系。
大致上來說,丹術一共分為五個階段:感氣、蘊體、緞體、養氣、結丹。
結了丹之後,人類才能逐漸掌握並運用這天地之間源源不絕的玄息,透過吐納呼吸之間,能將玄息引入體內所結成的金丹,並在氣海跟吸納的空氣融合轉換,進而形成所謂的真氣。
而將真氣作為能量的載體,透過經脈流入肉身之中後,便能形成一股由內而外的力量,也就是內力。
至此結丹境,人類的力量會得到質變,可以說是丹術之大成的時期,但也是大多修煉丹術者的極限了。僅有少數人可以在這個階段掌握結丹境後的三大變境:羽化境、祝靈境、幽華境。
也正是這丹術,人族才有了在大荒之中與其他強大的生物對抗的能力。
並且在丹術演化的過程中,逐漸在六國管轄之外的大荒,林立起了數百個不大不小的門派跟組織,最終成為了人們口中的──江湖。
「江湖,真是令人嚮往啊。」應玄雅喃喃道。
「殿下今日不練劍嗎?」初十七歪了歪頭,對看著自己發愣的十三殿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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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公輸炎帶兵離開後,應玄雅已經在這伏牛山上待了半月有餘的時間。
這段時間內,應玄雅除了日常的練劍之外,也與苦艾討論了不少關於自己氣虛症的問題。
而自己這天生的缺陷,即使是宮中的太醫,甚至是墨哲都沒有解決之道,苦艾只是墨哲的弟子,自然也沒辦法根治。
但她卻提出了許多不同於墨哲的見解,另外的思路給了應玄雅。
就她看來,導致無法應玄雅無法習武的氣虛症可分為兩個層面,一是呼吸沒有效率而衍伸的體質虛弱,二是體內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導致他無法修煉丹術。
事實上,應玄雅不論是在武學上還是丹術的天賦都是極好的,特別是他一個有氣虛症的狀態下還能清晰地感知到「玄息」這事來說,證明他在丹術有極細膩的天賦。
然而苦艾觀察到應玄雅的體質似乎無法適應這個世間的空氣,在呼吸時即使是大口大口吸氣,在其體內能被運用的氣息,也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這也導致他比起正常人更容易喘,更容易疲倦。
一邊來說,這樣的狀態應該是心肺有了問題。然而就墨哲交接給苦艾的診斷紀錄看來,應玄雅的心肺卻是沒有問題,甚至心臟跳動的頻率都是極穩定的頻率,幾近於所謂的「天律」的頻率了。
而這個狀態卻在當時風災來時,有得到一絲絲的舒緩。
對比應玄雅母妃那邊的族系血統來說,苦艾認為應玄雅應該是醫書上記載,罕見的天人之體。
這是一種對人間塵世混雜的空氣無法適應的體質,通常好發在那些道門仙家之人後裔,或是久居高山上之人身上。
越往高處,空氣越清淨,玄息卻會因此更濃郁。
也因此,有該症狀的人反而在空氣稀薄清淨的地方更為自在。
而通常有這樣體質的人,都能透過修習丹術來改善此情形,畢竟塵世之氣雖濁,如能在氣海之中沉澱,清濁二氣雙分之後,再回返心肺而入經脈,就不再有對空氣無法適應的問題。
與應玄雅一母同胞的大應公主玄娜應該也就是因此沒有出現氣虛之症。
然而就墨哲所說,應玄雅氣海之中,似乎有一股神祕的力量,彷彿深淵一般吞噬著應玄雅納進體內的玄息。
所以應玄雅雖能「感氣」但別說是「蘊體」了,就是整個氣海之中也沒多少玄息。
「也就是說,要解決殿下的氣虛症,最根本的還是要將殿下開腸破肚,把你氣海之中作怪的那東西給解決了。」苦艾手指對著應玄雅腹部處比劃著說。
「你是說根本之法,也就是說也有治標的方法?」
「有,但我也不確定有多少成效。」苦艾一邊在缽裡打磨著曬乾的藥草,一邊說道:「我想我應該能暫時麻痺你的天人之體」。
「麻痺?」
「沒錯,殿下這天人之體美其名天人,其實就跟跟殿下的個性一般,就是個眼高手低的症狀。」苦艾平淡地說道。
眼高手低的個性……?這是在暗酸本殿嗎?
苦艾又接著說:「並非是空氣沒有進入殿下的心肺,也並非是殿下的心肺沒有正常運作,而是你的這天人之體,不屑。」
「不屑?」應玄雅稚嫩的小臉上,冒出了幾根老氣橫秋的青筋。
「你看,為何只要空清便得清淨,殿下症狀就會稍減?其實就是殿下的體質不願意運用那些帶有濁氣的空氣,所以耐著性子取其十分之一的量,既讓你不至於因為沒有呼吸而死去,它也不用這麼委屈去吸髒空氣。」
耐著性子……不用委屈……這麼具象化本殿的體質,這就是天才醫者嗎?
「所以你說的麻痺,就是麻痺本殿的「體質」?」應玄雅問道。
苦艾點了點頭:「有一種蒼麻草,是作為麻沸散的原料之一,自古以來就有人會將其磨成菸草,點燃後吸食,可以提振精神,也能暫緩身體感覺到的疲倦,而對殿下來說最重要的是,這能麻痺殿下的天人之體,欺騙它,讓它以為吸入的空氣並非濁氣,從而減少它挑食的壞習慣。」
「苦艾,你是不是總用本殿的體質來影射本殿?」
聞言,苦艾抬頭看著應玄雅,嘴角失守地翹了起來道:「苦艾不敢,苦艾只是比喻的一下,以方便跟殿下解釋,至於挑食這事情嗎……」
應玄雅嘟起嘴,然後示意對方閉嘴,說道:「好了,你表情說明一切了。說正事,既然有這個方法,那為何你想得到,墨哲先生卻沒想道?」
「師尊有沒有想到,我不清楚,但我認為即使他想到了,也不會跟殿下說。是藥三分毒,更何況能麻痺你的,肯定是毒藥。這蒼麻草是有成癮性的,一旦用了就難保殿下此生不會一直依賴下去,而吸食菸草這種事,長期下來對心肺更是有害,以師尊的個性是不會讓你用這個方式的,更何況師尊向來率性自然,你這天人之體既然不至於危害生命,練不了武便練不了武了吧,他自然不會往這個方氣去設想。」
聞言,應玄雅思索了一下也覺得有道理,又接著問道:「那你跟本殿說,又是為何?」
「我與師尊不同,師尊雖然務實,卻有些不同人情,但殿下你對劍的執著,從你看十七姊姊的眼神就一目了然。既然你都可能窮盡一生的努力來練劍,我認為這比起那些所謂的成癮性、後遺症,能幫助到你想要的,對病人來說更重要。」苦艾解釋道。
什麼叫做我看十七的眼神…...
「那本殿氣海裡那玩意呢?」應玄雅又問道。
苦艾搖了搖頭:「師尊說過,那恐怕不是醫術能及的範圍,即使我真的將你開腸破肚,也找不出原因。但這樣的狀態,我卻在一本道家的古醫書殘本上看過,叫做空谷之軀。」
「空谷之軀?」
「沒錯,空谷之軀加上天人之體,殿下可稱作醫學史上罕見的武學廢材。」苦艾嘴角再度失守說道。
而應玄雅早已適應這小女娃對自己的惡趣味了。
而在這段對話後的十幾天時間內,應玄雅跟苦艾也開始著手運用蒼麻草來調製藥品的製作。
雖然在這伏牛山上只有簡陋的營帳,但這座山上倒是長著不少野生的藥草,加上蒼麻草本身就是製作麻沸散的材料之一,苦艾身上本來就有一定存量,製作起來倒也還算順利。
幾日下來,苦艾不斷挑整著劑量跟配放,力求調配能麻痺天人之體,卻不會過多地麻痺應玄雅五感的煙草,也加了些許花蜜跟香草,來讓吸食的時候氣味能好些。
「殿下,請切記這蒼雲菸是讓殿下在危急時刻能暫時獲得狀態的保命之方,平時切勿過多使用。」夜時,再將一盒調劑好的藥菸交給應玄雅時,苦艾叮囑道。
而應玄雅卻是立馬再篝火前取過柴薪,直接點了菸起來。
「殿下,你這樣會不會太胡來了……」一旁的衛蒼緊張地說。「就一次,本殿必須掌握用了這東西之後,能有甚麼發揮。」應玄雅說道,接著捻起劍指,對著衛蒼勾手道:「與本殿過過招如何?」
衛蒼聞言愣了一愣,此時應玄雅卻已經一個劍指朝著衛蒼刺了過來。
要知道,衛蒼是跟隨東宮在絲域上過戰場的人,更與昆三等小宗衛不同,是個實打實的成年人,應玄雅這一刺根本就刺不到他,但這一瞬間衛蒼卻下意識地握住了劍。
再劍柄傳到掌心的觸覺反饋時,衛蒼才知道失了分寸,連忙收首掄起空掌與應玄雅對起招來。
只見應玄雅大口地吸了一口菸,接著劍指不斷朝著衛蒼攻去,雖然他小小的身軀手短腳短,但其腳步忽遠忽近,劍指使的忽快忽慢,一招一式都再試探著衛蒼防禦節奏。
衛蒼起初深怕傷了這位小殿下只敢防禦,但不過數十招之間竟是連連被應玄雅抓住破綻,抓住節奏破了他的防守,僅是堪堪仗著臂展的優勢扛下了這幾招。
雖然力道上應玄雅完全不是衛蒼的對手,但這種比式的勝負,向來比的就是招式的精妙,攻防節奏的掌握,重在點到為止,衛蒼雖然能以力破巧,但這樣一來也顯同於他輸了。
因此,迫不得已下,衛蒼只能轉守為攻反擊。
接著連過數十招之間,應玄雅竟是一改往常疲態,叼著菸的小嘴,呼吸起來是說不出的暢快,竟然是有越戰越勇的情形。
纏鬥了一陣子後,應玄雅從懷中掏出了那柄武帝爺賜下的匕首,握在了左手。而右手則是將口中叼著的,簡易用草紙捲起來的菸捻在指尖。
「衛蒼,接下來本殿要測試自己的生存能力,得罪了。」
聞言,衛蒼也拎起腳邊的一根乾柴作為兵器,自己的殿下要動真格,但他可以揮刀砍自己,自己可不能傷了殿下。
此時只見應玄雅一個箭步朝前一刺,速度雖然不是特別快,角度卻是十分刁鑽。一連幾刺衛蒼都是堪堪格擋下來,但也數刺連消帶打反擊將應玄雅逼開身位。
此時應玄雅使的是大應皇氏不外傳的文帝雙劍,雖不是絕代精妙的劍法,卻也有其獨到之處。只見應玄雅手中菸火在夜中閃爍挪移著,宛如紅色的螢蟲在夜中閃爍著。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應玄雅手中的菸火燃盡,一柄鋒利的匕首此時已然架在了衛蒼的脖頸處。
「呼、呼、衛蒼你最後為何突然撤手?」望著被衛蒼鬆開而落在地上的乾柴,應玄雅氣喘吁吁地問道。
「蒼雲菸的藥效已經到了,殿下不該再勉強了。」衛蒼說道。
只見應玄雅痛苦地蹲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彷彿吸不到空氣般。
「苦艾,你在菸裡加了甚麼?」應玄雅痛苦地問道。
「沒加什麼,我只是比跟你講好的,多加了三倍的劑量。你現在感受到的痛苦,只是本該承受的副作用的三倍罷了。」苦艾一邊扶起應玄雅說道。
「為何?」
「為何?該讓殿下長長記性,這蒼雲菸是藥,更是毒!」
應玄雅無奈地白了苦艾一眼,接著氣空力盡的暈了過去。
「殿下!」衛蒼緊張地喊到。
「沒事的,蒼雲菸雖然暫時讓他不喘,但不代表他那疲弱的體質就不疲弱了,讓他睡一會就好了。」苦艾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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