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岳陽行宮之中。
「稻荷啊,你確定這消息無誤?」抽著菸,海敦年問道。
「駕著船隻接走范鰝的,確實是裘子傅沒有錯。」
「那小子不安好心我是明白的,我問的是那位白衣公子,確定是大應那十三殿下?」
李稻荷擺了擺手:「千真萬確,這幾日我從那墨者公輸汐上套出不少話,並且與其同行的女子,就是李青蓮的女兒,身負螭龍血脈的金妍漓。」
海敦年顫抖著雙手說道:「那就難怪了,這鎮南王世子在本樓主眼皮子底下敢這麼行事,果然是釣到大魚了嗎?」
「那十三殿下據傳聞於蒲台鎮遭到金烏真神突襲,大應早已對外宣稱其已死,此番若非那金妍漓拿象徵其皇子身分的龍頭匕首與歐陽鱒交涉,我也不會察覺此事。本人我還以為是冒名之輩,但裘子傅為了徵求我的同意讓他們入住水仙閣,便與我主動說了詳情,原來那大應皇子是為了規避曾被金烏真神奪捨一事,而在那次突襲後順勢詐死,被金妍漓所救下後,才不知為何來到這洞庭湖。」
「這小郡主救下那應玄雅,背後安的什麼心,稻荷豈會不知?」海敦年冷哼了一聲,又接著問道:「那小郡主與歐陽鱒交涉何事?」
李稻荷答道:「一是范鰝等人之事,也就是想救下漁民族的女子送回明湖福地,雖不知范鰝與金妍漓怎麼就搭上線了,但確實是這個目的。其二則是金妍漓也有意藉此時機,回明湖福地一趟。」
「嗯……而裘子傅那小子為此積極協助,便是為了暗中爭取那應玄雅與金妍漓的支持,甚至想奪取這洞庭湖水脈。」
「樓主所言甚是,那秦淮十三匪的鴞與黓蒼同時出現在岳陽鎮,其背後的意涵,也不言而喻了。」
「洞庭湖,即將再掀起一場奪取福地尊,成為龍王廟正統之爭。」
「稻荷,這局本樓主該入嗎?」
「咳、咳……我們的生意近來頻頻受阻,龍王廟那邊給的價錢也是越來越貴,稻荷認為這場湖面下的動盪,我們恐怕無法在岸上獨善其身了,鎮南王虎視眈眈這岳陽鎮,此次若給龍鰐子得逞,真讓他當了那福地尊,那這洞庭湖一帶,恐怕沒有我們容身之處了。」
聞言,海敦年怒拍桌案道:「這廝他敢?當年若非我暗助,他又豈能奪下那龍王廟!還有裘孟嘗這老傢伙,為何就心心念念要我的岳陽樓。」
「明湖福地裡蘊含的玄寒鐵礦的礦脈,是鎮南王欲爭霸天下,必須拿下的資源,我岳陽鎮恰巧就在這樞紐口岸之上,他又怎麼會放過我們。」
海敦年思肘了一下,問道:「稻荷有何打算?」
「這要看樓主心志在哪了?」
「哦?」
「若樓主只想延續如今統治岳陽鎮的權力,那麼比起南楚跟野心勃勃的鎮南王,賣個人情給十三皇子,助其入洞庭、奪福尊,我們仍是大應治下唯一合法的岳陽樓政權。既然龐鈞那廝越發自視甚高、目中無人,我們不如投入這洛陽魔星麾下,如同當年樓主投誠前東宮殿下一般,畢竟我所收到的情報,這應玄雅可是在蒲台鎮旁的玉馬湖得了武帝傳承,化了龍了。」
海敦年搖了搖頭,說道:「先不論這應玄雅是否有潛力爭那大位,就說當年那東宮威名之盛,本樓主也是萬不得已才投誠的,稻荷當知本樓主從來無願當那從龍之臣。」
「那麼……」李稻荷停下了搖著摺扇的手,凜然道:「暗自擒下這兩條幼龍,樓主大可攪動這洞庭湖上下的風雲後,再坐收其利,效仿前朝那曹丞相,挾龍子以令洞庭。」
「哦?稻荷有何妙計?」
「第一,那應玄雅與金妍漓此時就在我那水仙閣,只要樓主一聲令下,自然手到擒來。」
「那裘子傅既然有心要幫他們,又怎麼會毫無準備呢?」
「裘子傅在這岳陽鎮所有的勢力,不過是數百人親兵,之所以敢在明知鴞與黓蒼都在岳陽鎮的情形下還想偷渡應玄雅等人入明湖福地,所倚仗的便是那金山寺上,曾經一刀砍了樓主樓船的大和尚。」
「哼,又是那魔菩提嗎?」
「據我所探,范鰝一行中有位漁民女子,樣貌與個性都極像那鬼佛年少時的青梅竹馬,再加上鬼佛與樓主那樓船之怨,這便是裘子傅刻意將應玄雅等人引向金山寺的原因,若非我巧師妙計將他們引至太白島,這尊大佛可就繞不開了。」
「但妖潮來臨時,那鬼佛又怎麼不會親至護航呢?」
「確實,所以我們計畫的第一步,便是殺鬼佛!」
聞言,海敦年心裡一怔,自己確實是跟那鬼佛結上樑子了,但那可是與自己的師尊「邪儒‧董太舒」齊名的三災主啊,單論境界就不是自己這個金丹境中階能比擬的。
瞧出了海敦年的疑慮,李稻荷笑著說道:「區區一個鬼佛,難道樓主加上三位秦淮十三匪,還弄不死嗎?」
聞言,海敦年恍然大悟:「對呀!那龐鈞不正要再妖潮之日,上岸與黓蒼、鴞一晤嗎?」
「但這三人又豈會如我們所願?」海敦年又接著問道。
「許其利、陳其弊、引其憤恨、助其功成。」李稻荷喃喃道,又接著說:「鴞與應玄雅本就在那蒲台鎮上結了大仇,此事江湖皆知,而龐鈞對於金妍漓自然是勢在必得,鬼佛若要護應玄雅,便勢必會與其產生衝突,而黓蒼雖然目的不明,但顯然也是瞧著這明湖福地內的利益而來的,三人立場皆是與鬼佛相悖,縱使他們想避其鋒芒,我也有方法讓他們不共蓋天。」
「哦?」
「只消我們讓那碧華死於龐鈞之手,何愁鬼佛與秦淮匪仇怨不成?到時候我岳陽樓只需等他們鬥得你死我活,再來漁翁得利,不論他們誰勝誰敗,我們都有活棋可走。」
「哈哈哈,稻荷不愧是本樓主的智囊,確實妙計、妙計。」海敦年思考了一下,又問道:「但還有一個變數,這裘子傅是乳臭未乾沒錯,但鎮南王那老傢伙向來狡猾,放在岳陽鎮的眼線,可不只裘子傅一個,我們算得到的事,難道鎮南王不會看懂。」
李稻荷莞爾一笑,答道:「鎮南王有眼線,難道南楚水軍在岳陽鎮就沒有細作嗎?」
聞言,海敦年拍案叫絕道:「稻荷是說,讓南楚大都督牽制鎮南王?」
「稻荷先向樓主請罪,這應玄雅與金妍漓在岳陽鎮的消息,稻荷早就散布出去了,洞庭湖乃四爭之地,韓都督不可能坐視鎮南王勢力得這洞庭湖的氣韻,乃至於龐鈞本就是出身於範屬南楚勢力的汨羅神教,可以說這南楚,本就是龐鈞背後的勢力。」
海敦年捋了捋鬍子,問道:「但會不會有種可能,這應玄雅跟金妍漓,卻落到了南楚、龐鈞一方勢力,甚至鎮南王的手中?」
「得金妍漓,等於得了半個福地尊,得應玄雅,則等同於掐住了大應朝廷的咽喉,這懷璧其罪的兩件事情,我岳陽樓都不適合幹,所以樓主才有此顧慮,對吧?」
海敦年點了點頭。
「但是樓主,我們的優勢,便是在贏了一先,不是嗎?」李稻荷再度攤開了摺扇,說道:「這小倆口此時就在我水仙閣作客,不論是南楚還是鎮南王,他們想要應玄雅跟金妍漓,我們就給他們唄。」
李稻荷將雙手放在了頭頂的兩側,裝可愛般地「喵」了一聲。
「狸貓換太子…..」領悟過來的海敦年喃喃道。
有了大方向的戰略,接著海敦年便開始召集了岳陽行宮的親信,開始安排起了這滔天大局的具體事項。
緊接著,一封封壓著海敦年親章的秘信便開時向外送出。
半日不到的時間,歐陽鱒已經受到命令,在水仙閣做客的鴞與黓蒼也同意了這個決定,而當鎮南王的軍隊得到李稻荷所散布出的「應玄雅跟金妍漓」在岳陽鎮的消息,而開始整軍待發的同時,在洞庭湖南岸的碼頭上,幾台插著「韓」字大旗的楚國戰船,也分成兩隊,分別朝著太平島以及鎮南王水軍水在的湘水岸口進發了。
而將時間拉回三天後的現在。
水仙閣的廂房之中,應玄雅、金妍漓、范鰝、以及坐在他們對面,以鴞的身分出現的畢方、盧蠻、盧橫跟歐陽鱒,正聽完李玉藻講述的一切佈局。
「我不管了,反正我也聽不懂,老子只問一句,我能相信你嗎,應玄雅?」范鰝摸著正在燒得腦袋,無奈道。
應玄雅兩手一攤:「局是姑姑佈的,我怎麼知道。」
聞言,范鰝又扔不住瞧了一眼李玉藻,頓時只感覺一陣心神激盪,連忙拉開視線。
「也罷也罷,我就當相信小漓了。」
這時,盧橫不解地開口道:「但具體要怎麼貍貓換龍子?真的找人假扮殿下跟郡主去送死嗎?但最後落入海敦年手中的話,不也是很危險嗎?」
聞言,范鰝也很不解,著急地望著應玄雅。
應玄雅嘆了一口氣,忍不住用看傻子的表情望著這兩位水族朋友。
鴞替盧橫倒了一杯酒:「小老弟,你不妨想想你畢方姊哪裡去了。」
說這句話的,並不是奪舍鴞的畢方,而是貨真價實的鴞本人。
只是早在吞下文帝賜下同心蠱,以及認出這畢方就是彭祖的孫女後,這鴞實質上早就被大應給招安了。
而就在此時,廂房的大門被打開,公輸汐與「裘子傅」同時走了進來。
望著裘子傅臉上那羞澀的神情,扭扭捏捏的姿態,應玄雅還是忍不住吐槽道:「小畢方,你這到處奪舍的壞習慣,是該改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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