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時期,長安富人多畜鬼奴,謂之崑崙奴。崑崙奴皮膚黝黑,體壯如牛,性情溫良,大多是被賣為蕃奴。他們到達中原後,或精習樂舞娛賓,或淪為奴僕以供役使,基本上只會聽會說,但不會寫。
米熱是一對崑崙奴的孩子,一年前隨父母抵達中原當奴僕,在一貴族家裡侍奉。他是家中少爺的伴讀,但中原的詞彙於他而言過於複雜,至今為止,年方八歲的他亦只學會了數字一至十。
他的主子愛面子,喜於宅第門外樂善好施,隔三差五便會派熱食給百姓。
這天,米熱等人如常於門外施粥。不久,隊首迎來一男子,全身髒兮兮的,與普通乞丐無異,唯有左臉頰有一大大的刺青,刺青是一個米熱看不懂的中原字詞,米熱只看懂了部分詞組,那是一個「三」字。
米熱主子一見男子,立時對他作出驅趕,旁人也在厭惡男子的到來,一邊竊竊私語其身份,一邊斥責其「盜賊」。
米熱隱約聽到人們說男子是個家道中落的商人,但他不是很懂。他不解,主子不就是要救濟貧民嗎?「阿三」不正好就是有需要的百姓嗎?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rpd6rZb6u
年小的崑崙奴自然沒有唐人對刺青的認知,米熱只是擔心「阿三」會餓肚皮。於是,在施粥期間,他偷偷溜回屋內,把自己的雜糧拿出,追到「阿三」跟前。
「這些饅頭給你。」
「孩子,你不怕我嗎?」
「不怕,因為大哥哥你臉上的字好帥,雖然我只看懂了數字三。」米熱一臉燦笑,小手指著男子的左臉龐。
男子一愣,隨即展露笑容,在懷裡掏出一個圓筒狀的東西,這物件看起來十分華麗,而且保存甚佳,與男子衣衫襤褸的身份毫不相襯,道:「這是萬花筒,是饅頭的謝禮。」
男子教米熱把萬花筒的開孔處抵在眼前,從裡看去,能看到五光十色像彩虹般的花樣圖案,十分漂亮。
孩子探頭張望,果不其然,看到了顏色不斷變化的圖紋,十分興奮。此後,每逢施粥派熱食時,米熱都會溜出去找「阿三」,就為了聽他說故事,玩萬花筒。如此一來二往,兩人成了好友。
天寶二年,寒冷的長安迎來了一場大暴雨,連下數天亦不見消停。米熱擔心阿三的安危,於是便想給他送傘。待他溜出去時,雨下得相當大,幾乎把他手上的油紙傘給吹歪。
直到他趕到平常跟阿三見面的小巷時,只見一黑漆漆的身影捲縮在卷尾,一動不動。米熱立時趕至阿三跟前,打開手上的油紙傘,撐到阿三頭上。此時,米熱才看清阿三的臉頰毫無血色,他伸手推了一下阿三,阿三應聲倒下,懷裡跌出了那個相當華麗的萬花筒。
雨水沾濕了米熱的衣裳,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阿三的鼻息,淚水霎時奪眶而出。雨點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不絕於耳,米熱把傘撐到阿三身旁,放在地上,為他遮風擋雨,好讓暴怒的大雨不再打到阿三身上。
不久,不絕於耳的雨聲漸漸變少,米熱放下油紙傘,抬頭張望,他終於看見了真正的彩虹,只是已經沒有了陪他一起看的人。
ns 18.68.41.14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