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一片開滿藍花楹的紫色花海的盡頭,有一個同樣顏色的郵筒。如果往那個郵筒投信的話,冥界的人就會收到。因為那裡,是連接冥界郵局的地方……
「冥界的……郵筒?」一個留著茶色頭髮的青年停下了手上翻動書頁的動作,眼神死死的盯著紙上這個不知道有多少真確性的故事。
如果真有如此不可思議之事……
少年下意識的咬起了拇指指甲,他側頭看向檯上的相框。
如果真有如此不可思議之事,那我是不是就能把沒說上的話傳達給老媽聽了?
「泰勒,你還在生媽媽的氣嗎?」一個中年婦人放下熱騰騰的培根煎蛋後,就跑到樓梯前把茶色頭髮的少年攔下。她一臉懇切的等待著他的回答,似乎有種沒得到回覆就不肯放人的架勢。
然而,泰勒只是一臉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便伸手推開了她。
母親馬上拉住他,說:「你好久沒和媽媽一起同桌吃……」
「你甚麼時候准我玩音樂,我就甚麼時候和你同桌!」語畢,泰勒就徑直朝大門口走去。這時,他的母親喬安娜當即三步併兩步的從廚房拿著一個裝著三文治的午餐盒緊跟在他身後。她硬是把午餐交到泰勒手上,叮嚀著他要好好吃飯。
泰勒別過頭,擺出一副煩躁的表情。喬安娜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臉湊上前想要抱一下孩子時,卻被他刻意躲開了。
「煩死了,老太婆。」泰勒隨即走下門前的小石階,小跑到道上的垃圾桶旁,當著喬安娜的面把午餐盒原封不動地扔了進去。他回頭還看向她舉起了中指的不雅動作,以此宣泄著他的不滿。
這天泰勒的生活和往常一樣,只是,突如其來的惡耗打破了他沉悶的學校生活。
喬安娜過勞猝死了。這對他來說興許過於巨大,以致他當下其實並無太大的反應。直到他在醫院看著那具冰冷僵硬的身軀,他才真正意識到她是真的不在了。
一切都如龍捲風般來得突然。他都來不及消化,就被推著去處理老媽的後事。而他,竟然冷靜得哭不出來。
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回到家,看著桌上冷冰冰的培根煎蛋,他就這樣靜靜的坐下來,吃起了他本應早上吃完的早餐。席間,所有的壓力似乎終於壓垮了他,他在空無一人的飯廳裡邊吃邊哭。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就是無意識的開始哭了。明明今天在人前還故作堅強,此刻卻哭得像個女人似的。
在葬禮上,泰勒在給母親獻花時,才認真的看著她。那一頭不知何時開始變得白髮蒼蒼的秀髮;那一張即便化妝也掩蓋不住的憔悴面容;那一雙皺紋滿佈又粗糙結繭的纖手,都讓他莫名生起了陌生感。
不知從何時起,我已沒再像小孩子那樣牽著老媽的手。她以前是長這樣的嗎?是甚麼時候開始變成如此憔悴勞累的?
泰勒在整理喬安娜的遺物時,看到她的財務帳單上顯示她去世前一小時剛買了一把昂貴的木吉他,還是選的分期付款。
父母很早就離異,他是老媽一個人拉扯長大的。本來就不怎麼寬裕的家庭,哪裡還有空餘的錢給他玩音樂?所以母親只能多打幾份工幫補,能和他真正相處的時間,估計也就只有早上吃頓早餐的那一點兒時間。
葬禮結束的數天後,送貨人員把木吉他送來了。泰勒看著木吉他整整發了近一個小時的呆才把包裝拆開。在裡邊,他找到了一封母親寫給他的信。
「這年頭誰還會寫信啦……」雖然嘴上嫌棄著,但泰勒的眼眶還是不受控的紅了。淚水默默地滑過他的臉頰,滴落到信紙上。他心急的拿起面紙小心翼翼地擦拭著,生怕淚水會把字跡弄糊。
母親其實並沒有不喜歡他玩音樂,她只是沒法向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坦誠他們家快要破產了。她可能不是世上最好最負責任的母親,但她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愛他。
喬安娜寫了滿滿兩頁紙的信,全是圍繞著泰勒,還有對他的愛。這讓泰勒想起他之前在整理遺物時,找到的一整個紙箱的日記本。
喬安娜把日記本整理得有條不紊,全都按年份編排好。日記裡依舊滿滿記錄著一切和泰勒有關的事情,包括他最近喜歡的東西、足球隊甚麼時候比賽、他今天做了甚麼……
我們又吵架了……泰勒又沒吃我做的午餐了……連碰都沒碰過……
為甚麼那天最後一句和她說的話偏偏是「煩死了,老太婆。」?為甚麼那天當著她的面把午餐扔了?他很想親自和她說一聲對不起,很想再一次撲進她溫暖的懷抱……
這天,他甚麼都沒做成,就只是一直翻看著日記本。即便是老媽偶爾寫下的不知所云的詩句,他也看得津津樂道。因為,他只剩下這個能稍微拉近他和母親的距離。直到他翻到母親死前寫下的最後一頁日記……
「冥界的……郵筒?」
雖然泰勒覺得這很有可能只是老媽的幻想,但他還是想要找到這片紫花樹海,換取一個解開心結的機會。
他花了好些時間研究開花期和位置,用著比做課業還要認真上百倍的精力搜集資料。
藍花楹是一種狀似喇叭的紫花,花瓣的開口向下,的確甚有向地下冥界傳達信息的意味。
幾經波折,他終於找到那片紫海。他沿途在開滿藍花楹的草地上走著,一直走到盡頭處,果不其然看到了個紫色的郵筒。
這個郵筒除了顏色獨特外,和普通的郵筒並無不同。它就這樣單獨直立在一片藍花楹樹的中間,畫面極度唯美浪漫。泰勒懷著忐忑的心情把早早就寫好的信件投進了郵筒內。「如果可以,我真想親自把信的內容念給你聽……」
因為不知道冥界郵局用的是甚麼單位的郵票,又不知道老媽在哪,他只好在信封面上寫上老媽的全名,還附上了一個手畫的藍花楹郵票。
泰勒轉身準備離開時,霎時間好像彷彿看到了老媽的身影。那天,他在郵筒前看到了小孩時期的自己牽起了母親的手,一同在花海裡漫步……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泰勒在夢裡迷迷糊糊的看到了喬安娜。那個感覺就是你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無比真實一樣。
看到老媽的泰勒再次壓抑不住情緒,飛撲到她懷裡。「媽,對不起……心裡一直想著反正明天又會見到面,所以總是說著違心的話……我愛你,媽……」
這一次,他把那天早上該做卻沒有做的事都做了,拉著老媽度過了一個他最開心的早上……
伏在日記上睡著的泰勒,其眼角邊不斷有淚水溢出,可他的嘴角卻一直上揚著,想必正做著一個美夢吧!一個中年婦人安靜的站在他身旁,她邊輕撫著他柔軟的頭髮,邊微微燦笑著,最後還伸手為他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我也愛你。」
大概是因為這動作使他感到癢癢的,沒多久,泰勒就醒過來了。他似乎突然想到了甚麼,翻看著日記本,卻沒有找到那段關於紫花郵筒的記錄。他後來也再去了一次那片藍花楹樹海察看,可是這一次,即便他走到了盡頭,也沒看到那個神秘的紫色郵筒……
難不成一切都是幻覺?都只是一場夢?
不管怎樣,他的確因為紫花郵筒而彌補了內心的懊悔和遺憾。
或許,你的生命中有沒有這麼一個人,有很多來不及說的話想要和他/她說,可是卻沒機會了?如果能找到那個紫花郵筒的話……或許,就能把思念傳達過去,彌補你內心的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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