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陸之世─土震之章 - 第十六幕：覆轍(3)

藉由裴爾潞的帶領，曉露與其走入深山之中。

不同於曉露以往行經的山路，之前那些顛簸難走的路段，頂多只能算是隆起小丘上凹凸不平的坑洞罷了。

現在她們所走的道路，不僅狹窄而且崎嶇，只要曉露轉頭一望，便能看見那萬壑深淵──轟隆隆的水聲不斷地回響，飛騰的雪白瀑布毫不遲疑往下去急奔而去……

簡直就像是在取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然登山行為。

而當年愛米耶曾經在這懸崖峭壁攀爬過的記憶，亦逐漸在曉露的腦海中浮現，無獨有偶，愛米耶也一度為這險峻的路程感到害怕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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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累嗎？要不要休息一下。」走在前頭的裴爾潞小姐如此對我說著。

這有如及時雨一般的體貼問話，讓我感激到差點痛哭流涕。

我以前都不知道所謂的「山上」，居然會是這種恐怖的地方，不僅立足點小，連轉個身都有困難，而且高低落差極大，只要稍有個不小心或是強風襲來，就可能墜崖喪命……

這是一直生活在平地上的我，未曾想過的世界。

隨後，裴爾潞小姐找了一處較為寬廣的空地休息，感到有些無聊的我們，便開始天南地北地閒聊起來……

「對了，裴爾潞小姐。您說我像您認識的某個人，那是誰呢？」我突然想起這件事。

「就是我的姪子，他到外地探親去了，所以妳剛才到我家的時候正好見不著他。」

裴爾潞小姐望著自山壁噴湧而出的泉水說道，眼神專注到彷彿能從中看見什麼。

但與其說見不到裴爾潞小姐的姪子，倒不如說我根本就沒見到裴爾潞小姐的其他親人，難不成就只有裴爾潞小姐和自己姪子相依為命嗎？

而彷彿能看穿我心裡的疑惑，裴爾潞小姐倒也不怎麼避諱地大方說著：

「我說過我的家族是落難貴族吧。我的母親早在生下我時就因難產去世，我的父親則是在被剝奪爵位後便以死明志。與我相差十五歲的大哥一肩扛起全家人的生計，為了逃避王室的迫害，於是從原有的領地『澳臘』千里迢迢地來到這裡生活。

在我的姪子還未被生下前，大哥與大嫂就像是我的再生父母一樣……可是我的大嫂生下姪子後，便被自己家族的人尋獲。

大嫂畢竟是貴族出身的嬌貴身軀，再也無法忍受這樣困苦的生活，再者，她也已經為我們家盡了生下繼承人的義務，於是她連道別都沒有，就拋下出生不久的姪子，與家人回去自己的故鄉。

但我的大哥無法接受這樣的背叛，怒氣攻心加上長期過勞成疾，不久後便咳血病逝。

因為事發突然，村人也來不及去請山上的隱士『霍若先生』幫忙，所以事後無處發洩怨恨的我，就跑到山上對著霍若先生亂生氣一通……呵，現在看來，我還真是幼稚呢。」

裴爾潞小姐毫無顧慮地笑了起來，述說著過去種種的她，彷彿早已置身事外。

然而對於第一次聽見這種事的我來說，實在太過沉重了。雖然我自己也是父母早逝，不過伯父伯母給我的關愛卻是一點都沒有少，所以我從未想過有些人的一生會這樣坎坷不順。

「哎，別露出那樣的表情嘛。這些都只是往事罷了，人還是得往前看的啊。」

裴爾潞小姐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像是要給情緒低落的我一點安慰，我卻反而感受到她手心傳來的微微顫抖，想必裴爾潞小姐仍未走出那段過往，歷練淺薄的我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接著，裴爾潞小姐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揚起笑臉說道：

「對了，我來跟妳說說，為什麼妳會像我姪子的原因吧。妳想聽嗎？」

這番話引起我的興趣，忍不住一直盯著裴爾潞小姐瞧，甚至早已反射性地說出催促的話，回過神時才驚覺裴爾潞小姐已將話題帶開。

而相較我的興奮，裴爾潞小姐仍舊微笑以對。

「其實嘛……我本來第一眼看到妳的時候，對妳不是很有好感。想說這是哪裡來的黃毛丫頭，一定只是個想成為『了不起的神官』，懷抱著愛慕虛榮的想法，滿腦子只會享樂的懵懂小女孩。」

「耶？您怎麼會把我想成那樣，我才不是為了那種事要成為神官的啦！」

我不滿地抱怨著，縱使我在旅途中已經和裴爾潞小姐說明過自己想成為神官的原由，卻沒想到裴爾潞小姐一開始竟然是這麼看待我的。

「抱歉，我那時確實是太以貌取人了，也許是基於對同性的敵對意識吧。」

裴爾潞小姐對我眨了眨眼，話裡則是拐彎抹角地稱讚我的長相。

這下子，我的怨氣瞬間消散地無影無蹤，只剩下滿臉的熱紅……雖然我的外表早就被村人讚揚多次，可這是我頭一次被村子的熟人以外，而且還是全身洋溢著自信的成熟女性讚美，這真是有點難以招架呢。

「呵，總之。就在我看見妳被使徒叫喚，居然還差點要跌倒的時候，我彷彿看到我姪子在我眼前出現。所以發現妳一個人蹲在寺廟大門前時，我才會忍不住過去找妳。」

我聽著裴爾潞小姐的話，先是順從地點了點頭，不過又覺得有哪裡怪怪的……於是我警覺地馬上抬頭望向裴爾潞小姐。

「您的意思該不會是說，我和您的姪子一樣冒失吧？」

我突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

「哈哈哈──差不多就是那樣。不過，我的姪子才只有十一歲而已喔。」

此話一出，對我又是一大打擊。

頓時覺得自己真是無地自容，不由得嘀咕抱怨起來。

「真是的，我已經十七歲了耶！怎麼可以把我跟十一歲的小孩放在一起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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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在此時中止。

曉露甩頭揮去那如真似幻的迷濛情境，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就像是在夢遊，要是再不集中精神的話，就真的要掉下山崖去了。

一陣涼意自心底拂過，曉露趕緊專心跟著前方裴爾潞的腳步。而望著她現在的背影，曉露才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在初次看見裴爾潞時會忽然感到一股熟悉感。

那並不是因為前世愛米耶的記憶，而是因為裴爾潞自身的血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麼裴爾潞的姪子小姐恐怕就是……

「繆拉小姐，請往這邊來。那邊的路最近因為坍塌而堵住了。」裴爾潞突然喊道，並且用手勢示意另一條小路。

這令曉露的心思倏地拉回，並猛然掐住自己手臂──

不行，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我現在跟愛米耶不同，她還有能休息喘口氣的時間，但阿奇葉情況緊急，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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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覆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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