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當我接到方大東從台灣老家打來的長途電話,我望一望手錶,是十一時五十分,差不多午夜了。居然如此突然?
原來我已經離家出走兩小時了。風很大,天很黑,有雨點,但大雨沒下得成。我坐在鞦韆架上,聽著方大東給我說的鬼話連篇。
「金美娜……她來了,並纏上我了!但她卻……」
「大東,金美娜什麼纏上你呀!莫非你搞大了她的肚子?」
「不!比這更麻煩」
「什麼?你是說金美娜已死了,她卻纏住了你不放?你怎知道她已死了呢?」
「她是在我的夢中出現,是報夢,她說要跟我冥婚!」
真的假的!我並非著意於方大東的癡人說夢,我在意的是他所說的,居然正是出現在我所寫的小說之中的情節!但是,跟方大東已很久沒見,而且我的小說才剛剛寫好,除了「老婆大人」涼子之外,就只有我才知道箇中內容。難道,這世上真有如此雷同跟巧合,還是不幸?
這,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正強烈地在作祟中……
當我還在猶豫及沉默之際,方大東又說:
「金美娜要我回來日本去尋找及收拾她的屍骨好好安葬,還要我帶台灣才會有的紫檀木,製成屍骨木盒來盛載,我很害怕,不知怎辦,又不能告訴家人,突然想起了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
「大東,你沒有再啃藥了吧?」
「你說什麼?當然沒有!我現在是做正經的生意,生意額分分秒秒都是百多萬上落的。」
「那我可以幫忙你一些什麼? 」我心中卻暗想方大東一定還在濫藥!否則就是癡人說夢拿我來開玩笑?
「你忘記了你是“幸運男”嘛?你的剛陽氣場有夠強勁,可以鎮壓住金美娜的陰氣。你飛過來台灣,帶我一起回到日本去,順便當作好心,保護我走這一趟!我有金錢給你的呀,10萬如何?20萬也可以!」
「台幣?日本圓?」
「盧生,是港幣!」我楞住了,也肯定他啃了藥!
方大東一說到這樣數量的金錢,我打住了;想起了涼子,想起了她的殘破的老家,想起了我們都缺錢。即使知道方大東可能在打我的鬼主意也好,現實好像叫我不得不低下頭來。
「好吧!機票食宿等一切開支費用,都全是你的!」我開天殺價地說。
「當然!當然!沒問題,一言為定!」
掛上了電話,我有些忐忑不安,方大東是我的同學,他常常帶我出外鬼混去的。他有一張俊朗的俏臉,很吸引女人的;上短大(短期大學)時,他唸理科的而我卻學文學的,我已忘記怎樣認識他的,但他卻喜歡纏著我,他老是常常這樣跟我說的:
「你真老實,跟你做朋友最好!不怕被你出賣!」
「我只是相信人是會變好的,你也一定會的!」
每次,我都跟方大東這樣子說,他有啃藥的壞習慣;但在我的面前,他總是說不會再這樣做。是他瞞騙我,還是真的改過了?
當我回到家的時候,涼子已經在閣樓裡睡著了,在我關上樓下的燈之前,我在矮桌子上看見了一張便條:
「盧生,對不起,發了你的脾氣,你真是『幸運男』,因為你很天真無邪,從不懂計較我的任性,也不去計算我們的關係。涼子上」
我在白紙便條的背後寫上:
「涼子,我有工作------有金錢的!!!要盡快到台灣跑一趟去,幾天之內就會回來。在此期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千萬不要在外亂跑!一定要等我回來!盧生上」
我沒有把方大東的事情告訴涼子,因為涼子對方大東是毫無好感的!嗯,我突然想起自己所寫的小說的內容,借用了現實中他們的真姓名;但是除了時間前後的落差以外,還有著一種「真作假時假亦真」的味道------現實與幻想之間,我搞不清楚、分辨不來。由此看來,啃了藥的也可能是我耶?但有一事可以肯定:「貧賤夫妻百事哀」![註]
「你這個人可以不可以不要太天真,人心叵測,為什麼你總是長不大,不懂得防人的呢?」
我記得涼子跟我說過方大東的……我不想再刺激她及跟她吵鬧了!藉此機會分開及冷靜一下,對我對涼子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我在筆電的帳戶中,收到了方大東匯過來的金錢,網上也預定了來回機票,而且一如方大東所言,居然可以坐商務座位的,真的假的?網上的總帶點虛幻?總之,既然他那麼快地為我弄好了一切,還幫忙我搞定了。我,沒理由推搪了吧?一切安排的速度也真的太快了吧?
當我在桃園機場一下飛機,就已經一如方大東在手機上給我留言短訊,他已到了飛機場來。有一段時間沒見他,他瘦了也落魄了,他會那麼快到來接我,這也是當然的啦,因為有求於我嘛!若然,如他所說的話,給金美娜的鬼魂在夢中纏著他,那就真的是不好受了,真的假的?我的好奇心又在作祟?畢竟,跟我的小說的情節有雷同巧合之處,但我仍舊選擇相信眼前的人------方大東是我的好朋友吧!
當我接過了由方大東手上遞給我的包裹,不是很大的一件四方立體,有HelloMini的包裝紙包裹著的,顯得很可愛的但也感到有點兒沉重的,我問他說:
「這就是特意趕製的紫檀木的載屍骨用的木盒?」
「對!很重吧,因為包裹裡還有法器等祭祀用品的。我這一次一定要弄好,我不想再發噩夢了!」
「咦?為什麼不存倉?」我非常好奇地反問大東,那沉甸甸的東西令我覺得有點兒沉重了。
「那麼小的一件,手拿不是也可以嗎?」
當過檢查站時,檢查的海關人員問我包裹的事情,於是我就說出了是紫檀木的木盒、法器及有關它用來安葬先人屍骨的事情來。當時有人員叫我要拆開來給他們檢查,但奇怪是,另一邊卻遇上了一個麻煩人在生事。有一個黑人像喝醉了酒一樣在胡言亂語,結果有好幾個穿上制服的人員都被吸引去了幫忙去,我居然就拿著那東西,安然無恙地離開檢查站了。
然後,一直走在前面的方大東才又走回來跟我再會合,並且帶點興奮說:
「我就說過啦,你真是『幸運男』呀!」
「什麼?這跟幸運與不幸,又有什麼關係?」我莫名其妙地反問他說道
「沒事的!走吧!『幸運男』呀!」
[註]: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ntkVD14VM
唐代詩人元稹的作品《遣悲懷》,是由三首七言律詩所組成的,內容都是在傷逝悼念作者的已故妻子。「貧賤夫妻百事哀」出自三首中的第二首:
昔日戲言身後事,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N0vodA9o7
「貧賤夫妻百事哀」的前一句, 講白一點其實就是:「我知道夫妻生離死別,這恨愁是每個人生都要經歷的,但發生在貧困潦倒的夫妻身上的話,就顯得更加悲哀。」
「貧賤夫妻」不一定是專指元稹兩夫婦,更加是廣大不幸夫婦的整體代表的;貧賤也不一定是專指經濟上及生計上,也可以是一起經歷過災難生活的配偶;所以「百事哀」就更加令這樣的夫妻之間,添上一種揮之不去的特別情感了!因為這都是夫妻之間的共同經歷吧?
貧賤不是夫妻沒錢所可以完整表達的、比喻的,雙方之間箇中的感情,也是因為彼此有愛的夫妻才可以感受得出來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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