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任由夜響的血液流淌,開通河道,不顧旁人目光,凜然難犯,如此走到另一處的帳篷之內,附近有幾個高大壯健的混魔族同伴圍在外面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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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內空間狹窄,即使只有兩人內進亦已感到擠迫,並且擺設簡陋,僅由一根木柱支撐,兩塊薄如紙的布匹鋪在泥地上以作為床,以及兩張圓櫈屹立於此。夜梟將夜響拖入帳篷之後,放低手上夜響的腳,徐徐走到他身邊將虛弱的他扶起,助他坐於櫈上,其後自己坐在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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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些少未?」
夜梟對夜響展露熟悉的笑容,他在嘴前豎起食指向夜響示意說話不要過於大聲,耳帳篷布料單薄,以免隔牆有耳。
「醒…多得你斬我。」
夜響語氣無可奈何,稍微摻雜抱怨,身上的刀傷亦於方才止血並逐漸康復,頸上輕微的傷口亦是,均成疤痕,只留下沾滿血漬,黏稠的衣服,覆蓋身上。
「無辦法啦,始終做戲要做全套。反正你都可以用能力止血,又無須再受到人類追究,你就不要介意啦。」
夜梟雙手張開,手掌反轉,表面嬉皮笑臉,裝傻扮懵,實則暗裏仔細觀察夜響傷勢的康復如何。
「就算如此…」
夜響有氣無力的反駁被夜梟率先打斷。
「你當時對眼裏面只有克爾提亞,連我擋於你面前制止都毫不在乎,而且我隱約感到你身上被附加奇怪的魔力,你就當我是為你而出刀破解。不過,你的確進步不少。」
夜梟稍微收起笑臉,嚴肅的神情令夜響放棄反抗,低頭雙眼望向地上,陷入沉默,因為他清楚自己剛才離殞身滅命只差半步之遙,全靠父親才得以解圍。縱使夜梟的對策未能稱為完美,亦是當下最好的決定,至少夜響尚未想出一個比父親更好的方法。
「不過,你的確進步不少。」
夜梟露出溫馨的微笑,搭上夜響的膊頭。夜響舉頭望向父親,一聲不響,心裏卻確實得到一絲安慰。
「那你可以講下樹林發生的事?」
夜梟回到平時爽朗的笑容,搭於夜響膊頭的手拍上幾拍,嘗試打破沉默。
「呼…真麻煩。」
夜響看見父親依然一如既往,便不禁用力呼出一口氣。不過比起無奈,更似是如釋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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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夜響向夜梟娓娓道來任務的經過。
「原來如此,我諗你一定是墮入愛河喇。」
夜梟神情凝重,語氣肅穆。夜響立刻重新審視自己的感情,他不通曉情情愛愛,可是他認為假如自己真是愛上敵人的話,就是對同伴的一種背叛,因為他預想到自己有可能甚至會為對方不惜斬殺同伴。
「抱歉,只是講笑。毋須太過在意,你應該只是中魅惑。」
夜梟看見兒子將自己的玩笑當真之模樣,用手擋在嘴前側頭偷偷竊笑。夜響整日不斷受傷以及長時全力使用能力,因此已疲累不堪。對父親的玩笑比起無奈,更是想置之不理,直接躺在地上昏睡。
「照你所講,對方應該是故意向你展露自己的面容。你於見到他的雙眼之後才開始感到手軟腳軟,正正符合我所認識的魅魔發動魅惑的條件。」
夜梟望見夜響參透着疲乏的失望神情,隨即收起笑容,故作認真,嘗試修復威嚴。
「即是話,他是魅魔?」
夜響看見父親有心即刻為自己分析在樹林中遇上的對手,便霎時將疲累藏於面下,強裝精神。
「我諗未必,照我推斷他大概於你反抗之後失手,飲下你些少血液,之後嘗試使用你的能力但又未能妥善掌握,因而發生異樣。因此他應該屬於吸血鬼,此種族能夠在飲下對方血液之後發動對方的能力,不過能夠維持的時間我都不知道。」
夜梟憑着自身征戰多年的經驗推斷出夜響剛才面對的真正種族。夜響微微點頭並沉思魅惑的對策。
「我之後應該如何應對?」
夜響在疲倦的頭腦中轉眼想到幾個辦法,可是他仍然希望能夠從父親的經驗身上,學到最好的方法並對比自己的辦法以對付艾莉絲的魅惑。
「好簡單,避免望對方對眼。」
夜梟輕輕笑一笑,道理雖說簡單明瞭,然而夜響清楚,要在對戰之中完全避開望見對方雙眼絕非易事。只是他亦想不到此外的手段,所以並不反駁,唯有點頭以及在心中決定再與艾莉絲見面時就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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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夜響想離開櫈上,躺於鋪在地的布上睡覺之際。夜梟忽然大叫,令夜響即時停下並帶着緊張擔心的表情望向夜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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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突然醒起,明日會有一個來自教會的勇者過來於後方最近攻佔的軍營,之後有可能會一齊上戰場戰鬥。」
夜梟帶同手腕緩緩晃動左手食指,差些忘記要對夜響稍微解釋詳情。教會的勇者將會抵達被人類佔據,先前為亞祖爾的軍營。
「真是有必要當下講?」
夜響認為父親的說話無關緊要,擺於臉上的精神變得蕩然無存,雙眼已合上一大半,坐於櫈上的身姿漸漸打圈搖晃。
「無錯,因為都重要。現時我們於戰爭上失利,此個臨時搭建的軍營因而並非安全,魔族隨時會到此反擊,所以我們於稍後亦會撤退到後方的軍營。換言之,你到時要小心生面口,以免又得罪人。」
夜梟帶着和藹的笑容,苦口婆心。相反夜響已無法支撐,隨後倒於地上布匹。
「好…我會留意。又是勇者…又是教會…我對兩樣都無好印象,恐怕都並非好人喇。」
夜響躺於地上,說話雖則中氣不足,厭倦之情卻表露無遺。在他一生的際遇之中,逢屬教會之人都定必藐視混魔族,再加上遇見胡作非為的克爾提亞,故此他對勇者,以及教會一詞唯有反感。
「哈哈哈…今次是新生的勇者。我當然亦未見過,所以我都未知他是個如何的人,或許你無須過於擔心,只要略加留神就可以。」
夜梟在櫈上轉身看着地上的夜響,爽朗的笑容是希望夜響能夠放鬆,不必太過憂心,剛才只屬簡單提點,別無他意。
「一個克爾提亞已經夠麻煩,再來多個真是令人氣餒。」
夜響心想能夠的話,最好不要與任何勇者會面。
「話不定今次會是個好人呢,至少實力可以保證。」
夜梟看穿夜響的心思,因此露出苦笑。他盡可能不想和任何勇者交惡,因之後亦是一齊於戰場上出生入死的關係。此外,若能得以他們其中一人的幫助,自己的夙願便能更易達成。
「希望如此啦。」
夜響不會再對人類產生任何希望。他未能領悟父親的想法,對他而言,勇者擁有高強的本領才令他更感到討厭。因於他眼中,他們都喜歡恃技凌人。
「一切都太麻煩喇,我已經無法再繼續,下次再講。」
夜響筆直躺於地上,閉合雙眼,靜止不動。
「你就於此先休息下。到時到候,再叫醒你。」
夜梟眼見疲累的夜響早已到達極限,便不再打攪,站起身然後離開帳篷。
「麻煩你們幫手照顧他,我有些少事情要處理。」
夜梟帶着微笑命令守在附近的四位混魔族,他們個個腰間上掛着長劍,閒雜人等難以接近。之後夜梟便轉身而去,回頭便立即收起任何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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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魔族挪格喀拉要塞,艾莉絲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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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寬敞,四面的牆壁由整齊的石磚堆砌而成,於一道端莊而簡潔的木門旁邊擺滿一整排的木櫃,木櫃之上井然有序大量放滿一支支玻璃容器,其內均注入血紅之水。房內未見任何窗口,亦無燈光漆黑一片,一張帶有簡單雕刻的大床立於正中央,四周有雪白的薄紗覆蓋。而艾莉絲躺於其上,毫無感情的赤紅瞳孔正在靜靜注視着薄紗的源頭,床頂上的樸素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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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於床上反覆思考今日與夜響初相見所發生的事。連同失敗,今日的一切已向姐姐大人稟告。不過,看夜響最後所做的事,就足以證明我的魅惑在當時依然有效,以他的耿直,實在難以想像能夠對我說謊。雖則矛盾甚多,但當中一定能夠連貫起來。首先是他獨自前來實行口中的調虎離山,看似無稽,可是人類只是弱小並非無能,從此能推斷出,他應是得罪權貴,才被人安排送死。然後是阿祖爾大人可以確定是死於他們兩父子之下。《漆黑暴風》,繼維爾大人之後,連阿祖爾大人都慘遭毒手,此仇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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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本應暗淡無光的雙眼卻逐漸泛起淚光。要冷靜,切勿心浮氣躁。夜響雖未達勇者之境,實力亦不容小看。他最後因魅惑而激發的潛力,應該就是讓他能夠從阿祖爾大人手上存活下來的原因。根據夜響所說,人類現時應有三個勇者坐鎮,被稱為災厄的最強勇者似乎不在其中。相反我們只有兩個能夠足以抗衡勇者,雖然其中一個應該甚至能夠輕鬆將對方三個趕盡殺絕,不過姐姐大人只會允許在最後關頭派他上陣。縱使數量上處於劣勢,然而以目前的戰況來看不必擔心,人類短時間內無法接近挪格喀拉要塞,他們只會死於亂箭之下。當務之急,是調查清楚夜響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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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淚光依舊,卻頓時稍有臉紅。他的容貌確合我的喜好。並非如此,我為何在胡思亂想,他的能力到最後我都未能夠了解,至於他所說的風,很大機會是來自風之神的加護,也是說明有可能《漆黑暴風》亦屬如此,之後都要小心此位以隨心所欲聞名的神。再來夜響,只要掌握得宜,他能夠成為對抗人類的一步好棋,他幫我抑制魔力之舉的確英俊。我是說,能夠透過他和他父親《漆黑暴風》可以引起混魔族對人類叛變,我們就可以乘虛而入,將他們一網打盡。而且夜響在臨走前對我依依不捨的表情都有幾分可愛之處,我究竟?總覺得思緒在憶起他時亦會變得混亂,明明只是一隻棋,明明是仇敵。現時並非想此事之時,不容再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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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阻止戰爭?然後為你所有?你真的值得我讓你得到手?值得我等?夜響……」
艾莉絲閉起兩眼,露出不願相信,卻又稍摻期待的微笑,隨後徐徐陷入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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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稍早前,人類於樹林中臨時搭建的軍營之某個帳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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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梟無聲無息走入其中,時近黃昏,帳篷因而變得昏暗,在狹小的帳篷之內,於夜梟面前的是身穿厚甲的三位人類將軍,而在之前對夜響假稱委以重任的老將亦在其中。三人圍繞一張略嫌細小的木檯而坐,忙於處理眼前有關撤退一事的事務。他們看見夜梟走進,便紛紛停下手上的工作,轉而望向夜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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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得正好,我們方才正於決定如何處置你兒子夜響叛變的處罰。」
老將率先開口。只見夜梟仍然笑面迎人,令人反而不寒而慄。
「在之前請先聽我解釋,…」
夜梟保持笑容向他們三人稍微鞠躬,說話卻被人打斷。
「無需解釋,你兒子的處罰早已決定。」
老將身旁一位年輕的將軍神情堅定而兇狠打斷夜梟的話。夜梟舉頭帶笑望一望他。
「是克爾提亞大人讓我解釋。」
夜梟維持鞠躬的姿勢。聽見克爾提亞的大名,三個將軍隨即啞口無言,雖說夜梟是在說假話,可是即使是人類的將軍亦不敢隨意主動接近陰晴不定的克爾提亞,故此無法向他打探真偽,夜梟正正利用此點。
「他已經將夜響的處罰交託於我,而在我的嚴刑拷問之下,我從他身上了解整件事的所有。並非是夜響叛變,他順利完成你交託於他的重任,只不過在之後精神受到掌控,而導致今次的無禮之舉 。」
夜梟利用片刻的沉默,站回身軀,滿臉笑容,滔滔不絕,向他們三人解釋來龍去脈。
「就算如此,亦不能改變他曾經叛變的事實。」
老將討厭混魔族,所以仍未想改變處罰夜響的主意,更不用說他亦是受人指使。
「一定要將他遣返首都才說得過去。」
年輕將軍再次插嘴,在夜梟平靜的笑臉底下掀起波瀾。
「請恕我直言,當初我就講過,以夜響的實力未能肩負重任,是你硬要他去。而當下他完成重任,滿身傷回到同伴的身邊,如果如此仍要處罰,恐怕只會擾亂軍心。他的實力雖不及勇者,但是依然大有作為,不如物盡其用,要他作戰到死為止,對人類作出更大的貢獻。」
夜梟深知混魔族遣返首都的下場,他絕不會讓唯一的兒子落得近乎折磨至死的悲慘收場。
「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就暫且赦免對他的處罰。」
老將見識過夜梟的實力,知道他的底細,所以清楚與他糾纏並非上策,夜梟提出的建議也不會為難自己,繼而稍作讓步。在右邊的將軍都深知這個道理,因此一直不多說話。唯獨在左邊的年輕將軍對此有異議。
「瓊前輩,何必聽取區區混魔族的說話,我們不是說好一定要將夜響遣返首都?夜梟,你兒子夜響遣返首都已成事實,無需再狡辯。」
年輕將軍肆無忌憚,不願向混魔族低頭,定要將夜響生不如死。夜梟令人無法看穿的笑容從未放下,吞下心中不忿,默默聽着年輕將軍口出狂言。
「賈斯。」
瓊立即搭上他的膊頭要他點到即止,在右邊的將軍亦都要搖搖頭,望他見好就收。
「瓊前輩、菲力前輩,我不曉你們為何要看一個混魔族的面色,他們只不過是我們人類用來攻打魔族的兵器,死不足惜。」
賈斯無視瓊和菲力的勸止,一意孤行。夜梟試圖再發言扭轉局面,只可惜也被氣燄高張的賈斯伸出手掌阻止。
「你不必多說,我心意已決,夜響的處罰就此決定,遣返首都,你就就此返回。」
賈斯更要夜梟離開。夜梟明白再多說亦無用,無謂浪費唇舌,唯有帶着紋風不動的笑容爽朗轉身離去。在夜梟走出帳篷之後瓊和菲力都搖搖頭並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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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人類撤退過後,於後方軍營附近的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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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士兵發現一個坐臥在大樹之下的身影,他兩目撐大,當中瞳孔擴張,帶着怨恨,四肢無力,紋絲不動,唯獨頭髮隨風擺動。他身上鎧甲的破損直達體內,內藏稍微傾瀉,聲帶被割斷,染紅背後的樹幹,乃至身旁的綠草,血液亦早已凝固,將草黏上抵抗微風吹動,突顯身影的位置。此人身上的傷勢彷如被野獸撕裂所致,而非刀劍,故此人類瞬間將此斷定為魔族所為,認為他是於昨夜受到魔族的偷襲而不幸逝世。而此人正是誓要將夜響遣返首都的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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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勇者—現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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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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