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腐敗的人性就像是蛆蟲一樣,無時無刻啃食著破敗腐爛的國家,當所有壞死的軀體都被吃完時,那就是巨人轟然倒塌的時刻。
「我說……」
在柴爾斯公爵府邸裡面,兩人身邊沒有任何一位侍從和護衛,在稀有的鮮花香味充斥的花園中,坐在使用昂貴的柚木製成的涼亭裡,有說有笑的聊著。
穿著在帝國首都最新流行的服飾,深邃的藍色眼眸凝視著褐色茶水上的倒影,嘴上雖然很自動的聊著天,但眼神卻若有所思的恍神。
「殿下如果累了,不妨前去房間休息。」
「喔!抱歉,最近事情有點多,不小心恍神了。」
大概是因為前幾天各地接連傳來的消息,本來就十分忙碌的第二皇女,還連夜進行會報、分析和決策,搞得就算塗上厚重得胭脂也無法掩蓋眼皮底下的黑斑。
作為朋友兼同條戰線的戰友,柴爾斯公爵細心的遞上了一盤黑巧克力,希望能用苦味和甜味轉移皇女的注意力,至少可以不用那麼苦惱。
產自南方的果實,雖然苦澀但在適當的料理下,會有陣陣的香氣飄出,如果加上砂糖、牛奶等調味後,只要習慣那先苦後甘的味道後,還能作為提神醒腦的良藥,十分的受到皇宮貴族的喜愛,據說連各個重要機關的大臣也是,幾乎沒有人可以抵擋住這種美味的誘惑。
「別太操勞了,雖然很想這樣說,但是有那種同盟對象,想不過勞都很難吧?」
「可是如果不這樣,根本沒有機會扳倒大哥,實力差距太過明顯了。」
「說的也是,如果單靠一個人的努力就行了話,就不用千里迢迢地來找我了。」
柴爾斯公爵無奈的說著,手中的花茶已經見底,於是她旁邊拿起茶壺補充。
為了與勢力最強大的第一皇子對抗,第二皇子與第三皇女締結了同盟,雖然彼此勢力之間依然有不小的隔閡,但在已經是最後的方法了。撇開第一皇子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保護的第四皇女,她既沒有力量也沒有背後勢力,並不會為第一皇子的勢力增加力量,頂多就是靠著她悲慘的身世,多少換取民眾的同情。但光是軍務部和大多數保守派的貴族,就足足佔了帝國勢力的大半,任何勢力想要正面對抗都只會被瞬間撕成粉末。
然而對人類來說領土廣袤的帝國,十分依靠各地的貴族統治,如果想要徹底的推翻第一皇子為首的保守派勢力,必定要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一翻動亂,將那些不管是腐朽、還是保守的貴族通通的清理乾淨,集中所有力量快速、安靜的各個擊破。
簡單來說就是將腥風血雨推展是帝國全境。
「這樣就免不了波及平民了,真是……令人興奮啊!」
這依靠著犧牲無數奴隸屍體堆砌起的和平世界,不管世界如何的變動,生活都是那樣的平淡無奇,每日都只能見到一樣的太陽東升西落,日復一日往復以年,倦怠的免神充斥著早已經失望徹底的眼神中。
世界本該是有著無數的挑戰、無數的磨難,但自從晶術的大規模運用後,人類就失去了那種挑戰的慾望,變成了只會苟延慘喘的生物,如同孳生在地下水道裡的蒼蠅老鼠。
「你還是一樣,雖然我們沒有名義上的同盟,但作為朋友還是建議你們。不要小看第四皇女,她絕對有秘密瞞著你們,小心最後被反將一軍。」
「第四皇女?你說那個失蹤的妹妹?」
第三皇女納悶著,畢竟除了整天關在自己的書房和社交舞會外,就很少會主動地出門,大多數的情報收集都是交由部下處理,毫無任何勢力的第四皇女,所有的情報大概還不到一份農產品的調查報告來的多。
「她是你的妹妹,雖然算是私生子,但她還是擁有皇族的印記,如果有個意外恐怕會有變數。」
「但她除了第一皇子的保護外,就沒有任何的勢力支持吧?除非有貴族想要扶持傀儡,但那樣就是公然與第一皇子為敵,不可能有傻子會這樣幹的。」
「我能說的都說了,剩下就靠你們自己了,你們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到時我也將會幫助你們。」
「你可是公爵欸!確定現在說這些話合適嗎?革命可不只是貴族間的政治角力,而是伴隨著血肉消、刀劍碰撞的盛大場景,你不想要參加嗎?難道你不想趁機拯救你的那位沒有血緣的弟弟嗎?」
聽到皇女帶著玩笑的話語,柴爾斯公爵停下了拿著杯子的手,她雖然沒有吭聲,但那平靜的面容下,彷彿就是在瘋狂的大笑。
或許是在思考想要組織語言,公爵短暫的停頓後說:
「……是啊!他可是還在等待著我呢!」
「你們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只是曾經有著同樣的姓氏,但卻對他那麼上心。難道你們是姊弟戀嗎?」
「別瞎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經歷,如果不是那個混帳父親,他又怎麼會那麼悽慘。」
前任柴爾斯公爵如同大多數的貴族一樣,在外面都有著許多情人,雖然在層層防護下有一名私生子,但是到他死前卻連個帶有正統血緣的子女都沒有,唯一在本家生活的女孩也只是妻子與前夫留下的孩子。
別說要遺產爭奪了,就連個對手都沒有,在前任公爵死後,那毫無血緣的關係也就此斷裂,看著外表哭的昏天地暗,心中卻在重新尋找權貴攀附的母親,柴爾斯公爵很輕易的就捨棄了最後的血親。
手中握著銀色長劍,身後跟著無數效忠於她的忠心騎士,柴爾斯公爵府很快就換了新的主人,這速度快到就連軍務部、法務部和皇帝都來不及做出回應,這件事情就結束了。
只是當事情結束時一切都太晚了,前公爵大概是為了掩蓋自己的醜陋的行為,活生生地將留著自己鮮血的孩子烙印上奴隸印記,並用契約將他發配置邊疆。
「你還真是執著,可真羨慕你。可是我總想不透,既然你不希望他受傷死去,那你為何不多派些人保護他就好,等到契約的條件結束時,你就可以接他回來了。」
如果真的那麼在乎他,那麼柴爾斯公爵已經掌握了就連皇族都望而卻步的力量,就算是因為契約的關係無法離開,那為何還要每年都要削減增派的奴隸兵數量,甚至就連最基本的補給都削減到根本無法維持日常的地步。
「我也很想,但是與第一皇子殿下的契約依然生效,他們簽下了『神選』計劃,為了篩選出可以做為精銳戰力的士兵,將無數的奴隸士兵丟到毫無希望的戰場上,讓真實的戰場選出強者出來。」
「居然有這種事?」
第三皇女表示出驚訝的表情,彷彿不敢相信那位第一皇子會做出這種事情。
只是這點表演,對眼前的柴爾斯公爵可沒甚麼用。
「別裝了,你早就知道了吧?」
「欸嘿!被發現了,但是如果是契約就真的沒辦法了,你知道契約內容嗎?」
公爵搖了頭,就算已經將公爵府上下全都翻了一遍,也仍然沒找到契約,唯一可以知道的事,就只有契約規定他們必須守護帝國邊疆,但多少年、未來有甚麼作為都不清楚。
最壞的打算又是契約的作後,讓所有知情人士自殺,雖然是很令人可恥的行為,但這對前任柴爾斯公爵並非做不出來的事情。
「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改變什麼,所以我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你們的身上。」
「是寄託在這次的爭奪戰吧?為了增加成功率,不管是誰都會開出沒有底線的條件,這樣一來,就連『奴隸恢復貴族的身分』這種沒有先例的代價都能夠被接受。」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的眼睛。」
同為在社交界奮鬥的女人,比起當作溫室的花朵供人欣賞,他們更加喜愛站在戰場上,與那些豺狼虎豹的貴族、騎士比拚。
一人靠著絲毫不輸大多數晶術師的智慧,一人靠著能夠輕鬆迎戰野獸的身手,在男性比例佔了九成九的帝國裡殺出了一條血路。
「但是啊!你覺得我那二哥真的能與大哥周旋嗎?怎麼想都不覺得可行,還是該想想後路要怎麼走。」
「就相信他一次吧!或許會給你不一樣的驚喜也說不定。」
「大概吧!帝國的暴雨已經快要到了,如果你們姊弟不斬斷心中的那條隔閡,不管誰的心中多麼希望對方存活下來,那到最後不管是誰也都活不下去。」
「這是以朋友的身分說的,還是帝國第三皇女,擁有著睿智之名的蒼藍星所說的話呢?」
像是要回應公爵的疑問,皇女帶著微笑喝下花茶,之後就巧妙地物轉移話題,剛才的對話就像是沒發生過一樣。
褐色的茶水倒映著涼亭的屋頂,以及花叢中的飛舞出的蝴蝶,將那七彩的翅膀的畫面都倒映在了上面。
如果世界能夠停止在一刻,那又該有多好?
不用為了心愛之人所煩惱,不用為了這痛苦的世界給苦惱,能夠不用思考任何事的沉浸在潔白無瑕的夢境中。
理想的烏托邦,大概就是那個樣子吧?
只是那是不可能的,為了人類的明日,不管是誰都要做出選擇、做出改變,這場戰爭不管誰輸誰贏,人類的未來都將改變。世界的變革已不可停下,那些未雨綢繆的人、那些最以待斃的人都將受到回應。
隨著皇女手中乾涸的茶杯放下,盤子上的蛋糕也早已消失殆盡,雖然天色還為時尚早,但是茶話也該告一段落了。
「那麼希望下次再見面時,也是在這裡,跟你親愛的『鱗』。」
「嗯,祝你們成功。」
「再見了,我唯一的朋友。」
雖然雙方臉上都是笑著道別,然而他們都知曉,下次見面時,或許就是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了。
冰冷的刀劍將代替言語,喧囂的旗幟號令將取代溫暖的寒暄,戰馬奔騰的戰場將取代花園,帝國全境都將不會有安全的地方,那是唯有戰鬥的人能夠倖存下來,無法戰鬥的人都將被捨棄的世界。
當天晚上公爵抱著冰冷的相框,坐在陽台上的椅子上,那張有著燒焦痕跡的照片是她摯愛的弟弟唯一留下的紀錄。
「鱗……你能原諒我了嗎?」
冰冷的話語中,滿是歉意以及愧疚。
今天的月亮如同當晚一樣明亮,那晚親眼看著上一秒還在與她玩樂的孩子,有說有笑叫著她姐姐的男孩被父親綁在床上,任憑男孩如何嘶聲力竭的痛苦吶喊,慘忍的一刀接著一刀將奴隸刻印給刻在那嬌小的身軀上。
恐懼到無法出聲的喉嚨和無法止住顫抖的雙腳,只因為心中的恐懼就飛奔離開了,那個或許可以拯救的家人。
孤苦無依的男孩,他就連自己的父親長相都不曉得,就被烙印上罪孽的枷鎖。
說來可笑,從男孩的口中女孩得知,他的母親直到死依然囑咐他千萬不要記恨父親,因為父親是個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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