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沙(上):未停歇的風 - 第五章(1)暴風的中心

在鴿子振翅飛起落下的羽毛下，白皙的大理石磚大廳裡，人山人海的貴族、官員以及騎士們都聚集在此。

她踩著七彩的鳥獸毛髮搭建起華麗的地毯，從在衛兵的推動下緩慢拉開的橘紅的木門，門縫中透出的耀眼艷陽當作背景走來。

白皙如雲霧的薄紗被披著肩上，白霜的禮服長裙在七彩斑斕的飾品下，顯得格外的耀眼且動容，那無與倫比的深邃眼眸，好像一但被注視著，就會徹底沉淪下去般。

「恭迎帝國的烈陽降臨，祝薪火永傳。」

所有人一同的跪下身軀，恭敬的朝向那位帝國至高的存在，只是任憑多少人的讚美之音傳遍於耳中，她卻絲毫不見歡喜的表情。

冷澈的如同白瓷娃娃的面容，晃動著深黃色的雙眼注視著所有人。

「都起身吧!這世界已經改變了，不用再照著那些腐朽的規定，以後我就是規則，我就是天地。」

這幼齒溫柔的語氣如果是平常的狀態下，普通人大概會有被治癒的感動，然而包括久經沙場的騎士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彷彿正在被野獸虎視眈眈的看著。

「平定四海天地，斬殺唯禍八方惡徒。」

那年的四方大戰，無數的貴族領土、城鎮陷入戰亂之中，無數繁雜的情感作為了柴火，驅使著烈火遍布帝國全境。

就此沒落的貴族、家族不計其數，已經比滿天的星空還要繁雜，比那大地上飛舞的沙塵還要不計其數。

同時那些在大戰中運籌帷幄，成為勝利者一方的許多人物都被冠上了英雄的稱號，雖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光明磊落的人物，但這些少數的人憑藉著自己的直覺、知識與判斷，選擇站在勝利的一方，英雄的名號就當作是他們的酬勞吧!

「賜予諸位十二英雄稱號，珠寶百餘、封地萬丈。」

接下來就是論功行賞的環節，所有曾經幫助過她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得到了獎賞。

在漫長的典儀下，女孩的面容漸漸泛起困倦，就算是在戰爭最混亂的時間點上，她仍然會按時的睡眠，而現在差不多是午睡的時間了。

旁邊察覺到女孩快要起的雙眼，騎士們互相打了暗號，讓司儀盡快結束了流程。

「呼……總算是結束了。」

「陛下很勇敢了，皇子殿下們小時候可從沒有這種能力，也沒辦法像您這樣的乖巧有威嚴。」

侍女說著將一杯茶放在了床邊，然後就走出房間，輕輕的關上房門。

緊張的氣氛舒緩了許多，房間內又只剩下了女孩一人，看著窗外的炫目的陽光灑落，就如同當時一樣的溫暖。

只是或許是靜謐的房間，以及窗外席柔的風聲吹過，漸漸的那悲傷的眼淚又再次從眼角溢出，帶著後悔與無助默默地哭泣著，沾染在那貴重的枕頭上。

事情都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那年的約定我完成了，然而你卻再也無法完成你我的約定。

多麼希望你能從那人類的憎恨與猜忌所填滿的戰場上，就像當時拖著那殘破的身軀歸來，帶著笑臉於我迎接朝陽。

那場慘烈的戰爭中，第一皇子的陣營奮力迎戰，超乎他們想像的力量與叛亂接踵而來，一時之間各地紛紛傳來潰敗的消息，戰爭的烽火綿延千里，除了宮殿以外的地方，鐵甲與戰馬的聲音不絕於耳。

雖然初期的戰爭第一皇子他們幾乎是一面倒的潰敗，但是丟失的領土大多是沒有戰略價值或者物產匱乏的邊緣地區，大多數的戰略要地仍然都掌握在他們手上。

緊接著後續的發展幾乎都跟預料中的一樣，二皇子與三皇女的同盟在首都前的堡壘攻防戰中瓦解，自從那時起人類陷入了更加混亂的戰爭。

三皇女陣營驅使著不明力量的野獸，毫無人性的瘋狂肆虐著大地，人類的死亡就跟出生一樣簡單，生命輕輕一踩就會跟雜草一般地被毀滅。

但該說幸運嗎?

那場戰爭的勝利者是第一皇子的陣營，帶著古老的律法與規則，榮登了最後的勝利寶座。這避免了三皇女那生靈塗炭的結局，和二皇子將鮮血流滿大地的結局。

在那短暫的休憩時光中，一小隊的騎士有前往曾經的第一軍團駐地偵查，但所有的情報都說著同樣的結果。

第一軍團被徹底毀滅了……

「叩叩叩!」

「嗯?請進。」

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女孩重新地從床上爬起，拍打幾下紅潤的臉頰，讓自己快速地清醒。

「陛下時間差不多到了，因為皇室的喪服較為繁雜，所以要請您提早替換。」

「我知道了。」

專門訂製的喪服，是裁縫師們在幾乎被摧毀殆盡的工房中，耗費心力連夜趕工出來的作品。

雖然都是用著漆黑的布料製成的，但裁縫師們還是記著巧思，用上些許的明暗的對比，讓平凡的喪服上有著各種花朵和徽章。

等待侍女們七手八腳地換好喪服後，換上黑色制服的騎士們便上前護送著女孩來到了皇宮的花園中。

在花園中央有座前代皇帝下令種植的小森林，而它中心的位置有座略微起伏的小丘陵，那裡就是世世代代的皇族死後的安寧場所。

當丘陵底下地厚重的石門被推開，祭司舉著金黃的燭台，帶領著眾人進入。

女孩跟在三口石棺的後方，小心翼翼的走著，因為墓室是在地底下，排水的設計沒有很好，造成地板十分的濕滑。

「陛下請小心步伐。」

「我知道，這點程度的地板就跟浴場沒兩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管是哪一位騎士，依然會將女孩當作小孩子，儘管她早就做出了許多超越年齡的事情了。

「話說那把長劍你有帶來嗎?」

女孩刻意放小音量，深怕有其他人聽見。

「陛下放心，在這裡。」

騎士說著，並掀開背後的披風，將底下遮蓋住的長劍給展露出來。

隨著喪禮地進行，三口石棺一次地被放進墓穴中。當最後一口石棺放下後，女孩從騎士那接過長劍，將它放在石棺旁，一同地被放進了墓穴之中。

當女孩與身旁的眾人親眼看著墓室被封起，那隱藏在眾人心中的秘密，連同沾染過至親鮮血的凶器被徹底封印，這讓他們鬆了一口氣。

只是就算是這樣，心中的罪惡感依然猶存在女孩心中，沾染過鮮血的纖細雙手已經無法被清洗乾淨，但這就是成為勝利者所必要代價，是為了達成約定的所要付出的犧牲。

跑出皇宮的那短短幾個月時間，是女孩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第一次獲得的自由、第一次獲得的歡笑，第一次將冷澈的內心從那冰冷到無法呼吸的房間中拿出。

想要與你們說著更多玩笑，想要跟你們繼續地玩鬧，想要再次地活在陽光下，然而現實的悲慘卻無情的將人打醒。

為了達成目的，達成那為了活下去所欺騙自己的約定，在那無比信任的光明之下，冰冷的雙眼如同那塗了毒藥的匕首，女孩無情的將黑影中的刀刃刺進第一皇子的心臟。

「陛下結束了。」

看著恍神的女孩，騎士連忙上前提醒，雖然光線十分昏暗，不太可能有人發現，但畢竟還是帝國的皇帝，還是需要有皇帝的樣子的。

皇帝的威嚴是震攝住那些殘存貴族的有效兵器，如果沒有辦法壓制住貴族們的勢力，難保不會再出現另一場流血革命。

「咦?我知道了。」

女孩從恍惚中恢復，跟著眾人從原路返回地面。

喪禮過後的獻花環節，許多的貴族、權貴上前表達哀悼的心情，可任誰都看的出來，那些人的臉上都是虛偽面具，真正有著哀傷之感的人根本沒幾個。

以前這種場合除了第一皇子外，是不可能有人主動上前攀談的，因為沒有任何權勢的皇儲，除了最為被人控制的傀儡外，就幾乎沒有任何的作用。

但是戰爭過後令所有人大跌眼睛的是，就是這種看上去沒有任何力量與權力，就連智慧與年齡都比不過其他三位的皇儲，居然是這場龍爭虎鬥的最後勝利者，已完全勝利的姿態走上了皇帝的寶座。

今後她的名號將響徹大陸的每個角落，那怕是崇高峻嶺的山中王國，或者深海大洋中的繁華城市，都會知道他的名號。

──「麗塔‧萊拉」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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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暴風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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