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喘著氣,將義成攙扶了起來,安置在一旁。
「你緩緩的呼吸,保持冷靜先待在這,我去前方看一下狀況。」
他虛弱的點頭喘著,彷彿在體力方面有些吃不消,難以承受的平衡著呼吸的節奏。
我走上前,隨地撿起一把斧頭,探查著眼前的爆炸處。
日光升起,晨曦乍現在山的身後,逐漸沿著山邊覆蓋整座村莊,映照整片大地。星夜漸漸被日光給侵蝕,還給白天一片湛藍的天空。輕飄的白雲彷彿在闡述著危機過後的平靜,宛如浮雲般消失殆盡。
我徑直朝著共主走去。祂爆炸過後,彷彿在地面留下了一個不明物體,像是人,又像是一灘液體。我警覺的走近,靠近一看,確實,是一個留著一頂捲長髮,上半身赤裸,下身穿著一件卡其色的破長褲,臉面朝下方,一動也不動,彷彿沒了氣息。
我使盡力氣用手將他翻過身,他看起來好像還有些動靜,我依舊不敢大意。整體看來,這是一名男性。但我並不清楚他是誰。
這時他睜開了雙眼,細長的鼻樑深吸了一口氣,死沉雙眼朝我注視著,並帶著凶狠,嘴角咧開道:「你…沒有後援了對吧…所有人都無能為力,敗給了時間。那麼點巫毒術,就想將我毒死、噎死。」這時他開始吐出黑水,所有五毒蛇蟲從他的嘴中鑽出,但他明顯帶著笑意,對他來說這些只不過像是剛入口的食物而已,對他完全沒有任何傷害。
我退後,那些從他嘴中鑽出的蟲蠱四處逃竄。他抹開嘴角殘餘的黏液,一把抓起身旁的黑矛,睜大著瞳孔嘲諷著我。「你以為白天如何?能拿我怎麼辦?陽光會殺了我們這些邪物?以你這個廢物的能力若能打敗我,那我就應該要好好檢討了。你知道共主嗎?以肆虐為一身。天氣、暴襲、病亂、傳播,不管是天災或人為,它們永遠都不會消失。如果這是你所謂的雨過天晴,那很抱歉,又要開始轉陰了。」
我緊握住斧頭,一口氣朝他劈下。他迅捷的起身,舉起長矛朝我刺來,那速度快到我來不及反應。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席輕柔的話:「身體借我。」我瞬間被一股能量佔據,然後眼前的視線銳利清楚的很多,腦袋也更加清晰。我閃過祂的攻擊,順勢從地面撿起一把劍。左手舉斧,右手舉劍。
我的雙手速度快到能與祂匹敵,不斷防禦祂的長矛刺擊。一個轉身,我找出空檔,目標瞄向祂的大腿丟出斧頭,斧頭甩飛在半空中,朝著祂的大腿插進,祂哀號的喊著然後拔開。
我不得喘息,也沒時間喘息,接著撿起周邊的武器朝祂扔去,然後撈起一把斧頭備在左手。
祂用長矛擋過,一個瞬間衝到我面前,甩起長矛伴隨著迴旋踢朝我攻擊。我以長刀和斧頭雙雙抵禦,一股低氣壓逐漸逼近,就向天頂一片漆黑壟罩著,然後逐漸蔓延。
我正處於下風,不斷的往後退,正常來說長矛限制於長度,攻擊方面來說會比起短型類武器要更加緩慢,甚至不便。但共主卻能熟絡地控制它,並且將它的攻擊性提高,速度也跟著提高。
我閃過長矛的利刃,與矛身擦身而過,接著出手正準備將右手的劍劈向祂。只見一道黑影掠過我面前,彷彿有人將長矛從我身後接過,然後準備將利刃朝向我的背後刺來。
「黑煙!」我意識到祂使出黑煙,祂已經把意識傳輸到我身後了。
這時我身體突然癱軟跌趴在地上,回頭一看,只見母親的魂魄正在我面前一把抓住長矛。
「意識,撐著點。」
那道黑色煙霧從祂身後竄出,依舊與母親相互抵抗著。
然而共主能輕鬆擺脫掉意識,再另外建造出另一個意識蹲下望向我。「你以為我只能專注在一個視角攻擊嗎?嘖嘖,沒有喔!來吧,讓我送你上西天。」祂撿起地上的劍,正要上前一把朝我脖子刺進。這時一道聲音喊住祂,祂愣住,將視線移向前方。
我隱約看到那個雛形依舊還在,那雛形透出一張老態臉龐,手捧著一罐罈子。只見他二話不說將罈子口斜放在地上,一隻如小腿般大的蠍子從洞口爬了出來,順著牠的尾巴,露出一根特別長特別尖的毒鉤。毒蠍將罈子背起,洞口朝向共主,罈子用毒鉤扣住。剎那間,一條條毒蛇從洞口彈飛出,張開銳利的毒牙朝共主猛咬,注入毒液,蜷曲在祂身上。
我趕快爬起身,然後遠離那片群體圍攻的毒蛇。
共主身上的意識瞬間縮了回去,接著所有毒蛇被一道震波炸了開來。
祂傷痕累累的癱在地上,瞳孔放大著,使勁地喘息。每道傷口周圍開始發黑,毒液擴散的特別快。
這時雛形的身影彷彿正在淡去,但那老態的臉龐依舊凝視著祂,眼神中透露不出任何一絲情緒,而是冷淡。
「你…到底是誰?」共主早已動彈不得,躺在地面上無能為力的盯著雛形。
「我叫李穆何,人家都叫我邪目仔。我的眼神本身就不是那麼友善。」
他口氣冷冷地回道:「這只是為我朋友出一口氣而已。」
這時義成步履蹣跚,很吃力的朝著共主走來。他從母親手中接過黑矛,嘴裡依舊頻頻喘著,手中捧著一團髮球,逐漸靠近祂。
「你要幹嘛!」共主怒吼道。
義成俯視著祂,揚起老皺的嘴角,抬高著眉毛,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共主…是吧?你也不過這樣子,還妄想著呼風喚雨。現在我就拿著魔神仔和你一起陪葬,算是我最後的仁慈,讓祢在地下一點都不孤單。」
他放開手,髮球落到祂身上。結成球的頭髮瞬間綻開,一根根的髮絲飄揚在半空中,接著纏繞住共主。在陽光照射下,髮絲猶如鏡子般反射著光澤,然後將共主捆成黑色的木乃伊。共主在被緊勒住的狀態下不斷怒喊,髮絲滲進祂的口鼻裡,那呼救的聲音逐漸被淹沒,停止了呼吸。只見義成二話不說將黑矛直立在半空中,利刃朝下,一把刺進共主的心臟。
瞬間,共主伴隨著髮絲散成一片飛沙,順著早晨吹來的涼風灰飛煙滅,化為一道渺無人知的塵埃。
「你們最好快點離開這,這些屍體交給發現的……」這時雛形還沒說完,突然變成一道白煙消失在空氣中。我很明白,法術的時限到了,這就是當初伊凡使用的法術。而他的話還沒說完,但大致上聽起來的意思,就是叫我們此地不宜久留。
我隨手拿了一支木棒充當拐杖,讓義成可以穩住身子行走。雖說如此,義成依舊顯得非常吃力。我攙扶著他,盡可能讓他少使一些力。
我看著他白髮蒼蒼的模樣,下巴蓄著鬍子,無法相信沒多久前,他的模樣才跟我的年紀相差不多。這使我內心有些感慨。
我們回到游露家,此刻整座村子靜如廢墟,沒半點聲音,周遭覆滿落葉,一切像是被歷史給覆蓋過去,沒人清理、建築朽蝕,放置的飯菜都覆滿一層霉和臭酸,更不用說這裡連水連電都開不了。
「義成,你先坐著,在椅子上等我,我去樓上拿背包。」
他點頭。「行的,我體力還可以。」他接著說:「欸~順便去我房間幫我拿背包。」
「你體力還行,一起上來拿啊。」我看了他一眼。
「想被我扁是不是?」
「唉唷!開始倚老賣老了喔。」
他惱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閉嘴,快去拿啦。」
「好啦。」
回到房間收拾自己的東西,而我也在義成的房間收拾了他一些簡便的東西,然後一起拎下樓。雖然義成的房間亂到我不知道該幫他拿些什麼,但此刻我們早已管不了什麼東西有帶到或沒帶到。走出入口,我們就有共識別再回頭了。
到了路邊,很幸運的,在鮮少出現計程車的山路中,有台計程車朝往車站的方向行駛而來。我們招了招手,計程車停在我們面前。
司機搖下車窗。「我車上有客人喔,不好意思。」
這時後座的小姐向外探了一會,接著向司機說:「沒關係,讓他們共乘。」
「這位弟弟,你們是要去哪?」
「火車站…」我更靠近車窗前說:「新城車站。」
小姐點頭說:「可以…上來吧,我正好也要去火車站。我要回台北讀書了。」
「謝謝!」
回到了台中,經過向父親解釋了來龍去脈後,便將義成送往附近的盛清醫院治療。在義成住院期間,每當我下課,就會到病房去找他聊天,甚至父親會買一些營養的東西,讓我送過去給他補充體力。直到晚上10點左右,等他熟睡以後,才會安靜地離開。
某個周末的中午,我們買了很多好吃的、營養的去醫院探望義成。我們也在醫院聊的很開心。但唯獨老爸一個人坐在角落,隻字不語的玩著手機,有時又跑出去室外抽根菸。或許他還未能夠釐清這一切,又或許他不太能接受這樣的現實,對他來說,自己的小孩跟一個老人成為朋友,或許在他眼中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但更突兀的是,這個老人竟是他曾經看過小孩模樣的晚輩。我也能理解老爸現在腦袋思緒混亂的原因。他應該把他當晚輩對待?還是長輩?
這時老爸回到了病房內,緩緩將門關上,然後直視著他。「義成…」
義成望著他,一臉納悶。「叔叔,怎麼了?」
「叔叔?」我納悶的盯著義成。
此時一直不敢說話的爸爸開口道:「我是尹德瑪的爸爸。」
「我知道啊,那個奮不顧身為自己小孩站出來的好爸爸。」
他向義成呈90度鞠躬。「謝謝你救了我的小孩。我這輩子真的無法用什麼還,但內心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小孩…謝謝你。」
「我都年過半百了,是要還什麼。別那麼客氣,德瑪他爸。」他說:「你用愛教出了一個很善良的小孩,善良到讓人欺負可不好。他一點都不像魔想人,魔永遠不是鬼,而是心,是人心。你們永遠不會預料到人的心到底是魔在想還是人在想。很多人的怨念都是被逼到走投無路,才會出現的。跟血脈無關。」
父親一臉欣慰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們家德瑪體貼懂事也很善良,向來讓我最放心,也最不放心的。」父親彷彿敞開了心胸說道:「義成,你以後可以叫我叔叔沒關係,我不會在意的。」
「這你說的喔!叔叔…」
父親笑了笑。「哈哈哈,你開心就好,畢竟嚴格說來我也看你長大的是吧?」
義成燦爛的笑容,透出一絲溫暖。「謝謝你喔。」他接著說:「話說,德瑪的爸爸,我和德瑪還有些悄悄話要聊,是否……能夠再請你到外面抽根菸一下?抽一根的時間就夠了,拜託。」
爸爸突然意會到了什麼。「痾…哦~那尹德瑪,老爸沒事先回家了,我想起來工作還沒處理完,你們聊的開心點,想怎麼聊就怎麼聊。」
我開心的點頭。「那可以聊通宵嗎?」
「拜託,你也要讓老先……」父親望了一下病榻上的義成,改口:「讓義成休息吧。」
「好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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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回家了,我們依舊暢聊著曾經瑣碎的事情,包括校園、家庭之類的。直到義成將手蓋上我的手背,神情轉為凝重。
「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凝視著他,對於他身上的不尋常感到極度敏感。很怕他年邁的身軀,又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德瑪…」似乎有口難言。
「怎麼了?」
「我有一個遺願。」
「不要亂說話啦!」
「你聽我說,人都有一死,沒人能逃過,在我眼中,這不再是禁忌。」
我勉為其難的說:「你說吧…」
「你…可以幫我調查伊凡的身份嗎?」
我感到訝異的盯著他。「義成,你是在為難我吧?為什麼要我調查他的身份?他的人都掛了,你叫我怎麼調查?」
「那團髮球你記得嗎?」
「記得。」我點頭。
「是他給我的。」
「所以呢?」我對於他的話簡直一頭霧水。「那團髮球能代表什麼嗎?」
「還有那位邪目仔。那個罈子。」他意味深長的看著我,似乎是希望我能想透什麼。
我搖頭回道:「我不太懂你想表達什麼。」
「最近可能藥巫村會在風頭之上,所以我不建議這時候去。」他突然想到:「暑假!就暑假吧,你們學生放假趁機會外出走走,就當作幫我這個願望好嗎?拜託……」
「藥巫村能調查什麼嗎?我又不是偵探。」
「你腦袋其實很聰明,那個罈子都是蠱的象徵。我想搞清楚跟我長久生活以來的伊凡,是什麼人?」
「你很無聊。」
他握住我的手。「答應我好嗎?」
我思考了片刻,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下來。「好吧……」
我內心正在思考著,這會是什麼樣的旅程?
在未來…原本從災厄裡重生的自己,會不會又再度與災厄相見?因為未知,內心的不安也懸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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