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空調的渦輪轉動著發出「嗡嗡」的聲響,病房已經被人打掃過,傾倒的物品和傢俱都盡數歸位,絲毫看不出來剛才發生過纏鬥。
狗卷棘被重新注射了鎮定劑,與剛才拼命掙扎的猙獰模樣截然不同,他現在牽著伏黑惠的手,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酣睡,像個精緻又乖巧的人偶。
伏黑知道狗卷前輩長得好看,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了。穿著和服的小狗卷膽怯地藏在五条的身後,好奇地探出頭來打量他和津美紀。銀色的圓腦袋在光線的映照下如星芒閃爍,堇色的雙眸光彩奪目。只是一眼,就讓伏黑往後的人生裡難以忘懷。
五、六年的時間,歲月並沒有在狗卷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他好像是天生的寵兒,擁有一張惹人羡慕的娃娃臉,就連釘崎也無數次在群組裡感嘆狗卷前輩的逆生長。
「臉蛋小,皮膚好,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以上選取自釘崎原話。
這些年間,伏黑通過他們聚會的照片,或是前輩在朋友圈裡發佈的近況,一點點地拼湊出狗卷前輩的生活日常。
樓下新開張的餐廳、油管上新關注的主播、有關任務地點的見聞……
聊天群組裡自動下載的聚會合照他一張沒刪,他保存了狗卷前輩發出來的風景照,保存了前輩繪畫的畫,待有空的時候就去這些地點旅行。伏黑閱讀了前輩的每一條動態,他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似乎真的陪著狗卷棘度過了每一天。
暗戀是一個人的舞臺,沒有華麗的開場,沒有轟烈的謝幕。這場獨角戲註定沒有結果。
大型的醫療器材被撤至一旁,伏黑拉了張木椅坐在床邊,他牽著狗卷前輩的左手,獨佔了距離前輩心臟最近的位置。他聽著前輩綿長的呼吸與平穩的心跳,有一瞬間真的覺得狗卷屬於自己。
明明狗卷前輩的正牌男友在看著,憑空出現的快感化作絲絲縷縷將伏黑纏繞,他開始慶幸自己是狗卷前輩的止痛劑。
學弟心中竊喜,好像一切本該如此,他才是最應該陪在狗卷前輩身邊的人。論先來後到,論十幾年的情誼,他與狗卷之間本就無人可以插足。乙骨憂太只是一個意外,他突兀地闖進他們的生活裡,霸佔了狗卷前輩六年,現在不過是撥亂返正,將一切恢復原樣。
家入老師說了,患者的藥大多數是他們的愛人。
狗卷前輩,你是愛我的。
伏黑想起以前還在咒術高專的時候,狗卷對於他和其他人的差別對待。這份特別,不就說明了他對於狗卷來說,是獨特的存在嗎?
一直以來小心翼翼地隱藏的情感破土而出,頃刻間長成參天大樹,扭曲為陰暗的佔有欲。
既然我是你的止痛劑,狗卷前輩可不可以只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狗卷前輩,我是你的藥,你離不開我了。
請將你的信任和愛,全都交托給我。
「伏黑君會覺得我很可笑嗎?」坐在對面的乙骨打破沉默,拽回學弟飄遠的意識。乙骨彎著腰,將雙手的前臂置於腿上。他額前的劉海垂落出一片陰影遮擋住眼睛,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沒有這樣想。」伏黑不敢抬頭看乙骨,他怕自己的心思會暴露無遺。
哪怕低著頭,伏黑仍能感受到空氣中有咒力在翻湧,源源不絕的壓力正朝他撲來。也許前輩玫紅色的咒力張牙舞爪著,若他不慎失言,必會惹來襲擊。伏黑不敢鬆懈,他仔細地斟酌用字,試圖安撫前輩的情緒:「信賴並不等同愛,乙骨前輩。」
可信賴本身就是構建於情感之上。換言之,感情愈深,信任愈重。伏黑暗自嗤笑一聲,自覺自己比乙骨更重要。
你看,狗卷前輩選擇了我作為止痛劑,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也是呢,信賴和愛確實不能劃上等號。」乙骨盡量想讓氣氛變得輕鬆,但在學弟看不到的角度裡,特級咒術師的指骨泛白,他極力地緊扣著十指,指甲在手背留下了月牙刻印,他試圖依靠痛楚來保持清醒和冷靜,避免自己做出過激的行為。伏黑能聽出來前輩在苦笑:他們是交往了六年的戀人,他們擁抱、親吻、結合,乙骨懷揣著最大的希望,等待狗卷去牽他的手,卻沒想到會出現意外。
乙骨前輩和狗卷前輩都是溫柔的人,他不能乘虛而入。
伏黑想。
既然幾年前就決定要壓制自己的感情,現在又何必舊事重提。
伏黑凝視他與狗卷交握的手,掌心的溫度點燃了他沉寂的情感。於胃裡沉睡的蝴蝶甦醒過來,帶著伏黑年少時熾熱的愛,翻騰飛舞。
可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擺在他的面前,因為狗卷選擇了他。
那份不純粹的情感正在引誘他,魔鬼在伏黑的耳邊低語,瞄準他心底防線的蟻穴,發起攻擊:你不要再站在狗卷前輩的身後,只是凝望他的背影了。
你可以擁有更多。
伏黑惠,你要再自私一點,告訴他你的心意,讓他知道你在背地裡愛了他很多年。
惡魔的呢喃在耳邊迴響,無形的利爪攀上他的頸項,誘惑他墜入慾望的深淵:選擇權在狗卷前輩的手上,你不需要有任何的負擔。
告訴他,讓他的世界裡只有你一個人就夠了。
07.
三月下旬的櫻花開得正燦爛,一陣清風掠過,放眼望去盡是漫天飛舞的花瓣,將標誌著春天的到臨。和煦的日光將花瓣照得透亮,為街道添上一抹暖色調。
「狗卷前輩,身體已經沒問題了嗎?真的不用留院觀察嗎?」伏黑無暇顧及窗外的景色,他站在病床邊擔憂地問道。
「鮭魚。」狗卷坐在床上,他彎著眉朝學弟拍拍胸口,示意自己身體健康,沒病沒痛,彷彿幾天前失控的狀況不曾出現。他從旁邊的行李袋裡翻出自己的衣服,毫不避忌地轉過身背對伏黑脫下病號服。
伏黑留意到前輩的左手臂彎處有一道蜿蜒的淺紅色疤痕,那是當年涉谷大戰以後,斷肢重生而留下的接駁傷痕。
當年的場面歷歷在目:纏繞斷臂的符咒沾滿了鮮血,血液滴落在地匯聚成一個小水灘,狗卷前輩的臉白得嚇人,卻皺著眉一聲不吭,他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示意他們別擔心。
狗卷前輩比任何人都要溫柔,他拼了命地保護其他人,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哪怕遍體鱗傷亦毫無怨言。
前輩跟他完全不同,哪怕全涉谷的人都死在他的面前,他的內心都不會有一星半點的波瀾。
伏黑從記憶中回神,他自然地接過前輩剛換下來的病號服,有條不紊地將衣服摺疊整齊。
「還會覺得痛嗎?」伏黑突然開口。
狗卷換好衣服轉過身來,發現後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臂上。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很容易就能理解到後輩的意思。
「木魚花。」溫柔的前輩從來不會讓他擔心,狗卷只是笑著,讓伏黑不要在意。
伏黑沒接話,說實在,他們差不多有六年沒見面,缺席了彼此太多的生活,這段空白期是他們無法忽略掉,也無法彌補的。但再怎麼勸解自己不要在意,卻愈是介懷。他會忍不住去想前輩過得怎麼樣,會想要是狗卷和乙骨前輩分手就好了。這樣他才能有機可乘,與前輩發展另一種的關係。
後輩的頭腦風暴沒持續多久,因為病房的門被打開,來者打破了房間裡的緘默。
「各項檢查的數據都合格,你們可以把人領回去了。」硝子領著剛辦完出院手續的乙骨進來,她拐了個彎坐在旁邊會客的沙發上,托著腮打了個哈欠。
「鮭魚。」在場中最高興的人莫過於是狗卷,他被困在醫院一個多星期,早就待厭煩了,恨不得立刻離開。
「要提醒你的事情只有一樣,不能離開伏黑超過三個小時。」硝子補充道,「這是觀察得來的數據,你千萬別質疑我。」
硝子說的也不無道理,依照狗卷的性格,大概真的會做出不遵從醫囑、獨自逞強的事情。
「木魚花!」狗卷立刻反駁,表示自己已經是個穩重的成年人了。
硝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顯然對狗卷的作風瞭如指掌。
「我會監督棘的。」乙骨及時地阻止了兩人幼稚的對視,他走到病床邊親吻戀人的唇瓣,然後幫他戴上口罩。
「金槍魚。」狗卷指了指臉上的口罩,舉起手機熒幕反射出口罩的圖案,他的眼睛瞪得渾圓,面露驚喜。
「是你之前説過想要的限定款,我昨天剛拿到的。」乙骨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收穫了男朋友熱情的擁抱。
「金槍魚蛋黃醬!」狗卷一直有個習慣,每當他情緒激動的時候,總會喜歡抱著些甚麼,站在他身邊的人都經歷過來自狗卷突如其來的擁抱。
伏黑忽然想起了以前:在無數個晝夜裡,狗卷也曾給予他這樣的擁抱,高興、難過、鼓勵⋯⋯唯獨沒有愛意。
伏黑半斂眼皮,低頭凝視鞋尖,儘量避免將視線投向身旁的兩位前輩。雖然知道他們關係親密,但現在親眼目睹才覺得心臟揪緊得難受。
所以我才想方設法地避免跟他們見面啊。
伏黑抿緊了下唇,強迫自己忽視身邊的聲響。可愈是強調,愈是在意。他的臉上不顯,心底卻妒忌得發狂。
如果感情得不到回應,就只能互相詛咒了吧?
08.
伏黑拎著行李入住兩位前輩的家,那是位處東京的小公寓,兩房一廳,連帶開放式廚房。
兩位前輩在裝修的時候大概沒想到會有客人過來長住,索性將小房間的牆拆掉,擴大了客廳的面積,改成一房和一個長形客廳連廚房的設計。
「因為訂制的床還沒送過來,所以要麻煩伏黑君跟我們擠一擠了。」乙骨撓了撓後腦勺兒,不好意思地笑道。現在這情況,狗卷不能離學弟太遠,最理想的方法是在房間裡另添一張床,但念及單人床以後也沒有用武之地,年輕的特級索性量度好房間的尺寸,去傢俱店訂制一張大床。
「這邊才是,要打擾你們了。」伏黑從進門口開始就有點侷促,還因為同手同腳地走路而被狗卷前輩笑話。
「當作是自己的家就可以了。」乙骨領著他介紹屋子裡的陳設,幾乎是一眼就能看全的屋子,雖然用色樸素,但設計溫馨,露臺還放著幾盆鮮花,為忙碌的生活增添了幾分活力。
「鮭魚。」狗卷從後輩的臉上看出了驚訝,主動地説起自己是屋子的總設計師,以求誇獎。
「很漂亮。」伏黑從容地點頭稱讚,能從中看出前輩的用心。
狗卷幫他放置好行李,拉上學弟準備一起打遊戲。之前在醫院裡被限制玩手機的時間,可把他這個網癮人士憋壞了,必須要大玩特玩才行。
「抱歉伏黑君,可以幫忙去買點食材回來嗎?」乙骨出言打斷了兩人的計劃,他打開冰箱,裡面除了幾瓶飲料以外,甚麼都沒有,「樓下左拐就有超市,買你喜歡吃的就可以了。」
「生筋子。」狗卷提出要一起去,免得伏黑迷路。
「棘忘記家入老師的叮囑了嗎?這幾天儘量不要在外面走動。」乙骨搬出老師的囑咐後,狗卷就啞聲了,他鼓起腮為自己被下達了禁足令而生悶氣:「高菜。」
「我還要處理湯料,所以要麻煩你了伏黑君。」乙骨記得準備熬湯的材料,卻忘記家裡沒有其他的食材,但又實在走不開,他雙手合十為自己的粗心而感到抱歉,拜託學弟走一趟。
「不麻煩,那我出門了。」伏黑拎著前輩遞過來的信用卡、環保袋和鑰匙,回憶剛才過來的時候,確實望見了一家大型超市,非常適合進行採購。
「可能要多買兩天的食材,等棘可以出門後,我們再請你吃頓豐富的。」前輩特意咬重了「我們」這個詞的發音,伏黑聽到後眉頭一皺,仿佛他們之間隔著不可逾越的鴻溝,涇渭分明。
乙骨將人送到門口,眼裡的笑意更深:「路上小心,伏黑君。」
09.
伏黑挽著四、五袋食材,艱難地從衣袋裡摸出鑰匙。原本沒想買這麼多的,但念及狗卷前輩可能會需要零食,或者水果打發時間,故此看見適合的就往購物車裡放。等他回過神來,購物車裡已經堆積如山,他還收穫了店員熱情的招待,並被詢問是否需要送貨服務。
「我回來了。」伏黑在玄關處換上拖鞋,將鑰匙放在鞋櫃上的盒子裡。他提著塑料袋走進屋裡,卻見客廳內空無一人,前輩們不知去向。
壓抑著的喘息斷斷續續地傳入耳膜,伏黑放下手上的物品,循著聲音走到房門前。他透過狹窄的門縫,窺見房間裡正在發生一切。
狗卷前輩背對著他露出光裸的背,一雙漂亮的蝴蝶骨在顫動著,他白皙的皮膚染上了緋色,如同熟透的蜜桃,誘人採摘。
「別擔心棘,我有將門關好。」乙骨壓低了聲線,他的手掌攏著狗卷頸項,指腹繾綣地撫過愛人的皮膚,偏頭在他的鎖骨烙下印記,然後抬眸與門外的後輩對視,並露出了嘲弄的神情。他如同盤踞在洞窟守衛寶藏的飛龍,不允許他人踏前一步,或指染半分。
乙骨伸手捂住狗卷的雙耳,輕抬下巴示意學弟將門關上。
伏黑咬緊了後槽牙的軟肉,面對前輩的挑釁只覺火氣騰升。他的心裡五味雜陳,前輩黝黑的瞳孔裡包含了太多的敵意,眼前這齣更像是高調地宣告狗卷前輩是他的所有物,警告自己要循規蹈矩,不要越界。
伏黑被氣笑了,他忍著想踹門的衝動,在乙骨的注視下掩上房門,坐在沙發上抓了抓額前的碎髮,理清前因後果。
難怪乙骨前輩要將他支開。
乙骨對他的敵意必然有跡可循,伏黑從未對別人透露過對狗卷前輩的愛慕,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本人在甚麼時候露出了馬腳,讓乙骨前輩知曉他的心思,並策劃了今天這齣。
到底是甚麼時候暴露的?
伏黑百思不得其解。
10.
「歡迎回來,伏黑君。」乙骨抱著弄髒的床單和被套從房間裡出來。他反手帶上門,不想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影響到裡面熟睡的人。
伏黑站在電磁爐前,鍋裡的湯水正咕咚咕咚地沸騰,他添了一小勺鹽粒,嘗過味道以後,重新蓋好鍋蓋,並且關閉電源。
「我回來了。」伏黑的語氣生硬,任誰剛進門就收到這樣的一份「大禮」,多少都會有點尷尬。他用眼角的餘光瞥見前輩正蹲下來操作洗衣機。
伏黑轉過身來,俯見乙骨佈滿抓痕的背部,頓時百感交集。
「乙骨前輩,」伏黑深呼吸了一口氣,儘量以平靜的語氣委婉地說道,「家裡有客人的情況下,可以稍微注意點嗎?」
「啊……這個呢,」隨著洗衣機的啟動,乙骨仰起頭來朝後輩眯眼笑道,一語雙關,「我是故意的。」
明明只要他願意,運用反轉術式就能消除所有的痕跡。乙骨偏要在學弟的眼前晃悠一圈,露出炫耀的笑容。
這讓伏黑在一瞬間起了要揍對方的心思,但還是忍住了:「你是小學生嗎?」
「這樣說也太過分了,我好歹也是學長呢!」
家裡有兩個衣櫃,一個在廳,一個在房。乙骨慢條斯理地走近露臺旁邊的衣櫃,翻出一件恤衫套上,遮蓋身上的痕跡。
乙骨走進廚房穿上圍裙,洗淨手以後開始處理學弟買回來的食材:「今晚上吃壽喜鍋可以嗎?家裡剛好還有烏冬。」他舉手打開牆上的廚櫃,讓後輩選擇麵食。
「我都可以。」寄人籬下,伏黑自知沒有太多的選擇權。尤其是見了乙骨前輩的另一面,心中謙和有禮的學長形象完全顛覆。不,也不對,經歷過當年的涉谷戰役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多腹黑,演技爆棚足以騙過所有人。不怪他胡思亂想,說不定乙骨就是靠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純良形象,將狗卷前輩騙到手。
「乙骨前輩是甚麼時候發現的?」即便伏黑沒有指明,乙骨也清楚學弟説的是甚麼話題。
「有一句話是怎麼説來著?」乙骨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直被刻意忽略的回憶全都浮現在腦海,「就算捂著嘴巴,愛意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每當視線追逐著棘的時候,他總能在對方的身邊發現伏黑。學弟眼裡的眷戀和溫情,足以融化凜冽寒冬。
他不是棘,他不會傻傻的認為這只是後輩對學長的崇拜。
伏黑低頭摘選手上的青菜,沒有回話。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眼神會那般熾熱,他自認把情緒和愛意都藏得很好,根本毫無破綻。
「我想了很多,為甚麼棘的藥不是我。論感情、論默契,我不可能會輸給你。」乙骨翻出壽喜鍋的湯包進行加熱,主動談及避諱了一個星期的話題,「我很妒忌你。」他們都不是十幾歲的青少年了,逃避是無法解決問題的。
「彼此彼此。」伏黑一邊回應,一邊在心裡較量:我和狗卷前輩認識的時間更長,這點我贏了。
親眼看著戀人去牽別人的手,要說不在意那肯定是騙人的。乙骨當時花了幾分鐘來消化這個事實,努力地勸說自己要冷靜,卻是徒勞無功。光是看著棘和學弟交握的手,他就嫉妒得發狂,但更多的惱火是源於自身的無力,他好像又回到了那段軟弱的日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甚麼都阻止不了,甚麼都改變不了。
「我會想⋯⋯」
乙骨沉吟了半晌,音量放得極輕:「他是不是不需要我了呢?」
「現在可以依靠牽手緩解痛楚,但如果出現抗藥性呢?」伏黑將摘好的蔬菜丟進盤裡清洗,儘量以客觀的角度分析,「擁抱、親吻,甚至需要更多的接觸,這些都是不可控的。」
「我會努力的,為了讓狗卷前輩喜歡我。」伏黑輔以主觀的情感,得出結論。他曾選擇落荒而逃,遠離有狗卷的世界。他在暗地裡關注對方的動向,卻始終沒有勇氣面對狗卷與乙骨的親密舉動。但這場痛症給了他機會,那條看不見的命運繩索將他們重新連繫,讓他忍不住揣測,他們是不是會有另一種可能。
狗卷前輩將他選作止痛劑,是不是暗示著在前輩的心裡,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想再貪心一點,想與狗卷並肩,想要成為前輩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真是漂亮的反擊啊,乙骨暗自慨歎道。
乙骨對上伏黑堅定的眼神,這是重逢以來,他第一次正視伏黑。後輩日漸拔高的身量遠比幾年前更加可靠,哪怕是作為情敵,乙骨也不得不承認,伏黑優越的長相足以讓無數人為他傾倒,就連小動物都喜歡往他的腳邊湊。
他從學弟的話裡聽出了弦外之音:棘需要的人是他,不論是作為止痛劑的現在,還是作為戀人的未來。
乙骨忍不住擔憂,會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他精心建築的溫室崩塌,棘看見外面廣闊的世界,察覺到自己對學弟抱有異樣的情感,然後從他的身邊離開。
不,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不會放手的,」乙骨收斂了笑意,深邃的眼瞳裡藏著道不清的意味,「我會把棘綁在身邊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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