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棘/乙棘】痛症 - 番外一煙火

煙花逝去的時候，我在你身旁。

「狗卷君。」四周人聲鼎沸，所有人都仰頭欣賞色彩斑斕的煙火，沒有人注意到位處角落，渾身浴血的他們。

乙骨咽了咽口水，緊張地伸出手去牽狗卷。他設想了很多種可能，也許狗卷會厭惡地甩開他的手，也許狗卷會以為是個惡作劇，也許……

當他觸碰到對方微涼的指腹時，所有的念頭都在瞬間煙消雲散，腦海裡一片空白，甚麼都記不起來。

「高菜？」狗卷歪著頭問他怎麼了，他的嗓子如同破風箱般嘶啞，聽起來有幾分悽慘。

高專畢業以後，他們投入忙碌的咒術師生涯，以往在教室的悠閒生活早已不再，他們都擁有單獨執行任務的能力，獨來獨往，無牽無掛。

不對，不是這樣的。

乙骨暗自反駁。

同級生們就是他的家人，是他們支撐著他一路前行，讓他的人生富有意義。

五彩斑斕的煙火爭相綻放，為了一刻的美好而揮霍短暫的生命，在所有人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回憶。

彩光映照在狗卷的銀髮上，如星光璀璨，如日光和煦。

乙骨鼻頭一酸，壓抑多時的情感鋪天蓋地地將他淹沒，又一次死裡逃生的經歷，讓他感慨萬分：他還活著，他跟狗卷君一起活著。

乙骨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金豆子像不要錢地掉，他鬆開了狗卷的手，手忙腳亂地拭擦著眼淚：「抱歉，好像眼睛進沙子了。」

咒言師看見同學鮮有失態的時候，忍不住想起對方剛入學時，唯唯諾諾的樣子，像根豆芽菜一樣。狗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金槍魚。」

「好過分啊狗卷君，才不是小哭包。」乙骨已經可以熟練地掌握飯糰語，他抬起頭來將對方的笑容盡收眼底，也跟著笑了起來。

「生筋子。」狗卷舉手揉揉他的腦袋，安慰道：當小哭包也沒關係，就當做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

「我……狗卷君，」溫熱的掌心貼著他的頭頂撫弄，乙骨只覺得心臟漏了一拍，他緊張得抿了抿唇，最後像是豁出去一般，捉住狗卷的手攥在掌心，「可以跟我交往嗎？」

「我因為里香的事情，才會來到高專，與大家相遇。在你看來我一定是個怪人吧？跟男生告白甚麼的。」乙骨的語速很快，似乎是怕狗卷甩手而去，趕在有限的時間裡傳達自己的想法。

「狗卷君覺得噁心也好，拒絕也可以。」乙骨熾熱的眼神直闖進狗卷的視線，「但我是認真的，我會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心意。」

乙骨無法將愛和喜歡說出口，他怕會詛咒對方。這樣美好而純粹的感情，不應該是他束縛狗卷的藉口。但卻忍不住在心裡祈求，叫對方愛上自己。

狗卷君，請你只看著我，只愛我一個。

那雙如琉璃般漂亮的紫瞳，好像在透過他看見了甚麼人。乙骨看見狗卷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說了一聲「鮭魚」，回應他的告白。

乙骨覺得心臟跳得飛快，似乎在下一秒就會破開胸膛蹦出來。他難掩喜悅，把狗卷抱進懷裡，胡言亂語：「那我們現在是男朋友了嗎？是在交往吧？」

特級把比他小一圈的咒言師圈進懷中，把他蓋得嚴嚴實實的，與人群完全隔絕。

「可以叫你棘嗎？一直都想直接喊你的名字，又怕太冒犯了。」

狗卷被他高興的心情渲染，笑彎了眼：「憂太。」

乙骨從他的眼神裡讀懂了允許，樂此不疲地再三呼喚狗卷的名字：「棘。」

「憂太。」狗卷耐心地陪他鬧。

「棘。」

「憂……」聲音被乙骨的親吻堵在嘴裡，他們交換過血腥味的吻，虔誠而繾綣。

又一輪的煙火點燃了夜幕，不止是因為花火，更是因為倒映在狗卷眼裡的流光，讓他將那份悸動記了好多年。

「那瞬間我只有一個念頭，想要和你看晨光絢麗，看落日餘暉，同你走遍萬水千山，讓你步入我的生命裡，成為我人生中不可缺失的部分。」

在同學聚會中，乙骨回憶起當時告白的心情，他將狗卷放進人生的規劃裡，自此以後，都以對方為中心。

一晃眼就是六年，他從別人那裡偷來了與狗卷共度的六年時間，卻逃不過要把人還回去的命運。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你要愛我，你不要看向別人，你不要離開我。

乙骨維持著前輩溫和的模樣，裝作大方和理解，心裡卻妒忌得發狂。他面對伏黑的挑釁時，露出自信的表情，但只有他知道，這些都是假像。

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自信，因為他知道狗卷真正愛的人是誰，是他趁虛而入，仗著狗卷的溫柔，趁狗卷辨不清愛情與友誼時，向他提出交往。

當這場突如其來的痛症捲席全球，他選擇了退一步，哪怕狗卷和伏黑再怎麼出格都可以，只要狗卷一直在他身邊，他可以包容對方的一切。因為狗卷是他的光，是狗卷君使他灰暗的生活重燃起盼望。

可他低估了自己的陰暗面，他開始想：如果伏黑君不存在，棘是不是就屬於我一個？

這樣的念頭揮之不去，當乙骨在狗卷的身上看見吻痕時，他的怒意開始翻騰。當狗卷提出分手時，他的理智蕩然無存。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繃緊的弦終於斷裂，他掐著狗卷的腰，狠狠地頂入深處，他在狗卷的身上留下斑駁的痕跡，將他的感情貶得一文不值。

不是這樣的，他不是想這樣說的。

他將狗卷視如珍寶，他從來都捨不得跟對方說重話。

「棘，你只看著我好不好？」看著因為痛症而備受煎熬的戀人，乙骨乞求著，他將臉埋進狗卷的頸窩，低聲啜泣。

他選擇了最下等的方法，卑劣地篡改狗卷的記憶，再偽裝成另一個人。甚至慫恿伏黑放棄自己的生命，給了他兩個選擇，只求狗卷可以活下去。

抹殺愛意，或以命換命。

身患痛症的學弟，比誰都要深愛狗卷。兩個選項擺在眼前，伏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給我一點時間跟狗卷前輩告別。」伏黑的表情毫無波瀾，他總是冷靜得過分，情緒從不外露。現在也一樣，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他在下一刻赴死。

學弟沒有闖出去大吵大鬧，反而在夜深人靜、趁狗卷熟睡的時候走進房間，向戀人進行告白。這一下午的時間裡，伏黑獨自忍受痛症的折磨，等待期間還陷入了短暫的昏迷，最後又被痛醒。

他問乙骨要了一顆檸檬味的糖，動作平靜地剝開糖紙，將糖含進嘴裡，再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如果有天狗卷前輩想起些甚麼，請把這幅畫和便利貼交給他。」

乙骨都一一應了。

「放棄喜歡不就好了嗎？」乙骨守在旁邊，見證伏黑陷入昏迷又清醒的循環，「只有活著，才能擁有未來。」

「愛無法從身體裡摘除。」伏黑從房間裡走出來，他連抬起指尖的力氣都沒有，剛才被舒緩的痛症，此刻猶如洪水般將他淹沒，他似是溺水的人，逐漸沉落海底，窒息而死。

「你會活在我的影子下，只能留在狗卷前輩的身後，無法與他比肩。」

「我無所謂，只要棘一直在我身邊就好。」乙骨伸手掐住伏黑的脖子，動脈在他的掌中跳躍。乙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咒力隨他的心意而動，扼殺學弟的生命：「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棘的。」

「晚安，伏黑君。」

「那兩個方法怎麼想都不靠譜，我就是賭一把。」乙骨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兒，面對他們的質問，多少都有點招架不住，「如果跟你們商量了，不就沒有效果了嗎？」。他雙手合十地請求原諒：「真的非常抱歉！」

「木魚花，昆布。」狗卷夾走他碗裡的天婦羅，表示不會輕易地原諒他，怎麼都要宰他好幾頓大餐才行。

「怎麼花都行，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乙骨早就不是以前的窮小子了，特級的工資使他現在的身價難以估量，為表誠意，他把錢包親手奉上，「密碼還是你的生日，隨便花。」

「木魚花。」狗卷直接拒絕。

「你們沒關係了。」伏黑從後環住狗卷的肩膀，將人往自己的懷裡帶，「別總來我們家蹭吃蹭住好嗎？」

「我房子都退租了，現在沒有地方可去。」乙骨握住狗卷的手腕，露出求收留的眼神。

「不行。」伏黑代表狗卷發言，斷然拒絕，「還有那束玫瑰花，拿回去。」

「我送給棘，又不是送給你，伏黑君也管太多了。」乙骨瞄準機會就損他一句。

「你是過去式了，不要總在我們面前晃來晃去。」

「反正我沒答應分手，我們還是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乙骨轉移話題，「而且這裡都沒點花花草草，棘先把玫瑰養著吧，不然它們逃不過被丟進垃圾桶的命運。」

「……鮭魚。」狗卷鍾愛養花，之前發生的事情太多，伏黑家確實還沒來得及添置些甚麼植物。

「我把家裡的植物都帶過來了，棘你看可以放在哪裡？」乙骨得了應允，欣喜地從咒力裡拿出一盆又一盆的綠植。

伏黑看著狗卷閃閃發光的眼睛，哭笑不得地咬了咬他的下唇：「我要生氣了，狗卷前輩。」

「金槍魚蛋黃醬，金槍魚蛋黃醬。」狗卷偏過頭來安撫吃醋的學弟，抬頭親吻他的嘴角：最喜歡惠了，所以收留這批綠植好不好？

「……我知道了。」伏黑鬆口妥協。

乙骨抱著那盆薄荷，凝望狗卷轉身投進學弟的懷裡，幾縷銀色的髮絲調皮地翹起，蹭得伏黑覺得發癢，抬手將銀髮按平整。

乙骨斂眸暗自神傷，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沒有人可以插足他們。擺放在茶几上的玫瑰嬌豔欲滴，幽幽清香湧入鼻腔，本應表達愛意的花束卻無人問津。

也許他該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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