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乙骨憂太的心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明媚起來,他洗完澡,哼著歌捋起滴著水的額髮,伸手拉開房門,就見倒臥在地板上的伏黑惠,而乙骨不久前釋放的咒力正依附在學弟的身上,限制後者的行動力。對方蜷縮著身體弯曲成團,哪怕陷入昏迷,伏黑依然不停地顫抖並發出痛苦的低吟,與狗卷之前的情況一樣。
「原來如此,你是棘的藥,棘也是你的藥。」乙骨只需稍加思考便立即明白,伏黑之前不曾出現過任何症狀,身體狀況一直很穩定,大概是沒有在外人面前發病的緣故,所以高專的大家都不知道。
再加上他這段時間一直和棘在一起,足以說明伏黑的止痛劑近在咫尺。
乙骨的思緒千回百轉,原以為戀人喜歡上別人已屬可悲,沒想到另一位主角也患上了痛症。他們互相為藥、互相需要,反倒顯得自己是多餘的,夾雜在他們之間,像個笑話。
他頓時如鯁在喉,一股氣堵在胸膛處不上不下的,心臟像是被無形的手掌緊攥,只是呼吸都覺得一抽一抽地痛。乙骨抓撓著耳邊的頭髮,他扯著嘴角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低聲地譏笑道:「這都算甚麼啊?」
乙骨卸去腿上的力氣,他背倚著門框滑落跌坐在地,手臂環抱著雙腿將臉埋在膝蓋裡,把自己與外界隔絕。能撐起一片天的特級咒術師,此刻卻像隻受傷的小獸一樣發出嗚咽。止不住的眼淚沾濕了衣袖,布料黏附在皮膚上,他卻無暇顧及。乙骨的背在顫,沉重的壓力將他挺直的腰椎壓彎,他小聲地啜泣著,冷風灌進咽喉,將他的氣管灼得生痛。
感情裡根本無法容納三個人,當平衡點被打破,狗卷心目中的天秤往伏黑那邊傾倒,在那瞬間,他就會被排斥出局。乙骨不知道痛症的症狀,無法與他們身同感受,此刻他卻覺得無比煎熬。他好似被架上刑場,胸膛被活生生地剖開,露出了血淋淋的心臟。他將真心奉獻,卻換不來狗卷的回頭。
乙骨撫上胸膛左側,鮮活的心臟在他的掌心下躍動,這裡承載著他對狗卷的愛,宛若千斤重,融進他的血液裡,刻在他的靈魂上,成為生命中不可割捨的部分。
他們在一起六年,卻比不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痛症。
他知道的,他早就知道。
他仗著狗卷對感情的遲鈍,在咒言師還分不清朦朧的愛意和友誼時,先一步將人追到手。正因為清楚狗卷捨己為人的溫柔,他篤定對方不會拒絕他的追求。
他見過狗卷和伏黑打鬧的場景,伏黑因為被捉弄而皺眉,狗卷靠在他的肩上捧腹大笑,學弟三令五申地告誡前輩不要再做惡作劇,後者卻舉起手捧著他的臉頰搓弄揉捏。他們在彼此面前流露出最輕鬆愜意的模樣,那是旁人無法融入的親密氛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乙骨還記得那時候狗卷的笑臉,他眉眼彎彎,於白晝之下形如天使般熠熠奪目。同級生的臉龐闖進他的心底並紮根,他想要這團光屬於自己,驅散他乏善可陳的枯燥生活,填補他心底的空洞。
於是他開始謀劃,為他們的重遇而撰寫劇本。
還在高專的時候,他就知道伏黑對狗卷抱有別樣的感情,但對方既然沒有出手的打算,也別怪他搶佔先機,成為狗卷名正言順的男朋友。
然後他成為狗卷的獨一無二,得到對方的偏愛。
可這一切都是建基於伏黑的不在場,既然你選擇了逃避,為甚麼還要出現在棘的面前。
使他費盡心思編織的美夢開始崩潰。
「別從我的身邊搶走棘。」乙骨抬起頭來,他把伏黑痛苦的表情收入眼底,為將要實行的計畫抱有歉意,「抱歉,伏黑君。」
乙骨的手裡握著一個銀色鈴鐺,他利用咒力覆蓋住伏黑將其壓縮成光點,收納於鈴鐺裡面。
「請你暫時待在裡面,把身份借給我。」
32.
狗卷抱著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伸手摸了摸旁邊尚有餘溫的位置,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慢吞吞地套上放在櫃面的衣服,先走進浴室洗漱,然後嗅著飯香溜進廚房,從背後攬住男人的腰身,額頭抵住對方挺拔的背,用臉磨蹭。
「昆布。」
「早上好,棘。」男人轉過身來將他抱進懷裡,他低下頭親吻狗卷的髮梢、額頭,一路往下最後定格在柔軟的雙唇。
狗卷仰起頭來配合他的親吻,對於學弟的稱呼感到奇怪:「醃魚子,生筋子。」今天怎麼不叫前輩了?
男人聞言愣了一下,眼神帶有幾分茫然,似是不理解他的意思。隨即反應過來,徵求對方的同意:「叫名字不可以嗎?我想叫你棘。」
「鮭魚。」狗卷沒把他的異樣放在心上,他拍拍對方的手臂,笑著喊他的名字,重新打招呼:「惠,昆布。」
「早上好,棘。」低垂的髮遮擋著男人的眼睛,讓人辨不清他的表情,狗卷從善如流地鑽進他的懷裡,問他在做甚麼好吃的:「明太子?」
「準備做飯糰。」
「惠」側身讓出位置,露出身後拌好的餡料,他拿起木勺子舀了一些,叫狗卷幫忙試味,後者看了,眼前一亮:「金槍魚蛋黃醬!」
「這是你最喜歡的口味。」男人遞過勺子餵食,狗卷張開嘴卻沒嘗到意料之中的食材,反而給了對方機會,迎來帶有掠奪性的親吻。
木勺應聲落地,男人將他抱起來放到料理檯上,使兩人的高度處於同一水平。那雙墨色的瞳孔裡藏着驚濤駭浪,許多複雜的情緒交織,似乎下一秒就會把狗卷吞沒,將他卷入无盡的深海裡,一同沉淪。
男人靈活的軟舌鑽進他的口腔,強勢地纏著他的舌頭吮吸,吻得狗卷近乎窒息。
狗卷被親得渾身乏力,他一手攀著對方的脖子,一手握住他的手臂維持身體平衡。前輩摸到一個硌手的物品,冰冰涼涼的觸感凍得他一陣哆嗦,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醃魚子?」
狗卷撩起他的衣袖,發現手腕處綁了一根皮繩,上面繫著一個銀色鈴鐺,約莫是一片尾指指甲的大小。因為裡面沒有芯子,這鈴鐺不會響,純粹是件飾物。
惠並沒有佩戴飾品的習慣,這讓狗卷有些驚奇:「金槍魚。」
「等會兒再說這個好嗎?」男人不滿於他的走神,握著他的手掌十指緊扣,把對方的疑惑全堵在嘴裡,祈求道,「棘,只看著我好不好?」
狗卷聞言有一瞬間的凝滯,模糊的影像在他的腦海裡翻湧,卻怎麼也記不清原貌,如有無數根銀針直刺得他的大腦隱隱作痛。
身體的記憶認住了他們親密無間,親昵的接觸沒有惹起狗卷的反感,但一向敏銳的直覺讓他多留了個心眼,驟然對面前的人有了幾分防備。可惜後者闔上眼,錯過了他的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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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乙骨提著鈴鐺走進客臥,他謹慎地鎖上門,怕被狗卷窺見這一處天地。房間裡堆滿了物品,那副巨大的油畫被放在床上,遠離地面的水汽。他走到窗邊,將鈴鐺擱置在茶几上,念了咒語,把帳降下。
「下午好,伏黑君。」乙骨用手指碰了碰鈴鐺,與學弟打招呼。夕陽的光線透過黑色的帳照進來,使鈴鐺的外層閃爍著啞光。
鈴鐺非常物,是乙骨從外國找到的咒具,與獄門疆有異曲同工之妙,能將活物封印。
伏黑惠蜷縮著在鈴鐺內,哪怕身受痛症折磨,他的意識依然清醒,還放輕了呼吸試圖減緩痛楚。
「你到底想做甚麼?」伏黑緊握著拳頭,指甲幾乎要陷入肉裡。他如狼般兇狠,銳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乙骨,連敬語都省略了。鈴鐺內部的時間是靜止的,他感受不到飢餓或疲憊,可痛症卻會因為他的思想而加劇。換句話說,對狗卷的想念愈深,他的痛苦愈重。
「你看見了吧,棘沒有跟我分手。」乙骨慵懶地坐在單人沙發上,揚起嘴角露出勝利者的笑容,「我們擁抱、接吻,做最親密的事情。」
困在鈴鐺裡的伏黑一直處於昏睡狀態,但是當狗卷觸碰到鈴鐺的時候,前者毫無徵兆地甦醒過來。可惜因為有結界的緣故,狗卷沒有發現不妥,反倒是伏黑目擊了後續的全過程——那些來自乙骨惡趣味的報復。
「我還是棘名正言順的男朋友。」
「他在喊我。」伏黑打斷了乙骨的炫耀,他剛清醒過來,就目睹了兩位前輩的情事。乙骨知道他在看,便變本加厲地在狗卷的身上留下大量的吻痕和齒印,那人白皙的皮膚上佈滿了星星點點,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狗卷前輩一直在叫我的名字。」伏黑只是無法動彈,但他的五感依然敏銳。從頭到尾,他都清清楚楚地聽見狗卷叫的是「惠」,前輩將乙骨當成了他。
要說當中沒有乙骨從中作梗,他是不信的:「你對狗卷前輩做了甚麼?」
「你想看著棘死在你面前?」乙骨的語氣突然冷峻下來,他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鈴鐺,以伏黑的角度看來對方臉有不屑。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伏黑聞言,臉露不悅。他徒然拔高了語調,覺得對方簡直是不可理喻,身為咒術師,他們最清楚語言所包含的無限力量。哪怕只是一句玩笑,都足以致命:「狗卷前輩一定會長命百歲,他答應了會和我共度一生。」
「我見過太多了,那些因為止痛劑未能及時趕到,而暴斃身亡的患者。」乙骨舉起雙指凝聚咒力於虛空比劃,他將學弟從鈴鐺裡解封出來,打算認真溝通。
乙骨解鎖手機,把載有緊急新聞的頁面展示給他看:「我走訪了很多國家,這樣的案例不在少數。」這兩個月的國外任務給了他很大便利,他趁著休息的時候坐在咖啡廳裡觀察人群,目睹了不少事故。
伏黑環抱雙臂坐在床上,痛症在他身上作祟,他連手都是顫的,抖了好幾次才從乙骨的手上接過手機,查看那些研究和討論。伏黑抿著唇沉默著,久久不能言語。
「家入老師提議過戒斷治療,你們為甚麼不聽。」乙骨正襟危坐,他盯著學弟的臉,試圖透過他細微的表情變化,確認對方是否有隱瞞。
「……我不知道。」伏黑的嘴唇翕動,情緒變得低落,「我只是猜到痛症的加劇源於自身的思想,但我沒想到會死人。」
伏黑對痛症的特徵仍停留在初期,因為沒有接受過常規的診斷,他依靠之前偷聽到的內容,結合自身的症狀而推論,猜到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而乙骨現在透露給他的情報,顯然顛覆了他對痛症的認知。
但即使沒有藥劑和反轉術式,他與狗卷接觸就能消除痛楚。只要維持原狀,不可能會出現最壞的情況。
「狗卷前輩現在的情況很穩定,最近都沒有發病,只要我一直陪在他身邊,就永遠不會有病發的機會。」伏黑愈說心裡愈有底,就目前而言,痛症雖然是無法攻克的疾病,但依然可控。
「你確定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乙骨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樂觀,言簡意賅地總結道,「你應該很清楚,你對棘的渴求愈來愈大。以前只需要牽手就能維持三小時的無恙,後來需要擁抱、親吻……」他頓了頓,換上更婉轉的說辭:「甚至是更深入的觸碰。」
「你們的情況都在惡化,總有一天會因為無法互相滿足而死亡。」
「哪怕只是差半秒,死神的鐮刀都會將患者的靈魂收割。」乙骨請求道,「別從我身邊帶走棘。」
狗卷之於他,是撕破陰沉天幕的和煦陽光,是夜海上閃爍光芒的引路燈塔。狗卷豐富了乙骨的情感,讓他重拾愛人的能力:「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伏黑緘默不語,他最清楚自己身體的變化。他無時無刻都在渴求著,想要狗卷一直在自己的視線內,想要把對方摟進懷裡佔有、撕咬,身體的每個角落都在叫囂著要將對方融進骨血裡,永不分離。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會和他一起去死。」
34.
伏黑的回答出乎乙骨意料,後者聞言明顯地愣住了,良久才回道:「我以為你會把生的機會留給棘。」
乙骨看著眼前的後輩,想起了當年的平安夜,他覺得喉嚨發乾,連聲線都是沙啞的:「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
「我愛他,不止十年。」伏黑沒有回答學長的問題,反而說起了別的。他忍著疼痛,儘量放緩了語速,以免顫抖的嗓音表露出自身的虛弱。
從年少時的驚鴻一瞥,到日後的共同成長,他和狗卷佔據了彼此生命的一年、兩年,再到生命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二。無論是誰,都不能抹去他們之間十幾年的感情。
「得知自己是狗卷前輩的止痛劑時,我很高興。」伏黑至今仍能憶起當天的喜悅,整個人像是浸泡在糖罐子裡,連空氣都覺得是甜的。
「我掙扎過,我告誡自己不要介入你們,只要狗卷前輩幸福,就比甚麼都重要。」但世事無常,「那次出任務,我看見狗卷前輩渾身是血的躺在我跟前,我怕了。」
伏黑握緊了雙手,指骨泛白:「咒術師沒有無悔的死亡,我不想到了生命的盡頭,仍帶著遺憾。」所以他選擇了告白,他把決定權交到狗卷的手上。
這是他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向別人剖白他對狗卷的感情,尤其對方還是乙骨,他明面上的情敵。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像是無數根絲線糾纏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雙方對視,皆從對方的臉上讀到了無力。
「你是怎麼讓狗卷前輩不發病的?」伏黑轉移了話題。
「我用了咒言。」乙骨的手掌沁出一層薄汗,他伸手磨蹭膝蓋的布料,心有餘悸,「我篡改了棘的記憶,讓他把我錯認為你。」乙骨本來也沒有把握,但面對狗卷的痛苦和掙扎,他只能賭一把,用咒言擾亂狗卷的思維,讓對方認定他就是伏黑。就目前的情況看來,結果是可喜的。
「咒言的效果能維持多久?」
「不知道。」沒有實際的數據參考,乙骨無法給予確實的答案,「但只要我想,棘就會一直忘記你。」
「到頭來,狗卷前輩需要的人還是我。」哪怕痛苦纏身,學弟挺直的背椎都沒有彎下半寸。
伏黑朝乙骨投去輕蔑的眼神:「你只是我的代替品,乙骨前輩。」
特級不甘示弱:「只要棘能回到我身邊,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35.
房間內陷入了寂靜,他們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伏黑先開口:「戒斷治療要怎樣做?」
伏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患者暴斃的現況,但從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消息,都足以讓他膽顫心驚。一想到狗卷可能會死在自己的眼前,他就焦躁不安,迫切地希望可以趕到愛人的身邊,確認對方的存在。
強烈的思念加劇了痛症的症狀,痛感於血管內迅速蔓延遊走,每根骨頭都像被鐵錘敲碎,伏黑受不住錐心刺骨的痛楚,側身倒在床上。他張開嘴艱難地喘息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乙骨靜靜地凝視著,這是他第二次目睹學弟發病,情況明顯比昨天嚴重。他毫不猶豫:「一直痛著,直到你不再愛對方。」
因為愛而產生的痛楚,患者會開始計較,產生埋怨和厭惡的念頭:要是沒有喜歡你,現在就不用承受這份痛苦。
乙骨見過那些人的千姿百態,他們在初期歡喜地慶祝自己找到真正愛的人,後來開始怨懟,止痛劑嫌棄病患過於黏人和麻煩。他們開始爭吵、詛咒,以最惡毒的言語攻擊對方,最後不歡而散。
病是治好了,但他們的關係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就目前看來,治療痛症有兩種方法,剛才說的是第一種。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能見面,當痛症發作時,你們會在痛楚中自我懷疑,消耗愛意。隨著愛情減退,症狀也會放緩。」
既然痛症源於愛意,只要將愛磨滅,自然就沒有了發作的理由。
一眨眼,伏黑已是大汗淋漓。他倔強地抬起頭來,給予乙骨堅決的眼神:「不可能。」
「還有第二種方法,毀掉止痛劑。」乙骨不緊不慢地解說,「痛症無法根治,患者雖然還會處於疼痛狀態,但不會致命。」換句話說,就是一命換一命。
「我們要一起活。」伏黑沒有動搖,他的音量已然減弱,若非耳朵聰敏,很難聽到他的呼吸聲,「我不會放開狗卷前輩。」
事情有些脫離了他的掌控。乙骨看著被痛症折磨得意識模糊的學弟,暗自咂舌。
現在的情況比他預想的更複雜,乙骨原來計劃控制住狗卷,將人帶在身邊強行實施戒斷治療。可萬萬沒想到,狗卷和伏黑互相為藥,兩情相悅。
一向冷靜可靠的學弟竟然瘋狂之極,視生命如無物,寧與狗卷同生共死,也不願減退愛意,形同陌路。
「伏黑君,和我定下束縛吧。」乙骨動用咒言強行命令,他無所謂其他人如何,只要狗卷留在他的身邊,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自我犧牲,也要讓棘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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