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喜歡你喔。」
那個充滿海風氣味的夏天，你回過頭來對我笑了，笑得有些調皮。你的側臉在潔白的衣領上留下了陰影，好像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聞到洗衣精的香味。我忍不住傾身向前，卻被你親了一下，淺淺的，惡作劇般的吻。嘴唇軟軟的，帶著點薄荷糖的香氣。
你依然笑著，但臉頰卻無法克制地脹紅，然後又說了一次，「我真的很喜歡你。」
「喔，是嗎？」我卻只是低下頭去，試圖解開手中複雜難懂的算式。這顯然比如何面對你直率的告白來的容易。
過了一陣子，你又悉悉簌簌地轉過身去，用筆尖在紙面上寫寫畫畫，反正不是在解數學題就對了。我看著你弓起的背，制服被汗水濕溽得有些透明。不時困惑地搔搔頭髮，想坐到你正面看看你那困擾的表情。但還是忍住了。
高二的夏天，距離考試好像還很漫長，但我們卻因為數學被當而被關在這悶熱的教室裡，寫著無聊的考卷，聽著綿延不絕的蟬聲。汗水不斷從背心滑落，電風扇徒勞地一圈又一圈地轉著。我看著你的背影，卻還是連一道算式都沒有解開。
看我被老師懶洋洋地教訓著，你又笑了。你笑起來嘴角有顆小虎牙，深深的酒窩像要把人給卷進去一樣。查覺到你眼中充滿欽慕的眼光，笑盈盈的眼珠裡寫著：「看吧，你也喜歡我。」
我立刻收回視線，專注地看老師批改的紅筆，上頭圈滿了紅字。
「你們這樣要我怎麼給你們過關？夏天這麼熱，我也不想來，但你們有想要認真念書的意思嗎？」
我們對看一眼，心想誰想念書啊，但還是不約而同地對老師點了點頭。
「這樣吧，我把期末考卷發下去，你們再寫一次，如果都可以及格，這次就不用留級了。」老師說完把考卷發下去，就躲去有冷氣的職員辦公室了。像是也完全不介意我們作弊似的，只要把答案寫出來就可以。
你用考卷遮著臉，羞澀地抿著唇，「真希望永遠考不過，夏天永遠都不要結束就好了。」
「但我想出去玩哪，這是高中的最後一個夏天了，都在教室裡也太可憐了。」我望向窗外，越過低矮的平房可以看見遠處的海，空氣中永遠都摻著海潮鹹濕的氣味。
「我倒覺得滿不錯的，可以跟你一直在一起。」
對於你直率的感情，我卻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只能沈默地別開視線。我看見你的表情帶著失望，但只要一對上我的視線就又重新露出了笑容。要說喜歡的話，我喜歡你的笑容，看著就令人打從心裡覺得溫暖，忍不住也跟著笑了出來。
在後來的時光裡，我經常想起那個夏天，你靦腆而又純粹的笑容。那時候一切都還這麼美好，像是永遠不會改變一樣。但若什麼都不會改變，對於感情都如此稚拙的我們，又要如何才能獲得幸福。我牽著你的手，看著你睡著的側臉，在那安穩的鼻息當中寫下關於我們的回憶。
謝允廷，我真的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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