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神獸之間並沒有共通的語言,至少人無法理解神獸的叫聲是什麼意思,不過神獸似乎能夠大致上理解人的意圖,因此承認了艾瑪的梟乾脆地點了點頭後便轉過身來背對艾瑪,並且蹲下來讓艾瑪爬到牠身上。
「羽毛真的好軟啊……而且蓬蓬鬆鬆的,看起來很大隻實際上倒沒多大呢。」艾瑪懷著對神獸而言相當失禮的感想,花了些時間才終於抓穩。
梟先是輕輕甩動身體確認艾瑪不會被摔下來後,才發出一聲尖嘯,拔腿開始在這通道中以近乎馬匹的速度奔馳,雖然會叫人很好奇為什麼理應屬於鳥類的梟是用奔跑的方式前進,而又在這常常得轉彎的通道中跑得那麼快是否得擔心撞上牆壁,但至今為止都沒發生過意外,加上速度又真的很快,那麼在能迅速抵達目的地的狀況下什麼問題都不成問題了。
如此一來徒步可能得耗費一天的行程大概可以縮短到一個小時——假若全程都能夠借用梟的力量,遺憾的是這些神獸的活動範圍有著區域界限,畢竟牠們是被安排在這裡當守護者的,自然無法離開該當保護的地方,艾瑪之後還得尋找其他神獸幫忙,按照她估計這一趟順利的話應該要花個兩到三小時。
如是者艾瑪在梟移動到這區域的邊緣後,感謝完梟的幫忙便踏入另一個區域,她先是走了一會到了較深的位置才大聲呼喚神獸,重複著之前取得梟認可的程序,然後騎乘神獸繼續朝著「巴爾區」前進。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一路上艾瑪沒遇到什麼阻礙,因此已經到達鄰近「巴爾區」的區域,而這次她也順利取得狗蛇——擁有大型犬的身體但脖子以上卻是蛇的模樣——的幫忙,正當她以為該不會真的能如此順利完成任務時,命運彷彿看準她這僥倖的心態跟她開起玩笑。
艾瑪騎乘的狗蛇突然發出了一聲非常短的怪聲,那是很輕又細微的聲音,要不是集中精神注意著周遭的話是斷不可能發現得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呀。」艾瑪輕吁了一口氣,她認定這是與最終考試相關的任務,從一開始她就認為途中很可能發生什麼意外,因此就算過程多輕鬆她一直都保持著注意力,如今能夠察覺狗蛇的異樣亦是拜這所賜。
「好,去調查吧,畢竟在司書守則之中就有『司書有責任調查遺書庫裡的任何異樣』,解決這個突發狀況然後俐落地解決取得滿分!」
艾瑪作出決定後便試著與狗蛇溝通,對方立即作出回應,大概是身為守護者的牠也非常在意,只是答允艾瑪在先,一輪糾結過後得出相信同伴會處理的結論而沒有示意,如今既然身為「地下遺書庫」的協助管理者表示想要去一看究竟,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狗蛇載著艾瑪抵達的是某間藏書室,平常總是關著的原木門如今卻不知為何打開了,基於平常神獸不會進入藏書室,當下艾瑪立即就意識到鐵定發生了狀況,便從狗蛇背上跳下來並衝進藏書室中,至於狗蛇則是留在外面,畢竟牠們的行動模式就是非特定情況下不能進入藏書室。
理論上來說,這個藏書室應該只有艾瑪手中的水晶提燈這一個光源,然而她立即注意到了,在這樣的封閉空間中存在著另一道光芒,當下她自是二話不說朝著那個方向奔跑。
然後艾瑪看到了,在這個房間的盡頭看到一名拿著單手長劍的少年正在與另一隻狗蛇搏鬥,少年身上的輕皮裝多處出現破損以及染上血紅,而且不住發出著沉重的粗喘,這些傷勢顯然是狗蛇所造成的。
「神獸不會隨便攻擊人,不……既然狗蛇進入這藏書室,代表牠看到這個人走進來了,而且這個人沒穿著披肩顯然不是司書。」艾瑪在這緊急關頭率先想到的並非少年的安危,而是從一名司書的角度出發,憑藉當前的狀況與少年的模樣判斷其不是司書,換言之對方是非法入侵者。
至今為止艾瑪沒聽過神獸有判斷錯誤的狀況,因此眼前的少年鐵定是現行犯,否則狗蛇既不會進入藏書室也不會發動攻擊,那麼少年受到懲罰——哪怕是死刑也是理所當然。
「不,既然我在現場的話,就應該承擔司書的責任處理,說不定他只是誤入遺書庫而已。」艾瑪依然遵從一直以來的教導,以鎮定的聲音叫住了準備發動致命一擊的狗蛇:「狗蛇先生,我以司書之名請求你停止攻擊。」
狗蛇想當然早就注意到背後有其他人,不過對於身為守護者的牠來說最優先處理的是入侵者,原本牠打算先解決眼前的少年再回頭處理新來者,不過當牠聽到「司書」二字時起了反應,便暫緩攻勢扭轉了蛇首望向艾瑪。
接下來是慣常的程序,狗蛇以牠那混濁的橘黃色眼睛注視著艾瑪,並伸出其長長的蛇頭靠近到艾瑪身邊,確認其身上所穿的披肩是司書的披肩後,才一邊吐著蛇信一邊把頭拉回,似乎是在詢問「妳想要怎樣」。
至少艾瑪是如此認為的,因此她小心且慎重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接下來能不能交給我來處理?我知道他是入侵者,會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狗蛇那本來就扁長的眼瞳如今縮成一條窄縫,就像是瞇細著眼打量艾瑪一般,然後又望了仍然舉劍戒備著的少年一眼,最終似乎是同意了艾瑪的提案,緩慢地往門口走去離開了藏書室。
看到了怪物離開的背影,一直繃緊著神經拚死反抗的少年終於忍耐不住,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要不是眼前有著救命恩人,他更想要就這樣往後一倒躺在地板上。
艾瑪小心翼翼地走近少年,始終對方拿著長劍,有著相當的警覺自是在所難免,不過她還是主動地試著與對方接觸:「你還好吧?我是艾瑪。」
少年有點不知所措,他當然是視少女為救命恩人,但同時也無法忘記剛剛少女能夠與那種怪物溝通,不過最後還是感激之心大於其他想法,因此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恐懼,以有點顫抖的聲音回答:「至少命是保住了,謝謝妳救了我,啊……我叫米洛。」
不過對於艾瑪來說,那些在米洛眼中的怪物不過是外表兇惡或者奇異了一點,實際上是很溫馴的遺書庫守護者,因此沒注意到米洛是因為恐懼而聲音發顫,而是以為他在逞強,便安慰著他說:「不用客氣,目前不會有危險了,先稍微休息一下,包紮傷口吧。」
遺憾的是艾瑪的背包中並沒有繃帶或者藥物,她唯有以清水替米洛簡單地清洗傷口,然後把米洛那衛兵制服破損的部份撕下,至少把比較大的傷口綁起來。
此時米洛已經恢復精神並且冷靜下來,眼前的少女不只是救了他一命,還替他清洗傷口和包紮,甚至還分給了他一些食物,在他心中簡直就是天使下凡,禁不住認為自己終於迎來好運,當下膽子也壯了起來跟艾瑪搭話:「那個,能不能再麻煩妳幫一個忙呢?」
「嗯?還有哪裡痛嗎?」艾瑪自然地如此認為。
「不,不是的,這點小傷對騎士來說沒什麼!」米洛多少想要在對方面前裝出比較帥氣的一面,「只是想說,能不能請妳幫忙一起找一本書?」他想到的自然是對方非但不怕怪物,甚至還能把怪物趕走,這對接下來的搜索將會有很重大的幫助。
顯然的是米洛其實在連番衝擊之下失去了冷靜,畢竟他在被狗蛇追殺之前,在最初聽到動靜的時候就以為是「書庫的管理者」,會出現在「地下遺書庫」的人類除了與他一樣是來偷遺書之外,自然只可能就是那個管理者了,可是在險死加上被可愛少女所救的接連劇變之下,已經完全忘了這個前提。
「騙人的吧……」因此艾瑪真的相當傻眼,「這傢伙完全不知道我是司書,又或者不知道司書是幹什麼的嗎?要不要跟他解釋?不過這傢伙都被神獸教訓過了竟然還想著偷遺書,而且厚著臉皮想我當共犯……」
因為米洛的話語實在太過超乎想像,再加上艾瑪又認定這是最終考試,以為這種奇怪的狀況也是考試之一,要是如往常一般應該能相當容易處理,如今卻是陷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猶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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