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下課後林家倫主動坐到陳祐銓旁邊，用手肘暗示他把目光轉移到楊瑞霖身上。陳祐銓點點頭，也看出了異狀。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KXnfqONn7
這傢伙不僅沒吃早餐，臉色蒼白，老師問話也沒有回答，整個人像是失去靈魂，只有肉體走來學校。他們一左一右坐到楊瑞霖兩側，先是抬起他的手，再用塑膠尺拍打他的臉頰。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yQkjLL98H
「被學校玩壞了，可憐啊。」陳祐銓嘆了口氣，「只好打電話給殯儀館來收拾了。」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8SHKX5QxN
「是在靠腰！」林家倫立刻揮出手上的尺，「他被嚇到了啦，這不是你的專長嗎？幫忙看一下啊！」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lNvCvu5Fz
「你是昨晚遇到什麼壞東西嗎？」陳祐銓伸出手在他面前揮，「哈囉？」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ZDGYuxyD
楊瑞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瞪大，「你們不會相信的，我昨天……」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23ZjZZwri
楊瑞霖並不是一個浮誇的人，他們同班第三年第一次見到他有這麼劇烈的情緒反應，林家倫和陳祐銓立刻交換了眼神，有默契地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以半拖行的方式把人帶到造景水池旁的一個空地，等待他開口。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HkMzvt0a
「我看到……我看到……我看到有人跳樓。」楊瑞霖如釋重負，說出來的同時也像洩了氣的皮球，無力地靠縮在角落。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3PTP7VsED
「蛤？」兩人幾乎異口同聲。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l0RivlLX
「什麼時候？」陳祐銓瞪大眼睛，脖子用力前傾。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CMQCvph3f
「昨晚，我昨晚睡不著，去上廁所的時候剛好……」楊瑞霖一想到那個畫面仍然頭皮發麻，「我看到了，我跟跳樓的那個人對到眼，然後她就墜樓了。」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G41Q2B4I3
林陳兩人頓時也說不出話來，面面相覷。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yhRGtgOp
「你不要亂開玩笑誒，這個不能亂說吧？」林家倫的聲音也有些顫抖，心底其實已經相信了，但一時半刻仍無法消化。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LwVhLGgp
「是真的，我還跑出去看。」楊瑞霖的說話語速漸漸正常，「我不只看到屍體，還有路燈！那個路燈！路燈！路燈！路燈爆炸了！」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1YyvUNwuN
「爆炸？」兩個人更加疑惑，腦海中無法想像路燈爆炸應該長怎樣。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19g3NS8no
「不是，應該說燈泡爆炸，整個殼都碎掉。」楊瑞霖感覺到自己的氣息正在加速，麻木的手腳也有了知覺，「先是一閃一閃的，然後變超級亮，亮到整個燈殼爆開。」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xd6EXm3fr
「你會不會是做夢夢到的啊，不要自己嚇自己。」林家倫原本還想嬉笑帶過，但瞥見陳祐銓的表情也越來越沉重，自己的心臟仿佛也用力縮緊了。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Z9Ielw7i
「台灣有鬼。」楊瑞霖突然露出訝異的表情，「這個世界上有鬼對不對？」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UNtvlBMrJ
「如果你問我的話，當然。」陳祐銓理所當然的點頭，「還有神明、祖先、孤魂野鬼、玉皇大帝......」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0dlGugWW
「不對不對，我是說真正看得到的！」楊瑞霖多希望昨晚他們也在現場，和他一起目睹那超現實的畫面，「就跟小時候的那個新聞一樣，大家都看到了！你們應該也記得吧？」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GPhwqR4O
「不是，那然後呢？」林家倫打斷他的離題，「屍體還在那裡嗎？」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5JW8iHva
「我早上出門時有看到救護車，應該是載走了。」楊瑞霖伸出食指不斷抖動，腦中仍是剛才的提問，「一間鬧鬼的廟！你們記得那個鬧鬼的事情嗎？」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tZzJBQaWt
「很久以前是多久？」陳祐銓看著地上沉思，腦袋裡旋起了一股小風暴，「我有點印象，是鬼屋嗎？醫院？去年有上過新聞？」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eygK2TDZa
「不是。」楊瑞霖想要更詳細地描述那個事件，無奈自己的記憶也相當有限，「應該是小學一年級還二年級發生的事情，可以證明世界上有鬼！我不是唯一一個看到鬧鬼的人。」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sdhactrI1
那起事件有好多細節讓他印象深刻，卻想不起來確切的內容，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他越想越痛苦，蹲在地上發出怪異的嚎叫，似乎有文字跟畫面在腦袋裡的某個空間飄蕩，卻遲遲無法抓到那些片段，唯有母親震驚的側臉越來越清晰。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LvFQLYBlg
楊瑞霖再次想起母親的面貌。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2WAA5i6A
「快上課了，這樣猜下去沒完沒了。」林家倫看了一下手錶，「不然去圖書館查吧，我可以順便預習下禮拜的進度，你們去找資料。」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zn8Ybgid
「好主意！」陳祐銓跳起來拍他的肩膀，「真不愧是有在讀書的人！」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ZhhqRc6wz
「好險我們之中還有我……」林家倫原本想吹噓一下自己的課業成績，但突然想到楊瑞霖的狀況，話到了嘴邊硬是收回去。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S5OZNo3X
楊瑞霖沒有注意到，自顧自地振奮，拼命點頭，「我們放學就立刻去！」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2NqD0TGx
所有跟成績有關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下課後他立刻衝往學校圖書館，希望能提早喚起有關陰廟的記憶，但學校沒有報章雜誌的資料存檔，幾次翻找都空手而歸，即使在公共電腦透過蕃薯藤或奇摩搜尋也找不到當時的報導。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APVwXP4P
放學後三人搭乘公車轉往市立圖書館，這棟六層樓的建築剛整修完不久，林家倫已經趁著週末來過幾次，知道自習區的位置在哪，而楊瑞霖為了借漫畫跟小說也來過數次，大致知道該從那裡找起。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3ldcSlD6
陳祐銓一臉茫然地看著場館地圖，突然搞不清楚東南西北，對市裡有這種建築感到不可思議。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iHf075C9
「有人下巴要掉下來囉。」林家倫偷笑說道。雖然陳祐銓正分心於地圖，還是趁機給了他一腳。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uagYsn13
他們搭電梯來到六樓，一股古老的書卷味迎面而來，這裡的期刊跟報章是分開的，三人兵分三路展開搜索，很快就找到過期報紙合訂本的區域。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cBTzMgMlI
「從民國……八十年開始找好了。」楊瑞霖從自己年紀倒推回去，估算最有可能的範圍。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UsRL0bny
林家倫的身高只要踮起腳尖，就能把最上層的合訂本取下，依照月份逐測翻閱。他們各拿一本起來看，將每頁的標題都掃過一遍，有類似或可疑的新聞就停下來讀，或拿給楊瑞霖確認。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sLjhbK7n4
「不對，為什麼不坐椅子！」林家倫蹲下來舒緩僵硬的膝蓋，接著抱起好幾個合訂本到桌上，三人坐下來繼續翻閱，閱覽過的書就放回架子上。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xY7vHhK8U
楊瑞霖的注意力漸漸被當時的新聞拉過去，他放慢速度細讀當年的一些時事，有些消息讓他驚訝連連，或是同一個事件隔了好幾個月才有後續報導，他的腦中漸漸浮現出一個社會的輪廓，這個輪廓裡有好多種職業、好多個地方、好多的互動，而這些人事物在一天結束後交織成短暫的記錄。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YYMuCnWs
這些寫報導的人，他們也是這個輪廓的一份子。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I64DxpTxB
「啊！」陳祐銓發出驚叫聲，俐落地將合訂本翻轉到桌子中間。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5kMlfHki
「濕婆消失？雲林縣政府暫緩邪廟拆遷。」斗大標題如此寫著，這是民國八十二年十二月的一篇社會報導，內容講述曾轟動社會的邪神已經消失一段時間，靈象局借調邪廟負責人鄭寶樹處理靈異相關事件。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DnUISanD
「就是這個！濕婆！」楊瑞霖腦袋裡的迷霧突然完全打開，彷彿一道光燒盡黑暗，所有的記憶全都湧上，那些文字跟畫面終於有了具體的面貌。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dig6cM5uC
「我有印象，是不是電視上播過錄影帶？」陳祐銓說道，表情同樣驚訝且帶著驚喜。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6az13f5aH
「對對對！有！我印象很深刻，是廟裡面鬧鬼的畫面，但是後來就再也找不到了，也沒有類似的事情。」楊瑞霖反覆看著這篇報導，心臟大力跳動。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rVZxGND57
「如果真的有這麼大的鬧鬼事件，為什麼只有這篇報導呢？」林家倫對他們說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直到今天才首次得知。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6ow1MEHv
楊瑞霖也感到納悶，或許有人想把事情壓下來，但不知為何漏了這篇報導。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7gQTE5zN
「所以真的有鬼。」林家倫緊張地吞了吞口水，「阿霖昨天遇到的事情八成是真的，你家附近鬧鬼了。」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s39I0FJh
陳祐銓一直都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或正確來說，有靈魂，但親眼看到歷史遺留下來的報導，內心還是充滿了波動，彷彿什麼天大的秘密被揭開。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Oy5fGkmJ
他們繼續往後翻閱，希望能再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甚至往前反覆確認，最後確定近十年就只留下這麼一篇報導。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5pOYauNU
「明天我去學校再用電腦搜尋一次。」楊瑞霖說道。三人將合訂本全部歸位，唯獨濕婆的報導被他們用圖書館的印表機備份出來。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cFXSYzC0r
「誒你不是要預習？」他們走出圖書館時，陳祐銓突然用質疑的語氣問林家倫，「堂堂全班第一名，全校第三名的資優生到圖書館沒有讀書，被老師知道該有多難過。」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nWh1g2mbC
林家倫沒辦法用課業成績反嗆回去，只好用拳頭讓他知道誰才是老大。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t1GrsP9tm
楊瑞霖下意識忽視他們的街頭快打，低頭看著那篇報導，腦海裡全是昨晚的畫面，此刻他已經不覺得可怕，反而有種撥雲見日的遼闊，原來這個世界這麼有趣，原來曾經有一個被埋藏的秘密，而自己努力找到了這份秘密。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ahOT6SW8e
三人搭公車回學校，在老地方分道揚鑣。陳祐銓原本想去案發現場看一下，但想了想覺得不妥，要回家問一下老爸的意見。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YS20mYg2l
「你看起來正常多了。」陳祐銓用拳頭輕碰楊瑞霖的肩膀，「原本還想叫臭老頭幫你收驚，換作是我，可能也會這麼怕吧。」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oh4juQlfE
「謝啦兄弟，還好有你們推著我。」楊瑞霖很少這麼說，但這次是真的非常感謝他們願意幫助自己，那個畫面所帶來的衝擊力不再這麼強烈。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ii0JczINs
「三八誒。」陳祐銓離開時忍不住說道。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UlfgFVofr
當楊瑞霖再次經過那棟住宅大廈時，早上看到的封鎖線和救護車都撤掉了，地上的燈殼也被清除乾淨，只有血跡還烙印在地上。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MTMb98yyS
直到視線繞過轉角時，他才注意到有個消瘦和尚盤腿坐在大廈入口的不遠處低語誦經，他從未見過這麼瘦的人，身上穿著黑色袈裟，光禿的頭上有條明顯傷疤，第一眼便讓他感到觸目驚心。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oTf1JvX3y
可能是死者家屬請來的和尚吧，雖然沒有法會也沒有花圈，楊瑞霖不以為意地走開，和尚那低沉的呢喃也讓他的精神漸漸安定下來。1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t0tCzPSP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