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財閥家的囚鳥(BL) - 22 昨天的昨天與明天的明天

王彤三步併作兩步跑上樓。

醫院的樓梯間從不幽暗，始終亮著蒼白的燈，與標示著逃生門的綠燈摻在一塊兒，給人一股很有生存機會的錯覺。

轉眼頂樓就在眼前。

王彤緩下了腳步。

他三天前才見過路子桓，拖著流血的身軀、勉力要求他相信的路子桓，如今就等在前方。

等待，多麼迷人也傷感的兩個字，王彤不確定自己承受得了。他太想見路子桓而大步邁出步伐，心臟跳得極快，無法克制。

隨著腳步往上，光亮漸少，最後僅剩一道細瘦的人影。

王彤抬起視線，對上那雙他日夜企盼的眼。

如果能擁抱就好了，如果能夠什麼都不想，只管奔進眼前厚實又溫暖的懷抱就好了。

眼淚不住決提，王彤奮力壓抑著情緒說：「為什麼騙我......為什麼利用我？因為我好欺負......因為我什麼都不懂嗎？」王彤白皙的臉龐燒紅，淚珠掛在下巴，滴答墜落石灰色的地板。

「不......你聽我說，我把一切都告訴你。」路子桓邊說邊踩下樓梯，一格、兩格，來到王彤面前。他向王彤伸手想要安撫，可王彤直覺地退了開來，滿目悲悽。

路子桓怔怔看著王彤，開口道：「煙火祭典結束後，何家的人突然聯繫我，要我去月城見何霂言。我去了。他約我在一間整面窗戶被水族缸遮住的客房見面，水族缸壞了，幾乎整個碎裂。何霂言說，那是你之前住的房間......」

「水母缸……壞了？」王彤不禁驚訝。當時隨扈說是空調出了問題才給他換房，他確實疑惑壞了修理就好，可一直以來都是何霂言說要怎樣就怎樣，他絲毫沒有多問。

路子桓說：「對，看似被人打破，無法修補的程度……」

不會有別人了，肯定是何霂言打破的，王彤邊想邊沉下眼來，努力甩去水母缸不在了的難過，問：「霂言找你去月城......做什麼？」

路子桓面露難色，沉默半晌才說：「他要我去接近你……讓你愛上我，然後再甩了你。」

王彤倏地怔住，「什麼……？」

路子桓臉色更加哀傷，道：「他覺得你辜負了他的付出，傷害了他，所以要我對你做同樣的事來懲罰你，讓你省悟。」

王彤無法克制地大口喘起氣，扶住樓梯扶手想維持鎮定，可渾身顫抖停不下來。

確實，自從兩年前何霂言父親過世後，王彤就因為畏懼肉體的暴力而一直想逃離何家，再加上遇上路子桓，他更加遠離了何霂言。依照何霂言的個性早該惱羞成怒，會做出什麼事情誰都無法預料，可路子桓說的這些都是什麼？

王彤實在不願相信。

「霂言他......不是這樣說的。」王彤反射地應道，直直看著路子桓。

其實，方才所有問答之間，路子桓一刻也沒有逃避，始終與王彤對視。無論難過、心疼或自責，全都看進了王彤眼裡。王彤知道這就是他認識的路子桓，那個一直溫柔撫慰、讓他好想依賴、他喜歡的人。

王彤很想相信路子桓，但他無法相信自己......親生父母拋棄他、與他相處十幾年的何霂言虐待他，他不相信真會有人真心待他。

「何霂言跟你說了什麼？」路子桓話聲一轉柔和，問：「你願意告訴我嗎？」

王彤扶著樓梯扶手徐徐喘氣，一併感覺快速躍動的心跳逐漸趨緩，甚至彷彿感受到透過空氣傳來的路子桓一樣躍動的心跳，也正在逐漸趨緩。

王彤細聲道：「霂言說你勒索他。因為在美國離婚要付很多贍養費，你很需要錢......」隨著情緒稍微平靜，他邊說邊意識到自己的話與眼前的人完全不搭而停了下來。

路子桓嘆口氣，說：「我太太沒有要求贍養費，我們只有共同負擔女兒成年前的生活費。當初結婚時我家資助過我太太家，在他們經濟危機時拉了他們一把，所以她主動放棄贍養費，我就答應了。」

王彤不是很懂，杵著沒應和。

路子桓趕忙打開手機，翻找著什麼匆匆說：「我們有離婚協議書，已經簽訂了，你等等，我......」

「不用了......」王彤阻止道。

看著路子桓這副模樣，王彤好心傷，他不懂自己為何像是要推走一個對他坦然的人，可他還沒有得到所有的答案。

王彤繼續說：「那林勁......」

林勁二字讓路子桓拿著手機的手落了下來，他的視線重回王彤身上，說：「沒錯，我從高中喜歡的人就是林勁。」

王彤當然知道這晚的答案不可能全都愉快，但確實是林勁使他的自我防備不禁返了回來，說：「.....為什麼當初沒告訴我？」

「對不起，」路子桓抿起唇，愧疚般道：「我應該告訴你的，我錯了，我無法反駁。你身處林勁的劇組，劇組裡的人大多都知道我跟他的關係。他已經有新對象，我也不想一直被拿來做文章，加上......我也有私心，對不起。」

王彤凝視著路子桓，想從那雙眼中捕捉一絲舊情，然而裡頭依然澄澈，不見過去的蹤影。

可王彤莫名有些生氣，不知是在對沒有最初就坦白的路子桓，還是在對竟然嫉妒林勁的自己，或者是對這個節骨眼還在意著路子桓喜歡誰的自己，覺得實在無理取鬧。

一個個訊息接連著一陣陣情緒來得太快，若不收起私情，一下就會迷失方向。王彤告訴自己守住心思，回想著何霂言與路子桓的說法，試著理出真相。

接著，一個片段重回王彤腦海，他問：「你說......霂言要你來接近我，然後再拋棄我。你......沒有答應他吧？」

尖銳也充滿祈求的提問。

王彤內心好緊張，定定注視著路子桓。

路子桓臉色乍變，卻也沒有退卻地說：「不……我答應他了。我知道不該答應，可他拿我太太的生命威脅……對不起，我不可能跟他賭這一局。」

「所以……你就來接近我？」王彤不由得恍惚起來，理解著說：「你怕霂言殺了你太太，就來接近我......利用我......愚弄我…..」王彤邊說又不禁難過。因為，無論路子桓是主動選擇還是被動，他都被他們兩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一個想要他的愛卻要他去愛上別人，一個沒有想要他的愛卻來靠近他，無視他的意願耍得他團團轉。

「不是那樣的……」路子桓想要解釋。

「那是怎樣……？為什麼之前也不告訴我！」王彤突然吼起來，意識到路子桓興許從頭到尾都只是為了服從何霂言、從沒思及過他讓他就要失控。

「即使那時候告訴你，也什麼都無法改變啊！」路子桓激動道。

「那現在又能改變什麼？！」王彤也激動回嘴。

路子桓眉頭緊蹙，眼神流露無盡哀愁，王彤怎樣也看不懂。

「我改變了......」路子桓說，「我喜歡上了你。」

「你......」王彤霎時愣住，頭腦與心思同時被抽空，想要重複路子桓的話卻說不出口。

「我喜歡你，雲兒。」路子桓說得真誠。

魔法般的咒語在空氣中呢喃迴盪。

王彤滿心等待的一句。

然而——

不......王彤頭痛起來，像是有千根針刺著他腦袋。何霂言的說詞、路子桓的說詞，糾結的迷魂陣令他神智混亂。

這一切的終點是什麼？王彤拚命回想，所有人最後的目的是什麼？

要他愛上路子桓。

這樣不僅達成了何霂言的期望，路子桓也不會失去太太。

果然是這樣。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路子桓真的喜歡他？

「騙人......」王彤以雙手掩耳道，「你說謊……你說謊！你只是在完成和霂言的約定，這樣他就不會殺死你太太！」

路子桓貌似要伸手安撫王彤又放下，接著拿出了手機，早已準備好般按下播放鍵。

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我好得很，你找我什麼事？」

「......您不懲罰我嗎？」

「懲罰什麼？你以為我躲不過路子桓那一點本事嗎？我是故意讓他打中的。他小子膽大包天，竟然來求我成全他跟彤兒。他瘋了嗎？！我要他讓彤兒愛上他再拋棄彤兒，結果他竟然來跟我說什麼成全？！你有什麼事情？快講，別讓彤兒回來聽到。」

錄音到此中斷。

路子桓緩緩放下手機，說：「你願意相信我了嗎？」

王彤被毫無預期的訊息覆頂，自言自語道：「霂言他……真的騙了我？」

路子桓神色更難受了，應道：「他也沒有完全騙你，至少林勁的事是真的。但我發誓我從沒勒索他、我沒有需要錢，也沒有向他要求過任何事，除了……」

「除了什麼？」王彤順著問。

路子桓揚起苦澀的笑，說：「我去求何霂言，成全我們。」

「成全我……們？」王彤從沒意會過這個詞，整個人愣住無法反應。

「對。」路子桓說，「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剛才的錄音裡，何霂言清楚說出「求我成全他跟彤兒」，以及路子桓這一句「我喜歡你」，兩道反覆餘音聚滿王彤的耳窩。

心牆似冰山嘩地崩解，王彤愣愣說：「你真的……喜歡我？不喜歡林勁哥了？」

路子桓苦澀的笑一轉柔和，應道：「我說過我跟林勁已經徹底結束了，我們現在就是朋友。我在美國生活太久，台灣沒幾個朋友有聯絡，如果你在意的話，我就不跟他……」

「不，」王彤打斷道，像是要確認般問：「你現在喜歡我？」

「對，現在喜歡你。」路子桓柔聲道，向王彤踏出了步伐。

「昨天也喜歡我？」王彤一動不動，看著路子桓走到身前，無法抑制淚水再次聚滿眼眶。

「昨天也喜歡。」路子桓話聲萬分誠懇。他撫上王彤被淚沾濕的臉頰，輕輕揉搓。

王彤依著這股溫柔，繼續說：「昨天的昨天……」

「也喜歡你。」路子桓答得越發篤定，「還有明天、明天的明天，都喜歡你。」

王彤直望進路子桓的眼，依然堅定、溫柔、充滿愛。他明明一直看著的，從最初到現在，他怎麼會懷疑……

王彤一把抱住路子桓。

比過去任何擁抱都更緊密、更炙熱、更加無法抽離。王彤緊貼路子桓胸口，奼紅的臉龐蹭著白長衫摩挲，細瘦的手臂戮力將路子桓環得快要無法呼吸。

胸口跳得好厲害。

這一刻，何家、月城、恩情……王彤全都不想再想。他想要相信自己這些日子以來所感受到的一切，他想要相信路子桓的坦承沒有虛假。

他決心這麼做。

路子桓的手從身側悄然圈上王彤的腰，在王彤波光閃爍的大眼抬起、看向他的瞬間倏地緊擁上來，將王彤完全圈進懷抱。

王彤被擁得踮起腳尖，感受隔著衣料的簌簌摩擦，從大腿、下腹，到彼此緊貼的上腹與胸膛。然後，在深情的注視下，路子桓彎身吻上了王彤的唇。

沒有繾綣的熱吻，路子桓覆上王彤小嘴的唇甚至一點也不濕潤，卻是王彤從沒感受過的溫熱。

寫著Love、專屬於他的私密甜意浮上王彤腦海，接著是包裝華麗、夾著膩人糖餡的綿密滋味。路子桓柔軟的唇輕啄王彤微揚的嘴角，再一口一口含上小巧的唇瓣，像是在細心品嚐精製的菓子。

慾望的熱流隨體溫加疊，流轉於兩副身軀之間。路子桓緊擁的手展現十足魄力，讓人無法脫逃，王彤感覺整個人都要融化進路子桓的懷抱。

片刻後，甜美也豐盛的吻暫時歇停，路子桓鬆開與王彤之間的距離，幽暗的梯間一下又聚滿冬夜寒風。

王彤不捨地追上，傾身向路子桓索吻。

路子桓疼惜地笑，再次往王彤唇上遞送福利似的一次深吮，再親吻一下額頭才放開。

王彤被吻得雙頰發燙，湛藍的眼直盯著路子桓看，櫻粉的小嘴嘟嘟，開心極了。他不顧路子桓的意思又一把緊抱上去，偎著路子桓說：「我絕不、絕不放開你。」

路子桓輕撫懷裡粉色的短髮，覺得王彤純真得令人難捨，柔弱的身子分明沒有多少力氣，抱著他的手卻彷彿能緊箍靈魂。

路子桓這才猛地明白，王彤比他想像的更加用情至深，並且，為了站在他面前，鼓起了多少義無反顧。

一道後悔的大浪打上路子桓的心。

普通人總是期待永遠，用倒數計時來計算相愛的時間，從永恆回算彼此還能共度幾年、幾月、多少天。

可他們不是普通人。

他們從最開始就注定了或許沒有永遠，只能用真正經歷的時間去細算，以分秒的行進去感受一同度過了幾分、幾時、幾個天。

如果早知道要淪陷，路子桓興許會更早擁抱王彤，更早告訴王彤他好喜歡他、好想好想保護他。在煙火大會那一天、同遊山城的那一天、做棒棒糖的那一天……路子桓不禁更加緊擁王彤，將下巴擱上粉色的髮頂，感受那股他一直嚮往的純淨無爭——此刻就在懷裡。

「雲兒，跟我走吧。」路子桓決心道，「跟我一起，把夢變成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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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昨天的昨天與明天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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