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財閥家的囚鳥(BL) - 27 上帝之手

路子桓扶著車身站起來。

右手幾乎沒了知覺，加上右側腰間的傷，他感覺整個右半身都要廢了。

他拖著輕傷的腿移動到路肩，掏出手機按下緊急救援鍵。亮白的初日已經在地平線上露臉，原本無人的車道上始現車流。范君豪開來的車與他車頭被撞爛的車停在原地，吸引往來車輛駕駛一閃即逝的目光。

王彤被何霂言帶走了。

這是他第幾次讓王彤從手中溜走？路子桓近乎悔恨地想。並且，事情發展到這般勢態，王彤被何霂言帶回去之後又會遭受怎樣的對待？

思緒至此，路子桓不禁一拳捶地。可眼看拳頭就要著地，劇烈的痛感喚醒了記憶。在追回王彤之前，他必須先處理好自己的傷。

電話好一會兒才接通，119表示北上交流道出口不遠處發生大型連環車禍，救護車全數出動，無法確定救援需要多久時間，保守估計得耗上一小時。

路子桓掛了電話，遲疑了會兒又按下第二個緊急救援鍵：打往伊豐綜合醫院。

線路一直忙線中，看來確實出了大事，路子桓邊想邊拖著腳往線道邊走，向路上來往的車子招手，並拿出求援燈放上車身。可早晨大家都在匆忙趕路的途中，也或許是見他渾身血十分嚇人，沒有車子要停下來的跡象。

路子桓沒辦法，瞥向身後兩台車，決斷地走向范君豪那台，爬進駕駛座。謝天謝地，鑰匙還在車上。他環顧車內，從後座隨意拿了條看似毛巾的長布纏住右手，勉強固定住就轉動鑰匙，匆匆駛進北上川流的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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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台北的一路走走停停，進入市區後立刻遇上嚴重壅塞。路子桓勉力維持著神智，他因為長時間失血而渾身冰冷，直打哆嗦，冷汗與血從額頭簌簌滑落臉龐。

道路壅塞的盡頭是大型車禍現場。

路子桓遠遠便見十餘台車撞在一塊兒，正中央一台小卡車被撞得車頭與車身分離，前後翻覆在大馬路上。另一邊的線道上則是一台黑色房車車頂朝下，滿地玻璃碎片，一側車身嚴重凹陷，顯然是從副駕駛座後方遭受強烈撞擊。

事發中心之外，道路周邊擠滿救護車與急救人員。輕傷的傷者或坐或站在路旁，少說有幾十餘人，重傷的患者則正隨不間斷的急救車聲送往醫院。線道上翻覆的黑色房車令路子桓有些眼熟，但他心神不濟，恍惚地依著交通義工的指揮駛離了現場。

十多分鐘後，車子駛進伊豐綜合醫院。急診部外頭不意外地停滿救護車，救護人員放下傷者後便速速離去，接著又是「喔咿喔咿——」的下一台救護車駛進暫停區。

路子桓將車停在忙亂的人群後方，拖著受傷的身子下車，緩步往急診部大門走去。

「路......醫師？」

一個疑惑的聲音傳來。

路子桓回頭看，正合力搬運擔架的年輕護士緊盯著他看，百般不確定的模樣。

「路醫師？真的是你！」護士接著又驚又喜地叫出來，大聲喚道：「路醫師回來了！路醫師回……」然後就發現路子桓右半身全是血。

「天......天哪！」護士嚇得差點要放下抬著的擔架。協力搬運的其他醫護也都停下了腳步，看向路子桓。

「來......來人......快來人！」值班醫生朗聲叫喚，朝一旁的陌生人劈頭就說：「快去找人幫忙！快！」

因傷患過多而無法關上的急診部自動門大大敞開，更多醫護與急救人員跑了出來，看到路子桓都驚喜交加，想要招呼就馬上被他的傷勢震住，說不出話。

「外......外科......神經......」值班醫師試著判斷狀況。

路子桓勉力激起精神，以沉穩的目光迎向數日未見的醫院同仁，邊徐步走往大門邊冷靜地問：「骨科、還有整形外科，現在有哪些醫師？」

「是......是，」值班醫師應道，「骨科的陳醫師在，整形外科有林醫師。」

他們面前，急診部大廳的巨幅電視裡，身穿素色套裝的主播急聲道：「緊急報導！今晨六點多，豐德路與祥瑞北路交叉口發生連環車禍，目前現場仍聚集大量急救人員與傷患，道路幾乎癱瘓，請民眾改道行駛。根據瞭解，肇事的小卡車駕駛是幫派弟兄，橫向衝撞被害車輛後，遭後方數台客車追撞，駕駛當場死亡。而被撞車輛裡的三名人士，據悉是……」

「實習醫生呢？」路子桓將注意力轉回眼前問。

「士庭跟宜芳在，還有……」

值班醫師說到一半，話聲便被外頭更響亮的「喔咿喔咿——」救護車車聲蓋去。

兩台救護車接連駛進急診部外頭的暫停區。

路子桓望向門外說：「好，那等士庭忙完之後，再請他來幫我……」

「不行，」值班醫師打斷道，「你這傷不能拖！我現在就去叫士庭！」

「被撞車輛的重傷者送來了！」

忽地，他們身後一聲大喊，身穿橘色背心的救護車人員衝進來，旁邊跟著推著傷患擔架、滿臉驚慌的醫護。

「一級傷患！需要馬上手術！」醫師喊道，朝著他們的方向問：「今天神外的醫師是誰？快call他！」

「神外？這......」值班醫師益發慌亂。

推著擔架的護士滿手血，臉色慘白地說：「是何霂言......這名傷患是何霂言！」

一道雷打上路子桓腦海。

路子桓不禁轉過身。

世界彷彿瞬間靜止，又猛地速動起來。

路子桓衝向移動中的擔架，推開護士就往傷患臉上看。

真的是何霂言。

路子桓不敢相信，踉蹌後退好幾步。

「被撞車輛的兩名傷患都送到了！我們現在準備回去。」一旁，救護車人員正透過電話與車禍現場聯絡。

「不可能......」路子桓喃喃自語，接著馬上又往外衝，鮮血順著他的傷手滴滿一地。

「被撞車輛的兩名傷患」，剛才急救人員確實這麼說了，那就表示——

「雲兒！」路子桓喊著王彤的名，穿越大門外混亂的人群直往另一台救護車奔去。

救護車車門敞開，載運傷患的擔架正從車上推下來。路子桓跛著腳衝到擔架旁。然而，遠遠地他就已經從外露的衣服看出，擔架上的人就是王彤。

「雲兒……雲兒……」路子桓搭上擔架邊沿苦聲叫喚。王彤看上去沒了意識，緊閉的睫毛隨搬運的震盪晃動，嘴角與臉龐都沾滿了血。

「不好意思，請讓開，傷患要進醫院了！」救護人員快速推送擔架進門。

路子桓念頭一閃說：「我是醫生......伊豐的醫生，請問他怎樣了？傷勢如何？」

「受到強烈撞擊昏迷，目前沒有大礙。」救護人員的語調與腳步一樣快速，說：「剛才那名傷患保護了他，所以重傷都在那名傷患身上。不過還是得讓醫生檢查才知道。好了，請讓開，拜託，謝謝！」

路子桓看著王彤，不捨地鬆開手，跟在擔架後頭進入急診部大廳。救護人員將王彤推往車禍傷患的緊急聚集處，轉眼就隱沒在人潮之中。

路子桓很想追上去跟著，可他知道王彤會得到妥善的照護。至於他，眼下似乎有著另一件更緊急的事……喧鬧的聲音重回路子桓耳畔，大廳裡的醫護們圍在何霂言的擔架旁，正沸沸揚揚地爭論：

「不能救他！」

「你說什麼？！」

「他是何霂言啊！他害死過多少人！」

「我們是醫生，管他什麼黑幫老大、殺人犯都得救！」

「可是也救不了了啊！神外的傅主任去外地開會，趕回來也要一個小時！」

「那……還是把他送走？救護車離開了嗎？趕快送去其他醫院可能還有救？」

「來不及了，他已經傷成那樣，再不救就要死了！」

「那也不能死在這裡啊！」

何霂言性命垂危，而路子桓頭痛欲裂，感到一陣地轉天旋——

他第一次在月城的電梯裡救了王彤之後，何霂言突然現身；接著，何霂言找他去水母缸破裂的房間，威脅要讓王彤愛上他；然後，時間快轉，他去求何霂言成全他與王彤，結果卻遭刺又被誤會……所有這一切，都是眼前那個渾身血、已經一隻腳踏入陰間的男人所致。

然而，最後閃過路子桓腦海的一幕，卻是王彤拿槍指著何霂言，淚眼婆娑無法扣下扳機的畫面。

「我來救……」路子桓開口道。

聚成一圈、七嘴八舌議論的醫護們瞬間消停，懷疑自己耳朵似的轉頭看向路子桓。

「路醫師……你......」資深護士定定看著路子桓，不禁罵道：「你在說什麼？！你必須馬上去接受治療！」

護士長也難過道：「路醫師，放棄吧！就算你想救他也沒辦法啊。你都傷成這樣了，怎麼救？」

「對啊，路醫師，趕快把他轉去英大或日大可能還有機會？」值班醫師試著提議。

「沒時間了……他撐不到下個地方的，」路子桓判斷著說，問：「顧哲安醫師現在在醫院嗎？」

一名護士馬上衝去櫃台，確認醫師的看診狀況答：「在，顧醫師在！」

「顧醫師是心臟外科，他來了也救不了啊！」值班醫師絕望道，對著路子桓說：「我求你快去接受治療吧，別管他了！」

「就是啊，不是我們不救，是真的救不了。」護士長同聲道。

「救得了......」路子桓堅定地說，「我來指示顧醫師，讓他代替我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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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上帝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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