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財閥家的囚鳥(BL) - 17 二會月城：對決之一

18:20 路子桓：可以談談嗎？

何霂言很不耐，頻頻瞥著手機，好一會兒才關上放桌邊，轉向王彤。

王彤身穿紫色漸層的針織毛衣，裡頭是繡花精緻的半透明襯衫，馬克龍色系的柔和繡線像是直接在王彤身上畫上了花鳥與文字。這是何霂言特地為他訂製的衣裳。

高級包廂裡，十人座的檀木大桌旁只有何霂言與王彤兩名客人。他們身後，白牆上掛著大幅水墨名畫，黑白灰三色潑墨出巍峨的山景；他們眼前，桌上剛上大菜，由何霂言親點的特聘主廚正在引介菜色。

「這道菜叫做魯班鴨，製作很費功夫，已經失傳超過一甲子，沒幾個人會做了。」黃師傅在圍裙上擦擦手後，指向桌上光澤飽滿的鴨身說：「必須先把骨頭整個剔除，不能破壞鴨身的完整，然後用藥膳醃製入味，蒸了再下鍋油炸，以大火炸到整隻鴨都酥脆焦香才行。」

王彤定眼看著脆皮老棕的整隻鴨身，酥香的氣味滿溢桌邊，他忍不住吞嚥好幾口口水，原本低落的心情萌生了幾分期待。

黃師傅神色透著微微緊繃，繼續向著王彤說：「王少爺，您等等先嚐原味，再霑醬吃。這個特製醬汁和鴨肉的酥油能堆疊出豐盛的口感，層次細緻，是我們早期台菜獨到的精髓啊。」

「看上去很棒。」王彤笑得沉靜說。

何霂言沒有搭話，從旁看著王彤，對自己這天的安排感到極為滿意。

自從與路子桓做了交易，何霂言便時常耐不住脾氣，見王彤與路子桓友好就不禁動怒，懲罰了王彤好幾回。因此這天也算是個補償宴。

可王彤其實並未變得更加叛逆，反而乖順得多，只是掩飾不了對路子桓的喜歡，神色總是落寞。

忍耐，何霂言一再提醒自己，只要忍到路子桓拋棄王彤的那一天就行了。王彤現在對路子桓有多投入，結束的那天就會有多絕望，這都是必經的過程。

桌上的手機螢幕再次亮起，一行訊息寫著：「王彤生日前，我們談談。」

何霂言很不愉快，不耐地輸入：「今晚十一點過來。」送出訊息便將手機收入口袋。

「何少，」原本候在後頭的范君豪靠向何霂言，低聲說：「下午有探子來報，說蔡家最近到處放消息，宣稱他們掌握了上一代當家離世的……」

「別吵我！」何霂言手一揮，阻止道：「你是怎麼了？沒看到這是什麼場合嗎？」

「抱歉，因為蔡家這陣子一直暗中攻擊您，消息又與上一代當家有關，我認為必須馬上……」

何霂言再次手一揮，說：「有什麼事情必須『馬上』告訴我？我不怕攻擊，沒有任何人影響得了我。」何霂言邊說邊看向王彤，依然心煩路子桓的事，絲毫沒將范君豪所言放在心上。

「非常抱歉……」范君豪儘管憂心，仍退到了一旁。

「這個好吃！」大桌前，王彤以長筷夾起鴨肉放入口中，輕拍何霂言的手說：「霂言，這個好好吃。」

桌旁的黃師傅一臉緊繃轉為慈笑，肩膀瞬間鬆下來。她暗自與何霂言對視，向著王彤說：「王少爺好口福。這都要感謝何少啊！何少說您的生日快到了，要我們準備些不一樣的。我斗膽向他提議這些道地菜色，他試吃了好幾回才抵定菜單，這道就是他特別指定的。」

王彤轉向何霂言說：「謝謝你，霂言。」

何霂言好欣慰，「我就覺得你會喜歡。如何，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你想怎麼過？我這陣子忙，你也在拍戲，等殺青後再出國吧，可以先在國內走走。」

「生日怎麼過都好，霂言為我慶生，我每年都很開心，不過……」王彤一雙水亮的大眼輪轉，怯怯說：「生日前一天，我可以晚點回去嗎？」

「你看看你，這麼短日子就玩上癮了？生日前一天要去哪裡啊？」何霂言玩笑道。

王彤羞澀地別過臉說：「還不知道呢，只是想想。」

何霂言內心忿忿，他當然曉得王彤是想跟路子桓出去玩——並且即將落入他安排許久的陷阱。

何霂言偽裝自在道：「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注意安全就好了。」他邊說又邊夾了塊鴨肉放進王彤盤裡，「來，喜歡就多吃點，這是對用心做出這道菜的人最基本的回報。」

愛也一樣，愛上了就再多愛一點，這也是對費盡心思設計這一局的人最基本的回報，何霂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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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城明亮的大門外，路子桓迎著寒風杵著。他被何霂言召來做交易之後便僅送過王彤到門口，沒再入內過了。

路子桓仰頭，望向月城參天的高塔，後頭是深黑的天幕。他下了決心，無論等下何霂言什麼反應，他都要表明心意。

和上次一樣，由范君豪領著路子桓搭上電梯。但這次前往的是月城最頂樓，何霂言的新住處。

堅實的鋼鐵密室直直往上，門一打開便是整層一室的大房。無法一眼巡盡的全景落地窗前，一個漆黑人影正俯視著城市霓虹的夜景。

「你先退下吧。」何霂言低聲說。

范君豪躬身領命，放路子桓一人走出電梯後便隨嗡嗡關上的電梯門一同而去。

何霂言沒有轉向路子桓，而是緩步朝眼前斑斕的夜景走去，說：「通常，在最後一刻來找我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自知會失敗，所以來求我放過一馬、或者談條件的。我原本以為，你不會跟他們一樣。」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抱有期待嗎？」路子桓開口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何霂言狂放的笑聲登時響徹大房，說：「這麼一想，我確實從沒這麼有競爭意識過。」

「為什麼？」路子桓問得沉著。

何霂言頓了頓，輕巧地回過身，一雙獅眼怏怏睨起，說：「事到如今還問這個做什麼？再過幾天就是彤兒生日，終點就在眼前了。」

「就是終點就在眼前，所以想知道。」路子桓說。

何霂言偏過頭，獅眼細細揪起說：「這輩子……除了死去的哥哥，我就再沒其他對手了。緊張是什麼？恐懼是什麼？我全都不記得了。」何霂言說著停了下來，因思及往事而渾身不舒坦。

「所以……我威脅到你了。」路子桓說。

何霂言哼地一聲，眉眼與嘴角都顫動起來，「路子桓……你真是好大膽子，你今天到底來找我做什麼？」何霂言邊說，不悅的神色邊轉為瘋狂，「來，快說吧，讓我體驗體驗你最後的掙扎！」

路子桓依然沉著，誠懇道：「請你成全我和王彤。」

何霂言霎時怔住，須臾後放聲大笑道：「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沒瘋，」路子桓定眼看著何霂言，「我會好好照顧他。他想要的話，也能繼續跟何家——」

「誰准你講下去了！」何霂言吼道，快步走至路子桓身前，一把揪起路子桓衣領說：「我把你當敵人，你就以為能登天了！」話聲未落，一記右勾拳已經揍往路子桓左臉。

路子桓登地一步向後退開，以掌心接下何霂言突來的出拳，再一個緊握將何霂言的拳頭連同手臂反轉向下。

「成全我們。」路子桓又一次道。

何霂言傾身向前，隨路子桓的向下之力趁勢脫開，整個人旋了一圈往後退，站穩腳步說：「要我成全你？好啊，我現在就成全你，殺死你太太！」說著就往口袋掏去。

路子桓警覺何霂言口袋裡肯定藏了引爆或聯繫之物，馬上一個迴旋踢向何霂言欲掏向口袋的手——一個方形的金屬控制器被甩了出來，吭愣幾聲彈跳到五、六步距離之外。

何霂言與路子桓同時看向淺灰色地毯上的控制器。

路子桓想趨前奪取，立即被何霂言攔腰擋下。

何霂言揚起嘴角，按下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上的手機通話鍵，另一端即刻傳出「喂，何少，動手嗎？」的詢問聲。

路子桓與何霂言四目對視。

何霂言一個遲疑，再喊道「動手！」時，手機已被路子桓打落在地。

路子桓再伸腿一踢，手機咻地滑向控制器另一方更遠之處。雜亂的噪音頓時中止，回到「嘟——嘟——」的斷訊聲。

「你……！」何霂言實在惱怒，顧不得控制器與手機，直接以肉拳向路子桓揮去。現在殺、等下殺都是殺！此刻他只想跟路子桓拚個你死我活。

一拳、兩拳，防禦再出擊。路子桓在何霂言的連續攻擊下節節敗退，碰倒沙發旁的落地燈，又撞上低矮的茶几。

路子桓順勢，一個翻身落至茶几後方，脫離直拳攻擊的範圍後，挑準了何霂言被茶几擋住的瞬間，戮力踢向何霂言右腹，想將何霂言整個人撂倒在地。

可何霂言一點也沒輕忽，即刻按住被攻擊的腰側，穩住步伐。他接著餘光一掃——閃著微光的金屬控制器就在前方。

路子桓也注意到了，一個箭步趕上何霂言，揪住何霂言的衣領往後拉。

何霂言身上的白色長衫被拉起，路子桓瞥見何霂言的腰後繫著一只槍袋，黝黑閃亮的奪命之物露了出來。

何霂言發現路子桓行動一緩，抽出大腿暗袋裡的小刀，轉身就往路子桓的腰腹揮去。路子桓不顧刀尖襲來，奮力往何霂言身後一扯，奪過手槍，喀擦上膛，直指何霂言額頭。

這劍拔弩張的一刻——

鮮血從路子桓身側猛地噴出，染紅了淺藍色襯衫。路子桓不禁往旁邊踉蹌一步，一手掩住傷處，一手仍勉力持槍對準何霂言。

何霂言手握沾了鮮血的小刀，緩緩直起身說：「你還等什麼……快殺了我啊！」失意獅王的雙眼殺得通紅。

路子桓緊盯著何霂言。他的手在顫抖，視線也逐漸朦朧。只要扣下扳機就行了。他已經受傷，現場也沒有其他目擊者，就算殺了何霂言也能說是正當防衛。

只要這麼做，路子桓自己，還有王彤，就能即刻脫離魔掌、重獲自由。然而——

王彤說起何霂言時的神情浮上路子桓腦海。路子桓非常明白，王彤對何霂言的感情即使不是愛，也絕對沒有恨。

路子桓一陣暈眩，搖搖晃晃仍努力穩住槍口。

何霂言嘴角細細顫抖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狂笑出聲，說：「路子桓，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扣下扳機吧！殺了我，成為殺人兇手，然後你跟彤兒就會一輩子活在殺了我的陰影之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霂言瘋也似的仰天長笑，而路子桓更感到天旋地轉，目眩頭沉。

忽地，叮咚一聲，正對兩人的電梯門沒預期地打開。

「霂言，你在嗎？」王彤怯怯的聲音傳來。

路子桓與何霂言四目相對，震驚萬分。

王彤的身影更走近兩人時，何霂言靈光一閃，將手中小刀往路子桓的方向一射。路子桓閃避開來，卻誤觸到扳機而擊發出子彈。

「不……！」路子桓喊道。

何霂言邪邪一笑，沒有躲開，朝發燙的子彈迎了上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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