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夏佐控制力道敲了幾下門。
「不好意思,請問這裡是貝莎·休斯的住處嗎?我是夏佐·卻斯特。」
短暫的等待,房門被拉開了一條細縫,門內的人小心翼翼的向外探查,我取下了帽子,禮貌的點了點頭說道:
「您好,我是接下委託的卻斯特。」
「您好,請進,卻斯特先生,很高興見到您。」防盜鏈被取下,夏佐也跟著敞開的房門走了進去,屋內裝潢簡單樸素但也不乏典雅的氣息,我的眼角瞥向了貼牆放置的書櫃,還有整整齊齊放在一旁的衣架子,室內佈置的井井有條,看來貝莎·休斯對環境的整潔有一定要求,但不少用紙箱裝起的書籍和紙張卻堆放在角落各處和她的個人風格相比似乎略顯突兀,或許那不是屬於她的物品。
回過神時,貝莎已經帶著我來到窗邊的小圓桌旁,圓桌左右兩邊各放著一張椅子,在落座前,我向貝莎躬身表達歉意:
「失禮了,女士,海上的天氣變化多端,耽誤了不少時間。」
她笑著搖了搖頭,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
「長途跋涉辛苦您了,我為您泡杯咖啡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咖啡的芬芳很快就在房間內盤繞,她開口說道:
「您比我想的還要年輕,和我在腦海裡的偵探形象有些不太一樣呢。」
「這個嘛,和同行相比我確實算是年輕」我接著說道「但請相信我有足夠的能力,畢竟有時年齡並不與實際才幹掛勾。」話又說回來,這份職業的標準年齡範圍又是多少呢......起碼,對夏佐來說,外貌確實和實際年齡無關。
貝莎輕笑著說道:
「從您口中說出,格外有說服力呢……從街區佈告欄的傳單上來看,您也算是一位頗有名氣的人物呢。」
「謝謝稱讚。」
在夏佐簡單的自我吹捧後,貝莎端著兩杯咖啡落座。
「請用,這是威爾士公司的咖啡。」她將其中一杯咖啡放在了夏佐的面前,這是一次新鮮的體驗,自己對咖啡可是有所堅持的。
馥郁中帶著的一絲焦香,一入口的溫熱中微酸裹挾著濃烈苦澀,夏佐瞇起雙眼享受著這恰到好處的滋味,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遺憾,一種相見恨晚的遺憾,以往他只會購買波爾柯公司生產的咖啡豆,不為人知的烘焙手法讓他們的咖啡總有一種其他品牌無法企及的強烈香氣,價格的昂貴也無法阻止夏佐對其的熱愛,但......沒想到威爾士居然也有與其分庭抗禮的實力,這讓夏佐對波爾柯咖啡的堅定的喜愛出現了一絲動搖。
「這......真是不錯。」夏佐不由得讚嘆道。
「呵呵,威爾士的咖啡確實是相當美味,您能滿意最好。」
夏佐望向對座的女士,貝莎·休斯,年齡莫約在20、30歲之間,淡藍色的雙眼,棕色長髮,從言行舉止判斷她受過良好的教育,她的臉上一直帶著和煦的笑意,很有親和力,但未打理的長髮、微微蹙起的眉頭和不斷搓揉指腹的行為卻顯露出她的焦躁不安。
夏佐放下了手裡的咖啡,換上了工作時的嚴肅神態:
「讓我們進入正題吧,我需要知道更詳細的資料。」
「不,不會,我反而很高興您能接下......因為這實在是一件難辦的事情......我的朋友們也在說我該好好休息,但我知道我的弟弟他……」她有些緊張,抿了一口咖啡潤喉,似乎在斟酌著如何說明「他叫做史達丁,他是一位專攻古文學的學者......就在前幾天,我接到了關於史達丁失蹤的消息。」
說著她遞上了一張黑白的照片還有一份報紙,上面是一個略顯消瘦的青年,頭髮有些凌亂,衣著也算不上整齊,整體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而報紙上有一個角落報導了和史達丁先生有關的事件,標語如此寫著:『新星學者與合作者爆發衝突。』但實際的內容並沒有詳述,猜測的成分可能居多。
「他很早就離開家在外生活了,但我們之間還是保持著書信往來,每個禮拜一封,我知道他總是醉心在那些學術知識上,甚至有時會把用以維繫生活的生活費花個一乾二淨,明明自己都快餓死了也是如此......所以我也會定期提供他一些錢財,也許是這樣,他才願意和我交代近況。」貝莎苦笑著,她接著說:
「上禮拜他曾經在信中提到可能會搬來我這裡借住一段時間,但是在這個禮拜我卻沒有收到他的來信,我便打算沿著以往信封上的地址過去看看他,但是當我來到他的住處時,那是一棟公寓,在前天發生了一場大火,他所在的樓層已經付之一炬,甚麼也不剩,我試著和那裡的附近的住戶打聽消息、尋找線索,但......一無所獲。」
「而就在這樣子的情況下,威麥林的日報上居然刊登了,史達丁向科威斯公司出售了學術成果!」
「因為火災財產付之一炬,急需資金來維持生計,在外人來看似乎也算正常......但您還是發出了委託。」
「沒錯,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他曾在以往的信中提到他所研究的那些文獻,那時他的字裡行間的欣喜溢於言表,他將那個成果當作了寶貝,甚至是著迷!而在報紙上他卻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將自己的成果賤價賣出!那是不可能的!」貝莎有些激動,嗚咽的繼續說道:
「而又過了好幾天,到現在我還是沒收到史達丁的消息,或是他寄出了哪怕一封信!他不會這麼做的!這實在太奇怪了!」
『......這些事情的發生時機……過於連貫。』
沉默片刻後,夏佐看向那些散亂的紙箱問:
「史達丁先生說要搬來這兒,所以那些是史達丁先生的私人物品?我能調查一番嗎?」
情緒緩和的貝莎愣了一會,點頭回答:
「是的,當然可以,前天貨運公司才將這些送來,我原本不想翻動他的私人物品,但是他失蹤後我試圖在其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可是那些只是他的研究資料和學術書籍而已,不過以專業人士的著眼點或許能找到新的線索。」
「感謝您的招待,那麼,恕我失禮了。」
夏佐喝乾了杯裡的咖啡起身,開始尋找或許被貝莎遺漏的線索,但從貝莎對史達丁的關愛程度來看,想必她已經細細查驗過一遍了,可能不大。
物品不少但分類明確,看來貝莎不僅尋找過還幫忙整理了一遍,假說、論文、研究資料佐證、紙本資料和被退稿的信函,裝在充滿緩沖材料盒子中的某種小型碑文,看上去有點像在弗爾斯徹博物館的赫斯密原石碑,但卻更模糊且破碎,看來史達丁先生的學識水準比我想像的高多了,各種參考文獻《大陸年代記事解析》、《古文明假想》全是一些看上去枯燥乏味的東西,物品分門別類地放在一起讓檢查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一邊翻動著史達丁先生的私人物品時,夏佐向貝莎問道:
「嗯,他曾經和人有過爭執嗎?如果有,可以簡單說明一下原因嗎?」
「這......他的個性確實有些衝動,但他並不傻,不過真的要說,我不是很清楚他的近幾年的人際關係,但我唯一知道的明確衝突,是前不久在衛李斯新秀展上他拒絕了科威斯對他學術成果的收購,在這件事裡他們似乎也爆發了爭執,這點連報紙上都有,但......單憑這就下定論也只是無端指控。」貝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角晶瑩閃爍:
「但如果史達丁的失蹤真的和公司機構有關......這一件事有很大的可能不了了之。」
「.......這和威麥林的發展隱患有關嗎?」夏佐抿著嘴說。
「您不是當地人卻很了解呢,是的,威麥林在急速發展的表象下是公司和企業的角逐,還有延伸而出的各種社會問題......住在這裡最常聽到的流言就是;有些公司在競爭過程中會採取相當激烈的手段,並且以賄絡政府等方式壓下這些事情的後續影響,但從未有人去證實這些事就是了......。」
『科威斯……公司嗎?』
貝莎說得很委婉,但並不難理解在這些背後的混亂,當年的利巴倫不也如此?不過現在這些都無關緊要就是了,從目前所獲得的資訊來看這場看似普通的失蹤案似乎沒那麼普通。
來到最後一箱,看上去是和生活相關的私人物品,略過了衣物、洗漱用具,空蕩蕩的菸盒、老舊的打火機,夏佐把目光投向了一本書皮斑駁的日記本,作為一個成年男性史達丁的生活用具算相當少或者說——拮据,這也從側面印證了他確實對學術研究投入了全部精力吧,翻開日記本的瞬間有一股微弱甜膩的氣味自書頁中飄出,紙面之間落著一些細小的透明晶體結塊......是鹽。
前者用秘術做下的簡易標記,後者是儀式中的常客,而當它們在同一個地方出現,糟糕的預感就自然而然的浮上夏佐心頭。
日記內容不外乎一串串的字符和想法,鮮少紀錄關於自己的事情,其中一頁夾著一張折起的銀行本票,收款人寫著艾布納·沃登,這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記事本,貝莎看著我拿起那張本票說道:
「史達丁沒有提過這位……朋友?我試著在史達丁住處的附近打聽,找過這位叫做艾布納的人,但同樣沒有收穫......。」
夏佐在心中默念了幾遍,記下了「艾布納·沃登」這個名字,向貝莎說道:
「請把公寓的地址給我吧。」花了點時間物歸原處,貝莎也遞來一張紙條,紙條上流暢的用書寫體寫下了一串地址。
【舊市區-比林街38巷12號。】
「卻斯特先生……其實……在你到來之前,我曾向另外一位偵探發出委託,但過了快一個禮拜我還是沒有收到她的消息,我在想她遭遇了什麼問題也說不定……能否請您也幫我注意一下呢?她的名字是喬伊絲·萊克。」
「……了解,女士,我會盡我所能,在這之前......建議您先小睡一會。」
她苦笑著:
「謝謝關心,拜託您了。」
夏佐點了點頭,向這位疲憊的憂傷女士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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