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委託者的住所,希望她在自己拿到報酬之前別先累倒了,夏佐重新戴上帽子,心中不禁這麼想著。
扯了扯稍緊的領口,夏佐的視線望向了灰暗的天色,想起昨晚成了落水狗的經歷,他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這個季節的雨總是接踵而至,而昨晚深夜持續到清晨的大雨則讓整座城市充斥著一股子潮濕的氣味,平整鋪就的石磚路上依舊濕漉,照這樣看來連日的雨水沖刷下,大概也難以從現場再找出什麼實際可見的痕跡了。
「失蹤案......最近好像也發生了不少。」敦爾克爾港口的工廠似乎也發生了數起類似的事件,但失蹤者的身分不像這位史達丁先生有名氣,兩者的關聯大概和比爾先生的頭髮還少吧(比爾是禿頭),一邊思考一邊走著,經過雜貨店時夏佐順手買了一份日報。
『康那理惟士與倫蒂尼政府的會面』明晃晃的粗體大字作為標題佔據了好大一幅版面,還有著康那理惟士和倫蒂尼政府的合照,這倒也不稀奇,畢竟他是明燈企業的領袖,現今世界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照片上他梳了個油頭,修長的眉微微上揚,如鷹的銳利雙眼炯炯有神,彷彿要將人灼傷。
夏佐從胸前掏出筆幫他加上了兩撇鬍子,順便塗黑了他的眼睛,不知為何他就想這麼做。
其他諸如:『近來,明燈企業提出的【三項城市措施】已經在今年5月和倫蒂尼政府達成了協議,但目前詳細的實施辦法以及細節並未公開,但根據相關人士提供的情報,將會從首都及鄰近城市進行小規模的嘗試。』、『基礎設施擴張、排汙改善.....。』
翻來覆去,並沒有看到關於史達丁先生的持續報導,或許他們不認為他失蹤了?或是如貝莎所說被壓下來了?但在報紙的一隅,夏佐還是看到了一件和「失蹤」一詞有那麼點關聯的事情,更正確的說應該是......『失竊』。
『班卓墓園屍體竊案』這樣彷彿像是恐怖小說的標題,但......誰說一定沒關係呢,夏佐的腦海裡浮現了不好的回憶,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食屍鬼們。
目前在案件中擁有最大嫌疑的便是科威斯公司,不管是近期爆發的衝突還是,收購的巧妙時機......雖然這裡不是食屍鬼的主要活動範圍,但想到在史達丁的記事本中發現的氣味,又不禁對這件事情提高了幾分警戒,說不定他們會想換換口味。
「嗡——嗡——嗡——。」
貨輪響亮的氣笛聲從贊尼特河上傳來,吸引了夏佐的注意,夏佐的位置正處在這座城市的高處,正好能一覽半座城市的風光,只可惜現在的天色實在說不上好,遠處混濁的贊尼特河上一艘巨大的貨輪正徐徐向東南方的威士港前進,看來它剛離開港口,而貨輪上一個燈泡的商標明示了貨輪的所屬——明燈。
誰能想到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公司,會以如此速度崛起成為跨洲經營的巨型公司?除了本身擁有的科技技術和強大資本,再加上旗下子公司在各行各業的扎根,難以想像他們在現在的市場中有多大影響力和壟斷地位……夏佐的視線轉向了街邊有著透明帽子頂的電話亭,明燈的商標也赫然在其上。
好吧,其實也不難想像。
提起話筒,夏佐投進了3法索,轉動撥號盤。
「……嘟、嘟、嘟、嘟……」食指敲著電話表盤,在夏佐第二次投入五法索後,另一頭的電話終於被接起,一道略顯稚嫩的女聲傳出,但卻透著精明幹練的味道「卻斯特事務所,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嗎?對象外遇、仇家尋仇、或是有什麼更私人的委託都在我們的業務範圍內,當然我們的價格可以商量。」
「吉榭爾……妳不是應該在上課嗎?」夏佐有些頭疼的說道。
「喔......卻斯特,我把課蹺掉了」用姓氏稱呼加上話語中的滿不在乎,她明顯在生悶氣「你現在已經抵達威麥林了吧,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怎麼了。」
「你甚至沒告訴我這件事,你應該帶我去的,我知道你在出發前和伍德見過面,無論他和你說了什麼,你應該更相信我的。」
「不,他沒有和我說什麼,那只是個巧合」吉榭爾是位很棒搭檔,雖然預感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清,但這次確實是自己不厚道,但現在感覺無論解釋什麼,都只會淪為蒼白無力的辯駁「抱歉,我應該帶妳來的。」
「我並沒有這麼無理取鬧好嗎?卻斯特,這只是其次,首先你應該告訴我的。」
「......抱歉,吉榭爾,讓妳擔心了。」
「嗯。」餘怒未消啊,夏佐在心中苦笑著,看來得帶點東西回去了。
「能讓戴文接電話嗎?」
「他去脫衣舞俱樂部了,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幫我確認一下,在從左數來第二個分類櫃裡頭,有一份關於威麥林的情報商的名單,把上面的資料告訴我。」
短暫的等待,吉榭爾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
「找到了,有兩名,一名是我們的同行,叫做喬伊絲·萊克,三十出頭,從業超過十年,事務所在靠近贊尼特河的舊市區,贊尼特街14巷5號,另一名是在威麥林報社工作的老牌記者,查恩斯·布魯克,四十出頭,報社位在新市區的邊緣,斯特里特街67號,私人住所在肖特街19號,和工作地點相差兩個街區,兩人並沒有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經歷,但前者似乎和密勤局的人有所來往。」
吉榭爾迅速將資料內容複述,接著說道:
「順帶一提,威麥林的15分局是密勤局在威麥林的小型據點,夏佐,別忘記你還在密勤局的警戒名單上,無論如何,安全為上。」
「謝謝,吉榭爾......順便轉告戴文,他這個月的薪水減半。」
「沒問題。」
『喬伊絲·萊克?貝莎女士提到的偵探和密勤局有關聯......如果關係是正面的那他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但如果是負面,或許夏佐得去拘留所找看看,但目前這件事情可以置後,報社中或許有人直接接觸過史達丁先生,希望如此,順便詢問一下艾布納·沃登的消息。』
定下目的地後夏佐攔下了一輛馬車。
「先生,要去哪?」
「斯特里特街67號。」
「好的,請上車。」
拉開車門,車內赫然已經坐了一名中年乘客,韋斯特·伍德,端正的容貌和幹練的做事風格確實能讓初次見面的人對他心生好感,但夏佐卻不自覺的露出嫌惡之情,那張臉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曾經是導師、戰友的傢伙,韋斯特愣了一會,嘴角勾起:
「卻斯特,你的表情也太令人傷心了吧。」
「噁,你還是把這話留下吧,或許脫衣舞俱樂部的姑娘們會喜歡。」
語畢,夏佐選擇沉默,甚至懶得看韋斯特一眼,只是直勾勾的看向車窗外的城市,想起剛才吉榭爾的擔憂,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而韋斯特見我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也不在乎,自顧自地說道:
「我記得幾個禮拜前才碰面過,這次工作倒是沒有看見吉榭爾女士呢。」
「......我還以為你們還在為那幾隻吃屍體的傢伙焦頭爛額呢,敦爾克爾的食屍案解決了?」
「還稱不上焦頭爛額,但解決這種事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在波里索士時早就看過比這些更棘手的東西了,這點你也應該深有體會。」
「是啊,是啊。」
將雙手合握,夏佐摩娑著在過往驚險的工作中磨礪出的老繭,日以繼夜地奔波讓夏佐感覺年輕朝氣似乎不再屬於自己,但它其實依舊與自己同在,而更多的則被內斂的思緒取而代之,燧石敲擊中迸出的火花,在化作禾樁的肉體中蔓延引導著自己,雖然微弱,但是維繫千瘡百孔生命還是能做到的。
「卻斯特,身體保重。」
「我的傷你也有份吧。」一提起往事,腹部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那時他冷峻的臉孔,和現在的滿載笑意的面容相比可謂判若兩人。
「那時......你又會怎麼做呢。」
「......。」
「世事難料,夏佐,世事難料......。」
兩人不再交談,車輪滾過石磚路,向目的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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