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就如莉迪絲稍早跟他講的一樣,雖然這裡的天色仍然是一片憂鬱的灰白、一棟棟科技大樓高到直衝烏雲、上頭七彩色的屏幕亮光則穿過霧氣,打在尼爾的臉上。然而仔細看去,尼爾也注意到這個城區的街道上幾乎看不見城管隊荷槍實彈在四處巡邏、也不看到有警民之間的衝突,當然,公寓的走廊和街道上也不會出現因用藥過度而神智不清的人,在這裡,連牆壁都被編號人粉刷乾淨,看不見仇恨海報、反企業言論或著是一些不雅塗鴉。
這是尼爾第一次拜訪上城,好在他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順著地圖找到今日客戶的住處,那是一棟極簡風格的白色公寓樓,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塊放在電視機前的白色積木。
尼爾邊走邊注意自己的衣著,悶熱潮濕的夏季已經讓他的襯衫全濕,就好像他洗完澡沒擦乾身體就穿衣服一樣。好在這還不是大問題,大不了他等會就都不要脫外套就好。他在剛好抵達公寓門口時從包裡拿出面紙,仔細地將額頭上的汗珠給擦拭乾淨,這是份重要的工作,尼爾可不想就這麼因為第一印象給搞砸。
茵普先生就住在四樓,尼爾在敲門前又再次做最後檢查,確保他的課程資料還有電繪板都能正常運作,特別是電繪板,尼爾已經用壞好幾個了,要不是他的組長人心地善良,不然他早就被維克蘭公司給開除外加要求賠償了。在確認設備一切正常以後,他終於按了門鈴。
「是誰?」對講機馬上傳來聲音。
「呃,你好,請問是茵普先生嗎?我是維克蘭公司派來的畫師,請問你們是不是有預定今天早上的繪畫課?」尼爾有禮地問。
對方沒回話,但是門卻打開了,一位深色頭髮的中年男子就站在另一頭,他身穿一身防水斗篷,看起來就正要出門,「地球人都這麼早就到啦?」他笑嘻嘻地說。
尼爾微笑並點頭,「很高興見到你,茵普先生,呃……你現在方便嗎?如果你臨時有事的話我們可以另約時間沒關係。」
「喔沒有,不是我要上課啦,我沒那藝術細胞。是我女兒,她等等就醒了。」男子笑道。
女兒?他們怎麼沒跟我說?尼爾心想,但他仍然把微笑掛在臉上。
至少在現在看來,這位上城人不像朋友群講的那樣高高在上。在尼爾將防水斗篷脫去,交給一位編號人管家後就隨茵普先生走進客廳,他馬上就又迎來一次震撼,因為室內並非他原先想的那樣昏暗,而是沐浴在陽光底下,就連桌子都閃閃發光。尼爾也注意到窗外的景色並非他剛才看見的一片憂鬱,而是充滿希望的藍天白雲。這景象就像是咒語一般,讓尼爾不受控地往窗戶走去,他從未看過這樣的台北城,那些圍繞在大樓周圍的電子廣告甚至都沒了剛才的那樣七彩光芒。
「昨天才請人裝上去的,」茵普先生突然說,「我們一家人最後還是覺得偶而看一看家鄉的天空會比較好,你看,很配台北不是嗎?」
「伊卡瑞斯的夏天都是這樣?」尼爾忍不住問。
「對,」茵普先生說,好像這是他的傑作一樣,「我們還會到海邊去玩,玩水之類的,你們地球人會到海邊玩水嗎?」
尼爾微笑,他猜想茵普一家人估計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拜訪過這號稱「人類搖籃」的星球,「玩是可以,但只能玩一次。」
男子聽了又微笑,尼爾好奇對方理不理解剛才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因為聽說居住在伊卡瑞斯星球的人根本不知道地球曾發生過叛亂,當然,據說在戰爭以前的地球也如伊卡瑞斯星球一樣,天天都可以看見這樣的藍天。然而尼爾倒也不覺得這樣的景色不好,那種在雨天中的朦朧美對尼爾來說比藍天白雲的夏季還要更吸引人,對他來說,雨天與烏雲才是夏季的顏色,應該說四季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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