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你最好說清楚是怎麼回事。」颯猊恩壓低聲音,強大的魔威帶來十足的威嚇感,但是她明白這種威脅沒有用,弗蘭克知道自己命不久唉,大可兩手一攤就地死去,而他顯然還有良知。
「我也是這幾年才發現。」弗蘭克將卡在喉嚨裡的血吐出來後,說話比較順暢了:「比起我們,父親更在意自己……我無法確定他是哪代,但是確定他藉由某種方法,即使不是用原先的身體活下來,也成功完成了實驗站在這裡。」
「他到底做了什麼?」颯猊恩咬牙切齒,弗蘭克想說話卻猛咳,從回流的魔力裡她知道對方已經撐不下去,只能用最粗暴卻有用的方法——將手按在他的頭上,低語:「別怪我沒尊重你。」
她讀取記憶,弗蘭克也配合地在腦中想,將要說的事情用畫面呈現出來。
這一看,颯猊恩真心覺得恩瑞迪姆耶家族還是滅亡比較好。
在弗蘭克的記憶中,父親死前將魔法核心取出要他吃下,一開始沒事,他還是擁有身體的絕對控制權,但是某年開始記憶出現短暫的空白、身體越來越有無形之力牽扯的感受。
他找不到頭緒,沒發現父親的意識仍存在於魔法核心中,正悄悄取代他的身體控制權。弗蘭克驚覺時已晚,想不到一向寵愛自己的父親會幹出這種事,隨著意識融合,他被動地看見不為人知的秘密……父親嚴格來說是好幾代前的祖先,因為不滿家族的『效率』太慢,因此做了一個決定。
首先,屠殺除了自己跟物以外的所有恩瑞迪姆耶之人;其次,繼續維持原先的配種方式,不過這次不再為了整個家族,而是為了他一個人。
父親將所有的恩瑞迪姆耶之人當成自己的營養液,女物負責延續下代生命、男物則是提供肉體傳承他的生命。
他故意讓每一代的兒子吃下魔法核心後先沉睡一段時間,才開始搶身體的控制權,藉由這種方式不斷維持生命又能控制整個家族。
颯猊恩原本以為就到這裡,但是弗蘭克腦中的畫面卻持續——這次她震驚到說不出話,看完時立刻動身,弗蘭克也閉上眼迎接死亡,她心中沒有任何感傷,不想留一絲仁慈安撫自以為受寵卻發現自己也是棋子而傷心的弟弟。
將長槍收起,颯猊恩使用遠距離傳送陣。
被王族雇用的魔法師都與當地的魔法陣有契約關係,因此遠距離傳送回去的負擔比別處小、危險性低,雖然無法避免肉體撕裂的命運,但是不會造成重傷或者死亡……颯猊恩捂著身上的傷,腳步有些虛浮。
城堡內駐守的魔法師看到陣法發出光芒時迎上,正要像平常一樣檢查來人時驚呆,誤以為颯猊恩那身血全是自己流的。
「不用了,謝謝。」颯猊恩回拒想幫忙的魔法師,加快腳步往魔法師塔前進。
穿過層層防護罩,放出感知一下子就找到秋娜禾的位置,不祥的預感在上樓時靈驗。
秋娜禾躺在血泊中,辦公室內一片整齊沒有戰鬥跡象。
颯猊恩上前一探,當她碰到秋娜禾的身體時放下心來,這屍體只是幻象。她靜下來放出感知搜查不到瑪希雅,因此四處探望,看到辦公室裡的一面全身鏡,走過去輕敲兩聲,一隻手伸出來握住,隨著她後退秋娜禾也走出來。
「猊恩,秧秧發生什麼事情了?」秋娜禾急忙問著:「她回來時還在睡,我把人抱到休息室,才剛準備好東西想替那孩子補一補,她怎麼忽然攻擊我就跑出去了?要不是反應快,秧秧說不定真的會殺死我呢。」
「妳……」智障嗎?颯猊恩把話憋住,孩子傷人應該是件很嚴重的事情,秋娜禾卻一臉『秧秧好像進入叛逆期了,我該怎麼辦?』的反應,請問誰家孩子進入叛逆期會動手殺父母啊?
「她果然很生氣,但是長大了就該出去歷練不要一直待在家裡。」秋娜禾嘆氣,颯猊恩直接打斷:「那不是她,或者說身體是她但是意識被侵佔了。」
「什麼?」秋娜禾瞪大眼,換上嚴肅的表情:「是誰做的?」
「是……」颯猊恩說不下去,雖然只是描述事實卻難以說出口;秋娜禾注意到她的臉色像從前提到家裡事情時一樣糾結,正常情況不會再問下去,這時卻免不了催促:「猊恩,求求妳說了。我只有秧秧這個孩子,她發生事情我總要知道點頭緒!」
「嗯。」颯猊恩依舊皺眉:「我也有責任……長話短說,妳繼續躲起來對現況比較好,讓我去處理瑪希雅的事情,控制她身體的人我認識,那傢伙主要目標是宗罪碎片還有老師,他想佔據老師的魔法核心得到最強大的魔力,但是礙於打不贏才殺妳想刺激老師,讓他只剩最後一樣珍惜之物,在那情況下威脅老師把魔法核心交出去不然就毀了瑪希雅,這樣說明白嗎?」
「這孩子怎麼惹上這種人!」
「我想她是被偷襲。」颯猊恩心生懊惱,這一步真的很麻煩,她沒料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只能祈禱父親沒發現人偶契約轉移到誰身上……
「總之。」颯猊恩總結:「在無法確定瑪希雅的情況前,我會一直待在她身邊,妳定時私下跟老師報平安,可以嗎?」
「我真的不能親自去救秧秧?」
「對。」
「嗯……」秋娜禾滿臉苦惱,從懷中拿出一條絲巾,隨著手指輕點絲巾展露原型,一顆水滴形狀的紫晶飄浮在掌心,她難過說著:「那就麻煩妳了,我們有在秧秧身上放追蹤術,這個能知道她跑到哪,對妳有幫助……猊恩真的不需要治療嗎?」
「不用,我可以處理。」颯猊恩在水晶上抹血認證,她以為這次秋娜禾不會再問要不要幫忙療傷,每次看到每次問;秋娜禾確定認證後將水晶變回手帕給她,遞過去時用力握握手沒說話,但是眼裡的意思已經很清楚。
「我自己也會小心……」颯猊恩嘆氣,看眼地上的幻象:「記得解除。」這才轉身離開魔法師塔。
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堡內,進入許久未歸的房間。
颯猊恩替自己清理傷口同時操控魔法筆寫信,只能期許情況往好的方向走——老師無視要求、小娜躲好,凱特那邊因為無法影響前兩者的決定,因此不列入考量,這得多虧瑪希雅跟他總有隔閡,才沒有讓現況更慘烈,不然颯猊恩相信父親會先去威脅凱特交出魔法核心才去找老師,利用心頭最軟的那塊肉。
父母會為了孩子放棄生命,像是瑪希雅跟她的父母;然後她父親不是這樣的人,反而利用子女完成野心。
颯猊恩想朝自己父親大喊,她是人不是物品。
將傷口縫合好,颯猊恩將信用傳遞術寄出去,拿出手帕變成水晶發現瑪希雅正往恩瑞迪姆耶地下城堡的位置移動,下意識皺眉沉思。
她父親突然賭命是因為靈魂受損太大,在魔法核心沒有完整分割的情況下不斷轉移肉體會造成一部份的魔力丟失,這樣磨磨蹭蹭也沒有多大進展甚至讓自己負傷,他心急了,一生只想成為白巫師,但不論是近親繁衍提高魔法核心的純度還是不斷吞噬後代的力量也無法強到哪,這幾乎是命運在告訴他——你永遠無法成為想要之軀。
但是即便如此,分離到瑪希雅身上的意識也只有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在弗蘭克身上,她拿永夜長槍刺穿心臟毀滅父親的主意識,弗蘭克才取回身體;而那三分之一的意識就能如此輕鬆自在的操控瑪希雅,颯猊恩決定解決完這件事情,提醒老師加強瑪希雅心靈上的防護,這真的太蠢了。
「她以為在作夢嗎……」颯猊恩咕噥著,瑪希雅睡覺時非常沒有戒心,不只把她當成抱枕還會說夢話,有一次甚至抱著她在夢裡跟秋娜禾抱怨天抱怨地抱怨颯猊恩多壞都不用傳送陣……颯猊恩頓時無力到不行,為什麼要去救一個笨蛋?
如果瑪希雅身上沒有人偶契約的掌握權,加上老師百分之九十九會愛女心切就把自己的魔法核心供出去,颯猊恩真的想兩手一攤裝死,讓打架的去打架、想鬧的去鬧,自己在旁邊悠哉看戲。
她站起身動動確定傷口不會裂開後換上正式的白巫師長袍、喝了幾瓶藥水補充體力與精神,腳向後踏踩空——轉眼間到了這趟旅程的起因之地,颯猊恩來到栽種月光草的地方,不意外凱特嫌麻煩就扔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咒語保護,她的手輕鬆穿過防護罩拔下一朵月光草,其它朵同時枯萎。
颯猊恩悶悶吐氣,月光草的特殊性質不只難種也難養,它們一次綻放五朵,只要其中一朵受損其它也會跟著枯萎,就算分盆擺放不同位置也一樣,再遠的距離它們都可以感應到彼此,選擇摘了哪朵就不能後悔。
所以她的選擇,也不能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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