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是她們小時候的藏寶地,是她與焰還有小金鈴、阿慢一起發現。
有天小金鈴說:「聽說有一個很漂亮的山中湖泊,周邊開滿白花,香氣一路瀰漫至山上,那是個像仙境一般的地方。」
阿慢吐槽:「那是浣熊能待的地方嗎?我看你還是在村長家的池塘養養蚌串串珍珠就好,對了你那頭紗⋯⋯」阿慢話說一半就被緊張的小金鈴捂住嘴,下一秒阿慢就縮進龜殼裡,尾巴都沒留下。
她那時正在彈石頭玩,她將石頭彈了好遠,不一會兒卻被焰追上,她玩得索然無味,順口問焰:「那座山中湖泊在哪裡?」
焰拾了石子給她,她搖搖頭不想玩了。於是焰拿那顆石頭當作筆在地上畫了地圖,有顆大王椰子樹跟池塘的圓圈圈是她們所在地。往東邊下山銜接另一座山,又在兩座山之間畫了第二個圓圈圈,圓圈圈裡畫了簡筆的魚,還有一朵花。
她知道焰畫的是山中湖,於是問他:「你去過嗎?」
焰傳音:「曾經路過。」
她接著問:「來回的路程多遠?」
焰答:「二十里。」
一旁的阿慢已經從龜殼出來,不忘繼續說:「浣熊就是浣熊,沒見過世面,不過是個山中湖當成仙境!」
小金鈴也撿了石頭,不過她不認為小金鈴準備畫地圖。果不其然下一秒就丟向阿慢的龜殼,阿慢立刻縮進龜殼裡,照往常阿慢還會伸出頭偷覷,見沒事或許扮個鬼臉。不過今天的小金鈴沒給他偷看的機會,動作靈巧的掀了龜殼,然後跟打陀螺一樣將浣熊的尾巴當作繩子,一使力拋飛龜殼,龜殼就跟拋飛的陀螺一樣瘋狂旋轉還左搖右晃。
噢,這招是跟焰學的旋轉龜殼2.0,小夢夢撫額。
龜殼還在旋轉,小夢夢已經在盤算路徑,來回二十里路說遠也不遠,半天路程而已。她看向焰,焰彎彎的狐狸眼彷彿也在笑,此時她們心有靈犀。
於是焰帶路,她們兩狐一狐載一動物,焰揹阿慢,她馱小金鈴,他們沿路玩耍,到達山中湖都快中午!
那是她第一次到山中湖去,湖面澄淨得像一面巨大的鏡子,正倒映天空的藍。若不是斑斕的山隔開了天與湖,天地像被無邊無際的湛藍籠罩一般,湖天一色,萬里無雲。
他們沿著湖畔探險,水面探出一整排的白花,像她與焰睡午覺的和室桌几擺放劍山整齊劃一的插花一般。那插花人彷彿有強迫症,每隻花與水面皆為九十度直角,讓她不知要感嘆大自然造物的奇蹟,還是游下水去看看裡頭有沒有巨大的劍山。
她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這就是小金鈴說的白花嗎?好香啊!」
小金鈴也踮著腳來到湖邊,正貼著花嗅聞:「很久以前有個浣熊前輩從這座山中湖來,說這裡像仙境一樣迷人!」
學乖的阿慢慢悠悠在石頭上休憩,看著藍天白雲。此時的小金鈴已經摘起花來,一面摘一面編花環,不到一百公尺的路已經編好野薑花冠,戴在走在前面的她頭上,說:「若有白紗,那就完美了!」
阿慢仗著他離小金鈴有一段距離,接過話吐槽:「叫阿婆剪蚊帳給你,要多長有多長。」
小金鈴來意不善向阿慢走去,阿慢連忙說:「焰怎麼往裡頭去了?」
於是她與小金鈴顧不上阿慢,跟在焰的後面往樹林去。這裡被蓊鬱的樹冠覆蓋,底下蘚苔像綠色地毯一般鋪開,焰停在一顆大樹前,然後小心翼翼爬進樹洞,他們也跟隨進了樹洞。裡頭別有洞天,他們在裡頭各自占地盤,後來因為無聊玩起扮家家酒,臨走前他們各自留下一樣東西。
小金鈴叫她:「小夢夢,快點!」
她將掉了一隻眼睛的粉紅色小熊還有一罐亮粉藏在裡頭,可是因為小金鈴的叫喚踢翻了亮粉罐,沾得小熊全是亮粉。
樹洞外焰已經揹起了阿慢,小金鈴正在等她,於是她只好將剩下的亮粉罐蓋好,將小熊拾到一邊。準備下次去再收拾,下次再去卻不見小熊與亮片蹤跡。
其實那不是第一次聽小金鈴那麼說,臥床的小金鈴常常說:「好久沒去山中湖了,不曉得樹洞還在不在?不曉得阿焰有沒有在裡頭藏東西?」
她知道小金鈴的個性不會無的放矢,小金鈴說不定託焰放了什麼東西在樹洞裡。
她覺得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到天亮還有一點時間,不如去樹洞看看。
小夢夢頂著冷冽的風狂奔,來回半天的路程在廣袤的夜空無限放大。她很少在夜裡奔波,這一切還要拜焰所賜,她在內心埋怨焰,他這麼任性跟為所欲為,他知道他為她製造了多少困擾嗎?
她曾經嫌棄過他嗎?為什麼要因為一句不想回答的話丟下她?
要是她才不會這樣呢!她會⋯⋯咦,真的是這樣嗎?
周遭的景色不斷的變幻,月亮有時露臉有時躲起來,呼嘯的風聲刺入她的眼睛穿越她的頰面最後被兩耳照單全收,她幾乎可說身心放空的往地平線的星星奔跑,好像她跑近一丁點兒也排解一點鬱悶。
她也想著星星是不是沒有動呢?任她在地面徒勞呢?
她甚至來不及害怕遇見野狼還是其它攻擊性強的動物應該怎麼辦,她已經到達山中湖。雲層散去,高掛天空的一輪明月浸入墨綠色的湖面,隨著夜風起了無數的漣漪,此時她才覺得寒風刺骨。
小夢夢變回人形後摩挲著冰涼的手臂,不一會兒到了樹洞,樹洞的入口不如她記憶裡的寬大,她還要彎下腰才能鑽入。
焰在裡頭施了一個小法術,一走進樹洞彷彿有人為她點燈開暖氣一樣,這裡又明亮又舒服。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顆水晶球,裡面的擺飾是一隻粉紅色的熊,她心跳加速的拿起水晶球仔細端倪,這隻粉紅熊的左右眼顏色不太一樣,似乎右眼的眼珠新了些。小夢夢喃喃自語:「這是我的粉紅小熊!」
小熊被仔細整理好,縫上新的眼珠,最後被固定在水晶球裡。她將水晶球倒置,水晶球內細碎的亮粉飄揚,就像小小的水晶球世界裡下起了亮粉雪一般。
她在水晶球的底座摸到了發條開關,她將發條旋緊,播出來的清澈樂音正是那首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 hey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what fun it is to ride
她的思緒飄到小金鈴過世的那年冬天,焰為了哄她裝作麋鹿,大王椰子樹葉當作雪橇,拉著她在白茫茫的雪地奔跑,她問焰:「這是新遊戲嗎?」
焰傳音回答:「人類的世界有個聖誕老人,在聖誕節那天會駛著麋鹿拉的雪橇分送禮物給人類小孩,所以人類小孩都很喜歡聖誕節。有許多聖誕節的歌曲,比如這首Jingle Bells⋯⋯」
那時她的腦海裡響起這首歌,隨著焰奮力的拉大王椰子樹葉,寂寥的白色世界隨著鈴聲渲染了生氣,在她的眼前彷彿亮了起來,一如他們往山中湖的路途,焰背著阿慢奔在她的前方,而小金鈴環繞她的頸子在她的耳邊細語。
她的狐生有小金鈴陪伴的日子太長,而沒有小金鈴陪伴的日子太短。
他們四個當中手最靈巧的是小金鈴,說不定粉紅熊的右眼也是小金鈴縫好的?她因此熱淚盈眶的捧著水晶球。
擺水晶球處後面用一塊布遮住,她沒有繼續探究而往一旁看。擺在旁邊的是一根袖珍的釣竿,她知道這是阿慢的釣竿,來到山中湖他總想釣一隻魚來吃,明明她家的池塘多得是魚,還有蝦子呢!連小金鈴養的蚌也堆了不少。阿慢說:「這是公烏龜的情懷,狐狸不懂就閃開!」
釣竿旁有個寶盒,就像公主遊戲裡裝珠寶的箱子那樣。小夢夢打開寶盒,裡面有一件繡滿珍珠的紗,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來,慢慢展開。這件白紗長得拖地,一看就知道是婚禮用的白紗。小金鈴的話頓時出現在她的腦海:「要是能看見你跟焰結婚就好了⋯⋯」
她抱著長紗在樹洞睡著,她夢見了很久不見的小金鈴,夢中的小金鈴正捧著長紗仔細的縫上珍珠,一面問:「這些日子你過得還好嗎?」
小夢夢回答:「我們一直都過得很好啊,你,我,阿慢還有焰。」
小金鈴搖搖頭:「小夢夢,你忘了嗎?我已經不在了啊,阿慢也走了,剩下你跟焰。」
她支支吾吾的說:「我還沒長大呢⋯⋯」
小金鈴說:「小夢夢,你長大了,焰等了你好多年。」
她答:「小金鈴,其實我對小時候並不是全然沒有記憶。我媽是一隻很漂亮的母狐狸,上一輩的公狐狸很多喜歡我媽。她千挑萬選選中我爸,可是又覺得我爸對她不夠好,她覺得自己虧了,嫁給一隻不愛她的公狐狸。於是她大吵大鬧為了引起我爸的注意,也曾虐待我把我打得渾身是傷,再不然就是故意讓我挨餓,就為了看見我爸痛苦⋯⋯終於她把我爸折磨死了,將我帶到村長家丟掉,我從此再也沒看過她。」
她接著說:「愛情好可怕⋯⋯我不想變成她那樣的母狐狸,可是我長得越大,容貌越像她。我不想結婚,不想生小狐狸,只想像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活著。」她捂著臉不敢再看小金鈴。
小金鈴輕輕摟住她:「小夢夢,生命有長有短,就像我跟阿慢的生命比你跟阿焰短。當我越來越老,總是煩惱你怎麼還沒長大⋯⋯這樣我死掉之後你還能好好過日子嗎?我總叫你跟阿焰結婚,因為我知道阿焰喜歡你,會一直包容你的任性,即使你不夠愛他也不要緊。」
她悶悶的答:「沒有誰會不要緊,即使嘴巴說不要緊,內心不一定這麼想。」
小金鈴說:「你怎麼會這麼想呢?狐跟狐之間本來就不一樣。你爸是一隻懦弱的狐狸,你媽是一隻狐狸眼長在頭上的壞狐狸;阿焰是一隻溫柔又善良的狐狸,你則是有點小聰明,懂得討人喜歡,又喜歡裝傻的狐狸。可是你有感恩的心,絕不會把日子過得跟你媽一樣亂七八糟。」
她說:「我害怕我不能好好對待小孩,也怕我跟我媽一樣一生氣起來就搧小狐狸耳光。」她的眼眶發熱,兩行淚水滑落臉頰。
小金鈴說:「就跟你說狐跟狐之間本來就不一樣了,你即使被一隻壞狐狸生下來也不代表你的內心跟她一樣虛榮而骯髒。」
她依舊捂著臉:「我不知道,可是狐狸要變壞也是很快的⋯⋯」
小金鈴破口大罵:「我不確定你未來會不會變壞,可是我現在確定你是一隻笨到無可救藥的狐狸!⋯⋯小夢夢,如果你是一隻沒有耐性、狡猾又惡劣的狐狸,你不可能在我變成老浣熊之後還細心照顧我。正因為這樣,我一直都擔心你。你給自己一次得到幸福的機會好不好?」
她覺得有東西蓋著她,再睜眼見珍珠頭紗已然覆在她的臉上,珍珠頭紗外的小金鈴變得糢糊。小金鈴拿起水晶球把玩,最後轉了發條,讓水晶球悠揚響起樂音,此時才對她說:「小熊的眼睛是阿焰縫的,明明他根本沒拿過針線。我說我可以幫忙,他說不要,他要自己縫。小夢夢,你知道幫玩偶縫眼睛對沒拿過針線的人來說有多難嗎?針要扎入厚厚的棉花裡再拉出針線來,我看著阿焰的雙手都是針紮出來的血洞。」
「縫好了熊亮片還是洗不乾淨,所以小熊一直擺在這沒還你⋯⋯最後做成了水晶球的擺飾。」
「我一直交待阿焰帶你來山中湖的樹洞,在這裡跟你求婚,我連頭紗都準備好了!可惜阿焰從沒單獨與你來。小夢夢,你將布簾拉開看看裡面有什麼?」
她隨著小金鈴的手看向那塊絳紅色的布,一陣寒顫之後小夢夢驚醒過來,她手上捧著音樂水晶球,頭上披著珍珠白紗。此時,她已經分不清楚小金鈴到底有沒有來找她!
。。。。。
還沒肉QWQ,為什麼肉這麼難寫?(毆飛
ns 15.158.61.5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