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骰子已擲下——Alea iacta est
命運沒有讓她有選擇的機會。
所有人都要她提早準備,但她心裡明白。
老話說得好,地獄之路是經由善心鋪就。
童話故事都不一定有善終,更何況是她做的這些努力。
結局從一開始就寫好了,她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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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母親,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逃離命運,逃離每一次破曉升起,逃離不知何時會謝幕的劇本。可命運沒有放過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一點一點剝奪,直到眼淚流乾、只剩下本能接受。
伊底斯機關通知她到場的時候,共鳴已經結束了。
好消息是、共鳴及時被控制了下來;而壞消息卻也顯而易見,沒有什麼婉轉說詞或是直接了當,比眼前那位黑髮看門狗、鎮壓部隊隊長-莉婭,隻身一人站在白塔前昭示著落幕,還要更加令人感到絕望。
那意味著,共鳴並非被平息,而是被強制中離,未破繭的聆者被迫中止覺醒,死在了搖籃裡。
這樣好消息,放在平時代表的她來說,是顯而樂見,或許教會還會為偉大的鎮壓部隊,又一次完美阻止共鳴、白塔崩落,獻上最高的敬意。如果可以的話,她會順帶祝福那位被埋葬的聆者,祝福她或他能有個幸福來生,至少不是再次做為適格者降生,哪怕是作為墮者降生,也好比最終還是難逃面對命運捉弄。
但這一次不同,與以往都不同,也不如以往,她沒有任何寬恕的餘裕。
骰子已擲下。命運沒有讓她選擇。
沙夏喉頭緊縮,姣好的唇瓣此刻血色盡失,開闔數次,未能吐出隻言片語,冷汗混合著淚水滑落頰邊,這一瞬間,她甚至無法分清自己是在笑還是冷得發抖。
她緩慢移動腳步,強迫視線落在不遠處聳立的白色樹狀高塔,以及底下靜靜不動的亞麻身影。
越是靠近白塔,行進路上周圍便開始出現及腰的大片白蘆葦,沙夏強忍衝動不要尖叫,呼吸因不安而過度換氣,雙手則急躁撥開蘆葦前進。
當她路過黑髮看門狗時,餘光撇見對方冷冰的面容,沙夏腳步微頓,心裡閃過諸多念頭,無非是問清楚為何痛下殺手之類,但轉念想,少女又有什麼錯,這本該是沙夏對命運發起的挑戰,少女不過是履行她作為看門狗和鎮壓部隊的責任。
沙夏似嘲諷低笑一聲,揮開那些念頭,她一咬牙繼續向著那抹亞麻身影前進。她怕她如果在這停下,她會忍不住拔兵對少女下殺手;她怕她如果繼續思考,會被仇恨蒙蔽雙眼。
隨著距離拉近,沙夏腳下步伐開始凌亂不穩,甚至小跑了起來,腦內一片風暴亂糟糟,許多結局閃過眼前,直到盡頭那片白蘆葦被掀開,她停下腳步雙腿發軟,莊嚴的白色塔下,那張早已銘刻,深深烙印的樣貌在此刻與記憶清晰重疊。
沙夏嘴裡無聲說著,揣摩著那個小小身影,一如腦海裡過往記憶上演,她期待著、深深的期待著——白色連身裙還會在藍天下翩舞,那個孩子會轉過身,臉上是純真治癒的笑容,對她喊道—
——「媽媽」
但與回憶裡不同、眼前那個孩子,卻沒能再發出一點聲響,只是靜靜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哽在喉間的酸楚爆發,淚如滂沱大雨落下,哀戚響徹了灰色天空。
她的孩子,才剛過完6歲生日,才剛要去上小學,她的、孩子。小女孩有著與沙夏一樣的髮色,亞麻色長髮軟軟散落在地上、色澤毫無生機,小臉被瀏海掩蓋住,沙夏看不清女兒的表情。
隨著目光向下移動,沙夏眼裡更多淚水湧出,滴在不再純白的裙子上,她顫抖著手輕輕摸上,從肩膀往下,白色連衣裙上沾染了大片血跡,最終來到腹部,是血淋淋的大洞,訴說著小女孩是怎麼迎接死亡。
接著沙夏顫抖著手,撥開遮擋在孩子眼前的瀏海,與自己一樣的紅寶石瞳色,暴露在她眼前。小女孩眼睛大大睜著,就像黯淡的紅寶石,來不及對世界傾訴自己的純真,生命便戛然而止。
淚水模糊了眼前景象,沙夏咬緊牙根,記憶裡奔跑在金色稻田裡、那個小小身影,與眼前這個一動也不動,已無生機的孩子來回交錯,最終收盡眼底,支離破碎。
她的孩子啊……她的蘇菲啊……。她多麼地想——再抱一抱她、再看一看她微笑,或是再為她編織一個睡前童話,輕吻她側臉,祝她有個美夢……。
可現在再也沒有辦法了。
她只是個母親,為了孩子,她接下大執行官一職,選擇覺醒成為一名覺者。為了孩子,她履行與帝國的約定,親手揭穿教宗的罪行,扛起聖廷和教會成為新任教皇,這一切的一切,都只為了讓她的孩子,能夠逃離命運的劇本。
但命運從來沒有放過她,自那個冬天以後,命運從來沒有將她的孩子,從白塔的劇本上刪除。
蘇菲依然走上覺醒,像折翼的鳥兒,重重摔落結束了短暫一生,全都只為了白塔那狗屁的新生、該死的演化!
沙夏憐愛撫上蘇菲冷冰的臉頰,她輕柔伸出雙手,將蘇菲單薄的身軀納入懷抱中,一如過去一千多個日子,在倫柏納格濕冷下雨的夜晚,母女兩人窩在小小閣樓,用亞麻床單支起小帳棚,點一盞小小油燈,而蘇菲窩在媽媽懷裡,意識遊走在夢與現實的邊境,媽媽嘴裡則輕輕地吟唱搖籃曲。
外邊雨下著,只有蘇菲,是她灰色人生裡的一束光,教會她怎麼愛人,也給予她比愛更珍重,存活的意義。
那是她最親愛的蘇菲,在故土倫柏納格,冬日第一場新雪裡,因誤闖機關觀測站,無意被設施裡的研究人員,誤以為是適格者,讓白塔在蘇菲身上留下日後覺醒的印記。
深知覺醒有多麼可怕,在聖廷和教會,已經看過太多太多的沙夏,無倫如何都不能接受,蘇菲才四歲,而標記抑制時限是兩年,成年人面對非自然覺醒,都有可能因為這個演化新生的過程,而失去性命了,更何況是一個還年幼甚至根本並非適格者的孩子。
那時沙夏還作為教會大執行官,最開始她並不能接受伊底斯機關的說詞,思考到,印記在正常情況下是不可逆,所以沙夏曾隻身一人闖入了倫柏納格的觀測站。
但翻遍了整個觀測站,她並沒有得到,這是一場精心策畫的預謀,或者是相關的犯罪證據。也就是說,她的女兒、她的蘇菲,一切就如她的叔叔阿列克斯說的,這一切都是在最開始,故事就寫好結局。
無論後來,她費盡多少心力,爬上教皇的位置,扛下聖廷所有相關人員命運,又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剷除進行實驗的舊貴族,獲得了權力獲得了探索禁忌的資本,從過往悲劇中,試圖找出答案。
可是一切的一切,就像在對她說,這是命運的安排,無關乎舊貴族的計畫、無關乎聖廷勢力的鬥爭,不管她做再多,因權力得到了多少方法,一切都是徒勞,都是命運的必然……這讓她怎麼去接受?
她一直都、一直都……一直都——!!!!
搖籃曲像記憶的河流,來到尾端時就那樣靜靜的、柔和的沒入夢中,沙夏緩緩睜開眼,紅寶石的眸中盛滿憤怒,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但是還有辦法的、還有辦法的…她會做給那些要她清醒的人看得的!
黑色淚水順著沙夏臉頰流下,紅脣揚起詭異笑容,身後白塔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潔白的塔身開始綻放巨量白色光暈。
她低頭撥弄散落在蘇菲頰邊的髮絲,為她整理凌亂的衣領,並捏著自己的衣袖,為蘇菲擦去臉上血汙。不用多久、蘇菲的臉蛋上再沒有血汙,沙夏伸手為她闔上了眼,那樣子像是熟睡了,一切純淨如從前,她想。
是的,一如從前。
「這一次,媽媽帶妳一起走,蘇菲。」
沙夏柔柔笑著,放緩了語氣,就怕吵到熟睡的她一般,附在蘇菲耳邊小聲說著。
更多黑色淚水落下,滴在了白塔根系上,吸收淚水的白塔,塔身光暈一瞬間轉為黑色,原本端莊聖潔的樣子,像突然壟罩了一層不祥,許多濃稠黑色液體,如爛泥般,爭先恐後從白塔塔身上隙縫湧出,像浪潮般順著塔身滑落,朝血色大地奔落、擴散,在一瞬間如猙獰海嘯,沒過了沙夏與蘇菲依偎的身影。
不用多久海嘯退去,地上湧動著黑泥,原本母女倆還待著的地方,如今只有一顆純粹圓形黑色的繭,其表面沒有映照不出任何倒影,就只是純粹的一片黑。
遠處,黑髮的看門狗睜開眼,盯上了黑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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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泥完全淹沒時,她感覺到久違的安心。
自蘇菲誕生後,她很少會有難過的時候,可愛的蘇菲就像天使,所有反應都只會讓沙夏擁有更多幸福。
一開始她很懼怕蘇菲的到來,她就像意外,過於年輕的沙夏已經被愛傷的徹底,她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力氣再去愛。
但是阿列克斯卻跟她的意見不同。
或許是愧對於他的雙親,阿列克斯叔叔不太擅長和自己相處,所以長到8歲時,她就被送到了聖廷當聖女。儘管叔叔笨拙於和自己相處,卻也沒有因此落下了對她的照護,血緣距離上,阿列克斯叔叔與她真正的家人相比,並非是最親近,可每一次探親日時,一個大男人都會默默地遞出不同的可愛玩偶給自己,雖然每次關心問候都是重複著樣式,可沙夏卻不感到厭煩,她甚至覺得這樣的叔叔很可愛。
後來叔叔也坦露他後悔將她送進聖廷,讓自己姪女承受這樣的遭遇。
那是在她成長過程中,鮮少露面的叔叔阿列克斯,是總是默默關心她,卻總是綁手綁腳不擅言詞,在她心中如長腿叔叔般的男人,在她猶豫時,一邊抱著她,眼裡流下了眼淚,說會支持她所有決定,包含她不想生下來也沒有關係。
所以她決定生下來。為了她自己,還有身邊還有愛著她,始終如一的人們。
而這個決定,沙夏並不後悔,雖然害怕,但更多是想起,蘇菲給了她很多生命中的第一次。
第一次照顧嬰兒,第一次感到幸福,第一次有真正的家人,第一次當媽媽,第一次被叫媽媽,還有第一次、感受到愛。
她本以為幸福會繼續下去,命運卻在這時開了她玩笑,彷彿她的人生自那個陰暗地下室走出來後,悲劇依舊在蔓延,而她實則一直定格在那時候,定格在16歲的沙夏。
如果這是她以前犯下的罪,渴望愛、偷嘗禁忌的罪,那為何不懲罰她就好?
可這世上沒有神,人民唯一信仰是高坐中心的教皇,又或是與新世紀一同隨波逐流,反正共鳴不會停下,大家都有可能覺醒,何必困死在這樣的現實呢,找個心靈依靠或是安靜度日,人們只能這樣選擇。
就如沙夏以為她找到了愛,這份愛會是她的信仰,日後她會帶著愛,組建家庭、延續這份愛,不再讓她一樣的孩子出現。
可、愛破碎在了那個地下室。
隨著搖晃的天花板,紅寶石黯淡睜著,如同沒有回應的人偶,腥臭掛在她腫起的唇邊,火紅長髮散開在潮濕的石磚地板上,肉體沉重的碰撞聲回響,不用多久微涼液體在她體內釋放,剛退出不久,就又有下一個形狀不一進去,碰撞聲再次響起。
沙夏閉上眼,她哭不出來,地獄像夢一樣,沒有終點。
好多粗重低沉的喘氣聲圍繞在她耳邊,意識浮浮沉沉,她不能停止肉體上的快感顫慄,可她卻可以停止思考,固化後大腦什麼都不剩下,沉入一片黑暗。
再醒過來,天已經亮了,她緩緩起身,身體沒有一處是完好的,青青紫紫,沾滿體液的紅髮像海菜披在身後,可這些她卻像沒有看見,只是機械式拿起一旁破爛還有點點鮮血的聖女袍服,緩慢穿了起來。
她腳步一拐一瘸,緩慢推開門,走出地下室時,天邊厚重雲層一角,露出微光,但很快就消失,陰冷的倫柏納格又開始下起了雨。
沙夏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早晨的聖廷內空蕩蕩的,目前還沒有聖職人員上班,也就沒有人注意到那頭標誌性的紅髮,還有她慘烈的狀況,當她回過神時,她已經走到了叔叔家門前。
於是她敲響了門。
除了蘇菲的出生改變她的未來以外,為了跟過去道別,她染掉了那頭紅髮,象徵蘭加德家的紅髮。
叔叔對此也沒有阻攔,畢竟這樣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沙夏選擇這樣做也是想保護肚子裡的孩子。
沙夏洗去染劑泡泡,她抬起頭看像鏡中的自己,頭髮不在火紅、明豔,這讓她露出了笑容,單手撫上漸漸隆起的肚子。
她開始期待著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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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回憶結束,她其實還有很多想說的,包含和蘇菲坦承一切,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已經沒有辦法回過頭了。
她想,睜開眼後,她在一片空白中醒來,眼神四處環顧著,卻沒有看到見蘇菲的身影,指有高掛一片空白上,一個圓形的黑繭。
「怎麼會……我沒有成功嗎?」沙夏喃喃自語,視線牢牢盯著黑繭。
她嘗試對著黑繭呼喊,叫喚女兒的名字,但是都沒有動靜。
與自己一同被吞噬的女兒,並沒有出現在內側,存在於此的,只有自己的靈魂和黑繭。
究竟是哪個步驟出了問題?沙夏焦慮地想著,在原地等待了一段時間後,開始漫無目的在一片雪白中,不斷朝著黑繭行走。
不論她如何縮短和黑繭的距離,黑繭卻始終沒有向她靠攏,她感到絕望。
不知走了多久,沙夏的雙腿失去力氣,她搖搖晃晃跌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地上,一滴、兩滴……更多的黑色淚水湧出,滴落在面上。
就在沙夏沒有注意的時候,原本只有一點點的淚水,滴在雪白地面後,如漣漪般開始擴散,很快的,除了依舊雪白的天空之外,沙夏的地下已經變成一片暗紅。
隨著她絕望呼喊著蘇菲的聲音,周遭景的改變之外,黑繭隨著這一聲一聲呼喊,圓形外框開始有鮮血流下,沿著黑繭下方滴滴答答,染紅了天空,最後落入黑海中。
不知何時,黑色百合在沙夏周圍盛開,小小透明的白色身影,背著手站在沙夏身後。
「媽媽,放棄吧,蘇菲沒關係的。」
終於聽見女兒聲音的沙夏回過頭,可透明身影就像鐵了心一般,在沙夏轉過身同時,散成熒亮點點光芒,在沙夏面前消失。
這無疑是讓她再一次失去蘇菲。
她不能接受、怎麼樣都不能接受!!!
隨著沙夏情緒坍塌,整片天空墜落,大片血紅爆散,如一場遲來的雨,將要重新血洗一切人世間。
沙夏一邊笑著,一邊起身,她沐浴在這場血雨之下,眼神迷戀看著黑繭,雙手向上對著天空。
「呵呵呵呵……不要怕蘇菲……」
她向前一步,伸出去的雙手緩緩擁抱黑繭,世界在一瞬間歸於平靜、漆黑。
再不分妳我。
「別怕,媽媽來接妳了——蘇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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