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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不好了!!」
緊閉的房間門被重重拍響,門外艾利尼亞緊張大喊著,這一動靜瞬間吵醒了床上還在賴床的人。再生計畫負責人,身兼皇室無良教師,神子莉婭的啟蒙者。如今在幫學生擦屁股,終於解決民怨後,巨坑事件告一段小段落,才剛躺上自己的床,就被摯友吵醒。
伊芙琳猛的睜開眼,還沒完全沉寂下去的大腦高速運轉,她翻身跳下床,大步流星打開了房間門,走廊上的光一下子全湧進了昏暗房內,伊芙琳一臉低血壓,沒好氣看著艾利尼亞,煩躁開口。
「我說啊……殿下好不容易放過我,我終於可以好好睡覺了,孩子們也都在塔盧因度假,到底是有什麼不…」
「…塔盧因當地機關回報,鎮壓部隊全滅,蘇菲被騎士團帶走……傳感紀錄最後一次捕捉到莉婭,是在沙萬寂通往塔盧因大道上……還有、多蘭境內72處白塔群,全都產生了高能量反應…」
「妳說什麼!?」伊芙琳打斷艾利尼亞,原本在聽見全滅時,她的大腦一時之間就有點當機,但在聽到白塔群時,不安來到了最高點。
「白塔群爆發能量是怎麼回事?這幾天各地觀測,還有少數聖廷鎮壓活動不都很正常……回答我艾利尼亞…!!」
「……」
話到了這時,艾利尼亞卻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好友了,舌尖抵在上顎,喉間哽咽,她思考了半刻,還是難受閉上了眼,酸澀在眼底積聚,她一點一點強迫自己擠出來。
「零點零分,塔盧因機關分部觀測到波動,緊接著是大範圍不明共鳴在同時發生,零點零五分,白塔群發出了光束,整個大陸版圖的機關分部,都感測到了,牽引著這些波動的信號源頭,來自——神子。」
「怎麼…可能……不可能會是現在的,就算是覺醒,以演化的過程來說,還過於早了一些……」伊芙琳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比起剛剛不耐煩,眼下是真真切切焦躁了起來,她喃喃自語著什麼,根據內容艾利尼亞推測,那是連她都未曾知曉的,關於神子身上那些謎團。
畢竟眼前的人曾經跟在蕾西亞身邊,走到了啟示錄計畫尾端,看著導師死在自己懷裡,兜兜轉轉逃了出去,最後自己卻成了再生計畫主導人,她要面對的、是導師一意孤行留下的遺產,白塔的孩子、再現的神蹟—神子。
「伊芙琳,妳還有什麼…是沒有告訴我們的嗎?」艾利尼亞苦澀笑著。
在聽見艾利尼亞的問詢,伊芙琳停下了碎念,微微睜大眼,瞳孔左右搖擺著,她在動搖、她是否應該把她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包含七年前她在老師研究紀錄中,所得知的一切,關於神子的真相,還有那則可笑預言的真實度。
不是沒有想過把那些公佈於世,但在那具微涼屍體趴在自己身上,月亮是那樣大那樣圓,那個被老師留下來的孩子,明明手上沾著血,看起來卻有那麼一瞬間,那樣落寞孤單。
本來已經決定好了,如果她還在世時,莉婭都沒有走上需要選擇的那一天,那她會永遠保守老師的秘密,直到死亡。
可如今與這一切相關的一切都串連在一起,它人不曾知曉、人性醜惡沉重的面貌。
伊芙琳停止了顫抖,她釋然一笑,抬起眼看向一臉擔憂的艾利尼亞,她想好了。
「莉婭不是什麼神子,說到底,她也不會是什麼神子,從古至今這個星球成形,生命開始存在時,就只會有一個人們所認為的神子,實際上她是——」
在伊芙琳緩緩說出口的真相中,那是艾利尼亞不曾知曉的,人性醜惡。
看著摯友的反應,伊芙琳蒼白無力地笑了,當初在她翻閱老師的檔案,想要調查孤兒院失蹤案時,在看見那一頁夏梅尼手稿,和老師的總結後,她也是如此反應,隨後諷刺看著照片中一臉溫婉的老師,分不清楚她一直以來追尋的是否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是的,從來就沒有什麼神子,上個世紀的大災變也不是什麼生態反撲,必經的物競天擇,一切都只是因為,人類過於貪心,妄想比肩群星,成為全宇宙的主宰,於是他們毫不留情鑽開地心,帶走了「母體」。
利用祂身為全生命意識集合體的化身,做了許多不堪入目的事,最終才會遭到生靈反撲,瀕死的「母體」詛咒了全人類,於是被稱為大災變,全體人類演化出了覺者、聆者、墮者,世界局面因這些而痛苦著。
而在這場戰爭的尾端,夏梅尼修復了「母體」,殘餘下來無處可逃的人們,僥倖的逃過了星災,多蘭也是在那一天揭起革命理想的旗幟。
這一切卻在第二代女皇薇爾夏繼任後有了改變,作為曾經與「母體」距離最近的人,她與夏梅尼,似乎早就知道了,「母體」詛咒了全人類。
各地因為對於覺醒的恐懼,還有墮落的恐懼,大大小小戰爭又開始蔓延,就是在這樣局面下,這場演化終於來到了最終階段。
白塔的起源,初始的白塔001號觀測點,一切都是精心策畫,在那一場審判的星災中,「母體」最終修復失敗,作為被選中的人,薇爾夏成為了載體,凡人之軀在這一刻比肩神明。
可她的願望從來只有一個,當薇爾夏懷著那個小小生命,來到手術台上時,夏梅尼為她放入得並不是什麼外置魔力器官,而是「母體」殘餘的心臟。
就這樣,薇爾夏走入風暴,化為花苞迎接覺醒,「母體」在她體內生長,為了親手終結這個時代,她成了孕育「母體」的搖籃,世上第一座白塔就此現世。
在那之後和平如約而至。
帶著「母體」詛咒的人類,之所以在死後化做白塔又或者是死去,這全都是懲罰,懲罰一度想要拋棄這顆星球的人類。
所以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覺者,擁有恩賜的力量;當然每個人也都有可能隨時死去,不知道詛咒何時會發作;更當然,人們也有可能反過來詛咒一切,墮落成怪物。
命運的劇本在一開始就決定好了,這是人類親手種下的惡因,如今將要結成果,惡劣反撲一切。
「吶……難道妳從來沒有想過嗎,聳立於鮮紅大地之上的白塔群,比起一種信標,它更像是一座又一座墓碑,紀念著、並提醒著,人類是有多麼愚蠢,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伊芙琳是笑著與摯友說的,見對方一臉大受震撼,還沉浸在其中,無法抽離的樣子,她接下去說。
「祂是最開始的神子,後來人類為她取了名字,叫做莉婭,祂就像一束光,為這個時代帶來一點信仰、一點寬慰,可是你們又有想過嗎……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神子,如果有、也始終只有那個一位——那就是「母體」-AO。」
神愛世人,所以祂也始終不願祂的信徒受苦受難,於是祂親臨到人世間,體會人性醜惡,感受悲歡離合,學會做一個「人」,最終……
最終祂會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一切將從零開始,那些宿願都將得到安息,不再沉浮流浪。
從來就沒有什麼預言,那只是命運既定的事實,第六代教皇會離世也是因為他窺探到了不該窺探的未來,八皇子的計畫也永遠不可能成功,真要說的話,那也只能稱得上是偽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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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力量便是強者的證明嗎?
至少在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20幾年中,她從未如此想過。之所以按照那些方式去走,模仿少女的一舉一動,也不過是基於對於這個世界純粹的好奇心。
漸漸的,她感受了許多,少女最先為她愛來的是愛,然後有人教會了她悲傷,最後是離別,學會了再見。
妳說她愛著人類嗎?那倒也不是,如果全都以此來解釋的話,未免過於以偏概全。只是當看著同伴一個一個死在自己面前,她才意識到,這麼久以來,束縛自己的東西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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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給了她愛,於是她掩去眼中特殊的光芒,收起羽翼只為了陪伴在她身邊更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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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睹了悲劇,有人說那叫做悲傷,所以她隱去了身上的迴路,它們不再發光,她開始也會因此而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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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聽見了有人說再見,看著那只老舊懷錶,時間被定格在了那一刻,有的人選擇往前走、有的人選擇背過身,而她選擇忘記自己,專心去愛這個世界,去尋找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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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證明自己存在於此,與他人之間聯繫的紐帶,正好代表了曾經擁有過,時間會沖淡一切傷痕,可是劃過的痕跡會永遠留在那裏,它並非血肉也並非活物,所以會永遠維持那個模樣。
所以妳也是這樣想著,才會不顧一切赴死嗎?
莉婭睜開眼,她緩緩自高空中降落,站在了灰髮少女前,看著她被打出一個窟窿的心口,她伸出食指,輕輕指上了心臟本應該在的位置。
那雙總是活力滿滿,望著自己的金瞳如今沒有了光彩,就像蒙上灰的寶石,黯淡無光。
她就那樣跪著,向著日出的方向,就連最後一刻都在看著她的神。
那是當年沙漠戰場的位置,也是她第一次遇見阿麗塔的地方,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赤著腳在沙漠中來回廝殺,小臉沾上了更多的血跡,剛剛覺醒後,少女的體力明顯不支,可是為了逃離這處戰場,拼命揮動著對她來說還過於沉重的環刃。
這樣一幅景色,遠遠的就被戒備在高空中,受到待命命令的莉婭捕捉到。
於是沒有猶豫,莉婭做出了決定,沒有理會耳返中傳來伊芙琳大吼大叫,她高速飛往少女所在的位置,碧瞳中跟著浮現白塔符文,原本烏雲密布的天空,在她的到來透出了一絲縫隙,陽光交錯灑落,打在她臉上。
她望著底下少女,怔楞著表情抬頭望著她,莉婭微微一笑,向少女伸出了手,本來還想圍攻上來的敵人,在接近少女的瞬間,全都被攪成了肉沫,最終一點都看不見,只於點點腥紅與照耀這處沙海上金光交錯,浮在她們之間。
往日場景歷歷在目,與現在相疊,莉婭往前了一步,將阿麗塔納入自己的懷中,她低下頭在她耳邊說。
「辛苦了,阿麗塔——我來接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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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回到了那裡,記憶裡的倫柏納格,永遠下著連綿陰雨,古老黑色莊園今日格外不同,被壟罩在暴風雨中,窗外雷電交加,有什麼要發生、有什麼要到來。
本來以為隨著黑繭的崩塌,她不會再與這裡有所連結,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再感知到這裡有其他存在,排除掉莉婭上一次進來這裡,她想不到還有誰可以越過身為主人的她,畢竟——媽媽已經不在了。
蘇菲仰起小臉,通往二樓階梯上方,整面圓形拼花窗正折射著色彩斑斕,紅黃藍不一的色塊映在蘇菲臉上,她看著,她看著、上頭雨滴滑落,雨滴高低無序墜落,卻敲響一樣音階。
時間在後退,原本蒙上灰塵的樓梯扶手,變得乾淨如新,被打碎的花瓶恢復原狀,鮮花依舊燦爛盛開,如此鮮活。枝條狀水晶燈又回到了高處,彷彿它從來沒有破碎一地,蘇菲眨了下眼,她往前踏上樓梯,一步一步,緩慢又沉穩。
她又長了一歲,在媽媽不在後,有好多人陪她過生日,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小道上修羅場般畫面短暫浮現,鮮血流滿一地,這讓蘇菲不得不拋棄掉以後還有人幫自己過生日念頭。
她小小的手想要摀住那搖曳火光,生怕她熄滅了,這場夢境就會消失。
可是卻有一雙手,比她年長,從一旁輕柔按下了她的手,蘇菲抬起臉,是黑髮神子,她眼裡正亮著雪色符文,對著她搖了搖頭,張口無聲說了什麼。
那一瞬間,她緩緩睜大紅寶石般雙眼,手上動作一不察,小小燭光滅掉了,只餘一片黑暗中,她邁開腳步,瘋狂追趕著那個身影,跟媽媽一樣,越走越遠、黑髮神子的身影。
她從惡夢中醒來,猛地睜開眼,一滴冷汗緩緩自額角落下,她環顧四周,只見她又回到了那個夜晚,莊園西棟二樓走廊上,腳下鋪張著紅毯長長延伸,盡頭是一片漆黑,只有其中一扇房門透出亮光,打在空無一人走廊上。
走上二樓走廊,一切就如回憶重現,在她面前鋪展,可這一次沒有皮皮玩偶陪她,她也不是原來那個她了。
於是,蘇菲上前推開那扇門,本該映於眼底,那荒唐淫亂不堪,被她撞破的秘密情事,卻沒有如她所想,呈現在這個房間。只見鮮紅大床上,隱約坐著一個人,從黑木四腳床柱上,金色紗幔垂落,掩去了那個人的面容,看的不真切。
那盞貝殼琉璃燈還亮著,水波紋般的光投射在房頂,波光粼粼、好像身處暖色洋流中,在每一個夜晚陪伴她和媽媽,那是媽媽最喜歡的燈,但是那盞燈早就——
——「早就壞了,在那一天妳離開莊園,和媽媽大吵一架,結果卻觸發了覺醒,明明說好要當個乖小孩,最後還是辜負了媽媽,這樣說、是否比較符合這個故事應有的結局呢,蘇菲-蘭加德?」
不久前才剛聽過,熟悉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蘇菲想也不想,眼中金色符文正要浮現,但兩頰邊金色迴路只亮起了一瞬,又瞬間黯淡。
男人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動靜,不但沒有生氣,反倒輕笑了聲,安慰著蘇菲。
「別做嘗試了,在這裡妳的能力起不了作用,畢竟、哪有孩子攻擊自己親生父親的道理?」
「……」蘇菲沒有回應,她在考究眼前男人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畢竟在塔盧因一行之前,她與這位傳說中被流放的八皇子,從未見過,直到她和阿麗塔一起被帶走,在那個雪白宮殿中,她才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
端坐於床上的男人站起了身,他揭開紗幔一角,從床上走下,一頭長髮未束慵懶垂在背後,隨著走動姿意晃動,原本髮尾端還帶有一絲梅果色,如今不過是幾個小時不見,已經變成完全雪白,討人厭的臉上擒著一抹淡淡笑意。
艾德蒙盯著蘇菲,彎起的淡翡翠雙眸,就像蛇一樣不懷好意,他接著又開口。
「蘇菲,不如妳再仔細聽聽?」
一個指響迴盪,那一夜重現在蘇菲眼前,只不過少了一些東西,例如沒有交纏在紅被翻浪的兩人,也沒有曖昧甜膩氣氛,只有生動對話響起。
『啊啊,在含深一點,妳這蕩婦!不是想知道我的事嗎?做得好的話,我會告訴妳的,只告訴妳一個人……啊啊不愧是大執行官的嘴,平時看著惡毒,這種時候是怎麼了,這麼賣力的討好我,崇拜妳的人怕不是要痛哭流涕了!!』
『哈嗚、嗯~嗯…♡』
是媽媽。
還有她未曾聽完,接下去的部分。
『如果妳當個好孩子,好好伺候好這些大人們,別說教皇之位,我也可以幫給妳拯救蘇菲的方法喔~』
登場的是幾個小時前,才剛初見,令她熟悉的音色。
『好的、好的…啊嗯!我都會照做的,請…!請……一、定…要、嗯啊哈!♡』
『幫、幫…我……嗯嗯、啊哈,好棒!!♡』
『很好,這才是我的好沙夏——蘇菲的事,不用擔心,只要當上教皇,幫我打開書庫……我又怎麼可能會放我女兒不管呢…』
『嗚嗯、啊啊!好、好…好的,最、最…愛你了,艾德蒙…大、人……嗯嗯啊啊!!♡』
『執行官大人…都已經當媽媽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呼!咬得別人死死不放啊,難道說妳跟女兒一樣口欲期還沒過嗎!!』
還有另一個一直都在場,她不熟悉的聲音。但那不重要,她眼眶微微泛紅,聚精會神關注著那個熟悉的男聲。
『啊、啊…才…不是,蘇菲…已、已經……五歲了…嗯啊啊啊啊!!!要去了、要去了啊啊!!♡』
『五歲哈!那都射給妳吧!!怕小蘇菲寂寞、妳這蕩婦…再生一個、陪陪她吧…呼!』
『辛苦妳了,沙夏。』
『嗯…啊、不要拔太快…啊啊…我、我…會加油的,艾德蒙大人…嗯!好棒、又變大了啊啊啊、好大好熱啊哈!!!♡』
『那我就先告退了,希望您會玩得開心。』
『呼、哈,那裡的話,殿下希望的事我們會辦妥的,小蕩婦給我要咬緊一點!!』
『啊啊、嗯啊哈!!!又要去了——啊啊啊!!♡』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晚安、沙夏。』
聲音到這裡嘎然而止,蘇菲一動也不動,身子就像脫力,她抱著頭緩緩跪了下來,顫抖著聲音反駁。
「為什麼…媽媽會是跟你這樣的人…」
「世界上哪來那麼多為什麼?這妳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現在也不使用自稱了,因為也沒有要裝乖的對象了吧。」艾德蒙淡淡回應。
「才不是!蘇菲只是、只是……如果不這樣的話…」小小身軀猛的爆發極高音量,她抬起頭,眼角通紅、原來是哭了。
「如果不是的話,那為什麼要抗拒事實。」
「…蘇菲和媽媽不需要其他人,媽媽只要有蘇菲就夠了!」
向來老成的小女孩,在此刻終於不再偽裝,崩潰喊著。
「你又懂什麼!?你也不過是想利用媽媽,不管蘇菲有沒有來到媽媽身邊,媽媽都不會快樂,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要出現?」
「為了新的明天,為了前往天堂,那妳又以為呢小蘇菲?妳的誕生並非無跡可尋,而為這一切帶來苦難的,就是妳的誕生,看妳的表情、似乎是有冒出過這樣的念頭吧?」
答案不言而喻。
「才不是…」她蒼白無力的解釋,話到了喉間、卻勘勘擠出幾個字反駁。
「別再裝乖孩子了,妳明明知道沙夏和我的交易,妳卻視而不見,一心扮演好乖孩子,然後再將這一切怪到媽媽、怪到其他人——甚至怪到我身上。」
「不是的、不是……你騙人、你說謊!!」
「我有沒有說謊,妳比任何人都清楚,血緣不會說謊,動手啊蘇菲、試著殺掉我啊,這樣大家——就都可以有一個"快樂結局"了、不是嗎?」
「我…不對、蘇菲、蘇菲…」
動手。就像那一天一樣,動手吧。
她並沒有回到床上睡覺,她也根本沒有感到害怕,她笑得乖巧,站在廊道上,月光將她影子拉的老長,面前高大男人正要拉開大門,門外天色微薰,黎明即將升起,她甜甜喊了聲大哥哥。
男人猥瑣轉過身,看著面前小女孩雙手撩起裙擺,純白色緞面柔軟貼著身軀垂落,與一雙笑彎的紅寶石雙眼,如此乾淨又純真,沒有人能拒絕美好事物。
男人大步走了過來,雙手伸出想要抱上小女孩,嘴裡還低咕著"母女倆都一樣",卻在下一秒雙手整齊的消失不見,沒有鮮血噴濺也沒有痛楚,男人睜大眼,視線向下,上半身只剩下空蕩蕩大洞。
他往前看去,小女孩美麗紅瞳中,浮現金色符文,色彩詭異又濃重艷麗,他還來不及再說些什麼,下一個瞬間只剩下斷面漂亮整齊的脖子,男人的頭不翼而飛。
小女孩晃著雙腳,剛又想說些什麼,但雙眼靈活轉了轉,她又想到,男人已經沒有耳朵可以聽見了,於是在身後樓梯傳來聲響後,小女孩轉過身對著夜起的媽媽甜甜一笑,而她的身後已經什麼都沒有。
就好像從最開始,玄關前就只有她一個人,她在漆黑中變換了表情,手上緊緊抱著皮皮玩偶,聲音放的軟軟,輕聲回答媽媽。
『媽媽、蘇菲沒事,只是夢遊罷了。』
就像她真正覺醒的那一天,平凡無奇的雨夜,她第一次感到憤怒,焦慮折磨著她,終於在某一天惡魔又進了媽媽房間後,這些情緒都以一種平靜方式爆發,就像現在一樣,她催動迴路,朝著面前艾德蒙伸出手,兩頰金色迴路運轉到極致,她的身周升起魔力因子,點點金光浮在空中,眼中金色符文亮起,她感受著搖晃視線中,艾德蒙的笑臉與記憶中男人的猥瑣面容重合。
她一咬牙,無色的觸手朝著艾德蒙而去,卻在離他僅僅一公尺前,化作金色粉塵消散。
然後是更多的催動能力,卻沒有任何攻擊可以觸碰到他。
蘇菲感受的到,迴路在拒絕她,拒絕攻擊眼前的人。
她終於忍無可忍,一邊笑著、又一邊發出了類似喘息的聲響,不成調的,壓抑從喉間傳出,看起來就像是瘋了一般。
演出來到了高潮,像是看到期待中的反應,艾德蒙開心笑了,面前蘇菲一張小臉血色盡退,小小雙唇抖的誇張,一雙紅寶石圓眼睜的老大,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艾德蒙話裡所指受到了莫大刺激。
見況,艾德蒙發出了一聲冷笑,腳下步伐優雅,雙手背過身,居高臨下看著垂頭,跌坐在地的蘇菲,他伸出了手。
「想見媽媽嗎?」
這無疑是惡魔的誘惑,蘇菲這樣想,她的大腦一片渾沌,已經快要無法思考,可是在聽見"媽媽"兩個字時,還是不由自主抬起了頭,做出了反應。
「那就幫幫我吧,我親愛的蘇菲。」
那是回憶的盡頭,所有淚水交匯的終點,她緩緩地笑了,面前伸出手的,彷彿不是艾德蒙,而是媽媽,永遠溫暖的、傷痕累累卻柔軟的雙手。
蘇菲毫不猶豫站起身,撲進了"媽媽"懷裡。
「媽媽……蘇菲好想妳。」
至此,周遭景色開始崩塌,艾德蒙睜開眼,通往地城的地宮大門在他眼前緩緩打開,厚重高大的石門向兩旁敞開,上頭刻繪著自人類誕生以來,所有文明的紀錄,他抱起已經完成的鑰匙蘇菲,抬腳要走入深淵。
而他的身後,來時路滿是侍衛屍體和血跡,臟器喊血肉碎塊胡亂沾黏,淨宮王座後方通道儼然又是另一處塔盧因小道,而身為女皇的薇薇安則端正姿態,站在王座前凝視著他,凝視著盡頭的艾德蒙。
他回眸一笑,好整以暇、看著昔日少女,如今提著代表君主的寶劍,正對著他,此刻萬千感概都化作一聲輕笑,這樣的君主如此無能為力,不要也罷。
「盡你們所能來阻止我吧,薇薇安、還有——我會在群星的終點,等著妳到來…等著妳再一次重塑一切。」
最終,薇薇安只能目送艾德蒙抱著蘇菲離去,兩人身影緩緩融入那片漆黑中,直到最也看不見,兩扇大門又緩緩關上。
一片漆黑中,幽藍火光一簇一蹴亮起,艾德蒙走下螺旋的階段,通往地面的道路遙遙無期,他閉了閉眼,又重複了一次,聲音低低的。
「我等著妳到來,等著妳、帶領我們前往天堂——莉婭-阿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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