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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切回憶消散前,還記得那首搖籃曲,是不會褪色的海,她困在自己的回憶中,一遍又一遍,試圖找出其中盲點。
可是卻徒勞無功,時間往前快進著,又回到了那一夜,窗外下著冷冰的雨,她睜開紅寶石般的眼,又站在了西棟二樓的幽暗走廊。
不遠處一扇房間門微微打開,透出些許亮光。
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不可以去、不可以去。
去了就再也瞞不住了。
回憶在崩塌,在深海中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如此渾沌,一頭美麗長髮逐漸褪色,直到她原本色彩顯露。
她看著海面之外的另一個自己,如火般燃燒、如新生般鮮活,她緩緩笑了——
——太好了,她還是媽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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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過來在夜的尾端,天邊已經出現了一角石英色,貫穿她身體的黑影,在醒過來同時,也一同粉碎,化作了無數碎片落下。
原本應該橫跨整個上半身的猙獰傷口消失,她表情淡然,雙腳穩健落在地上,細長黑色高跟在地上敲出輕脆聲響,一直閉著的眼緩慢睜開,原本只有在能力開啟時才會顯現的符文,如今就算不刻意去開啟,也已經變成了常態性,相連的三個白塔符文以小大小的方式排在她眼中,散發著光芒。
這一瞬間,她就像折翼天使,重新甦醒,像墮天使退去生來擁有的六翼,或者說她不再需要,因為此刻、她將作為完整的她降臨。
莉婭緩緩轉過身,看著滿街道同伴的屍體,耳邊傳來了微弱呼吸,她轉過視線,捕捉到了勞倫的身影,只見他正吃力抬起眼,看向了自己。
於是,莉婭邁開步伐,準確無誤往那邊走去,直到來到勞倫身前,黑髮的青年似乎是鬆了一口氣,表情欣慰,他沒有來的及多問莉婭什麼,劇毒的侵襲和大量失血已經流失掉他大多數生命力了,他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只見勞倫微微一笑,吃力地從被燒得一蹋糊塗的喉間,硬是擠出了幾句話。
「啊……是妳啊…太、好…了……」
然後眼前的青年便徹底沒了聲息,眼裡浮碎的銀光散去,再沒了光采,就連呼吸都變得微弱,只是輕輕一點動靜都會隨時消散在空氣中。
這是第一次,她見證身邊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以往總是全員平安無事,不然就是自己一肩扛了下來,直到現在她才體會到,生命是多麼的脆弱,人類終歸就只是凡胎肉體,抬手輕輕一捏就死去了,不像自己、心臟都被毀掉了,卻還是能夠再次覺醒復活,儼然就是怪物。
就連一聲再見她都來不及說。
她想起了記憶中,第一次學會「再見」的那一天,忽然覺得現在的自己可笑,什麼家人、什麼同伴——
——她還是她,就算不是今日,未來的某一天,在所有人都先一步離開她後,她依舊孤身一人,即便有了新的邂逅,她也將重複這孤獨的一生。
"再見是再也不見,還是有一天終將再會呢?"
似乎是回應她的呼喚,屬於這個時代的,神蹟中誕生的孩子終於覺醒,她仰頭看向天空,遠方一束又一束白色光柱升起,那是白塔群在回應她的呼喚。
「哈哈…答案是從一開始就不該相遇……妳說是嗎、媽媽。」
遠方天空亮起淡紫,朝陽在一片寂靜中升起,而她逆著光,表情不真切,只見莉婭緩緩抬起手,眼中白塔符文光芒大盛,琉璃色魔力迴路在她雙手和頰側浮現,她放輕了聲音,怕是吵到了同伴們,表情柔和、微微一笑,一滴溫熱緩緩流下,落在血色街道上,她說。
「再見了,大家。」以後不要再遇見。
琉璃色光芒自她指尖散發,在短短幾秒內迅速擴大,壟罩了整個街道,與此同時,太陽終於升起,天空逐漸清澈蔚藍。
更多透明淚水落下,隨著一陣風起,飄散在空中,莉婭閉上眼又睜開眼,符文已經消失,被淚水洗刷過的碧綠,裡頭一片清明澄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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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問過,同神子一模一樣的問題,卻沒有得到回覆。
該說不愧是非人的造物呢……還是那一位的孩子,答案他不從而得知,目前他只需要專注在剩下的計畫中,他是這麼想的,但當他踏出宮殿後,面對遙望無際的沙海對面,一束又一束雪白光柱直指天際。
此番情景,倒是出乎他意料。
神子已經覺醒,那是來自世界各地白塔群的共鳴,他也得加快腳步,另一把鑰匙還沒有完成,得趕在神子再次回歸這個時代,開啟新的文明之前。
黎明已經升起,艾德蒙轉過視線,那個灰髮少女正站在她面前,臉上就如同四年前出逃到戰場時,同樣堅毅憤怒。
他釋然一笑了,沒由來的,看了眼左手上抓著,還昏迷的小女孩,艾德蒙選擇了無視灰髮少女,逕直往前走。
「給我站住!」阿麗塔低吼。
「……公主殿下,妳要知道我們素昧平生,怎麼可能說站住就站住?」艾德蒙嘴上這麼挪逾,可腳步還是停了下來,他嘴角翹起了一點弧度,饒有興致的轉過半張臉,對上那雙冷冰的褐金瞳。
「還有、我早就不是迪馬倫多倫的公主了,早在四年前,你認識的公主殿下就死在了戰場上,這是不很明擺的嗎?」
「……妳這張嘴過了幾年倒是變的伶俐。」艾德蒙評價道。
「謝謝誇獎,你那變態性格倒是一點沒有改進,以前在月宮生活時就一直很想看看你那張臉被撕下來,會不會更像個人一點…不過現在看來是不用擔心了,怎麼樣,還滿意你當年看到的嗎,八皇子殿下艾德蒙?」阿麗塔語帶嘲諷,還出了嗤笑聲。
哪壺不開提哪壺,艾德蒙本來就因為艾洛斯的事情煩躁,如今又一個舊人自己撞上了槍口,要給他一個理由大開殺戒,那還真是感激不盡。
「這麼說……公主殿下明明知道會發生什麼,卻都沒有說嗎?」
「那不是你說的嗎,我們素昧平生,即便我已質子身分暫居多蘭,可也沒有義務告訴你這些吧,這是國事。」
一句這是國事刺痛了艾德蒙,那時候薇洛斯殿下已經選好了王儲,本來他以為憑藉著"艾德蒙"這個身份,最終他將會坐上那個位置,誰知道神子的降生,還有三皇女已身飼虎的壯舉,讓薇洛斯改變了心意。
這下連最直接掌握權力,營救艾洛斯的計畫都失敗了,一年期滿,他等來的是一具冰冷屍體,被命運和帝國玩弄,破破爛爛的愛人。
那一晚他的行為沒有被追究,他殺了大使館裡的所有人,也是在那一天他成功覺醒,成了一名覺者,世人們以為代表正義的覺者,而不是負面情感誕生的墮者。
這是何等的諷刺。
沒有力量,他們作為命運和權力的造物,終究難逃一死。
那一晚,他帶著艾洛斯的屍體回到月宮,並在安頓好他後,來到月宮另一間房間外,他停在那裡很久,沉默看著窗外夜空,最終他還是沒有打開那扇房門。
天秤在搖晃著,搖擺不定,他想打開房門,問問公主,她是不是早就知道結局?
可是他沒有,最終他放下了放在門手上的手,所有不甘都化作一聲嘆息,他調轉腳步,往城外的方向走。
這一晚注定無眠。
艾德蒙來到了聖廷外圍大道上,他路過一處小教堂時,看見了一頭紅髮、明艷如火炬,此刻內心空蕩,什麼都激不起的他,卻像著了迷一般,調轉腳步回到了小教堂前。
看著芳華正盛,及腰紅髮,一身純白修女服的少女,注意到了門口動靜,她放下祈禱的雙手,從地上起身,轉過身對上艾德蒙視線。
那雙純淨大眼眨了眨,如同紅寶石般出奇的亮,少女踏著輕巧步伐走過,整座教堂角落都點滿了蠟燭,微弱火光在她身上交錯搖曳,身周氣息莊嚴又天真爛漫,這讓他想起了艾洛斯,想起那個冬日、太陽黯淡卻溫暖,壟罩了在雪地相擁的彼此。
內心深處有什麼被觸動,於是他又換上那副鄰家大哥哥的面孔,笑的柔軟,對著少女伸出了手,就好像他需要被救贖,所以尋求告解。
但事實上他只是碰巧路過此處。
信念已經崩塌,他需要做的是重建,而證明他已經擁有力量的,便是證道。
所以他捂上了少女的嘴,將她壓在身下,已然覺醒覺者力量的他,力氣出奇的大,他冷冷看著少女驚慌失措的表情,四肢明知道掙扎是徒勞,卻還是不斷擺動,就像溺水的人。
他身下動作粗暴,眼看著少女表情陷在潮紅迷離與痛苦中,雙手卻攀上了那脆弱頸脖,一點一點收緊。
故事從這裡開始,高塔也從這裡開始崩塌。
時光流逝,快速往前走,他親眼見證少女為愛蛻變,又一點一點為愛墮落,最終他想要的東西已經完成了。
他撐著一把傘,站在蘭加德莊園外,他在等待,已經支離破碎的少女,成長為女人,轉變為母親的少女,會自己支離破碎走出來,向他求助。
果不其然,當那頭不再耀眼的紅髮,被染成了另一種色彩,滿是欲蓋彌彰,艾德蒙只一眼就認了出來,並輕輕喊著她的名字,眼中不笑。
民間傳唱的英雄,最終為了那唯一一個願望出賣了自己。
命運的劇本在這裡開始重合,誰都逃不掉的。
回過頭來看,眼前的阿麗塔卻對此一無所知,如果當初她有告訴他,那無可挽回的下場,或許他不會走得太遠,在這一條路上越走越歪,回過身往後看,因他而受牽連的人們,連成了一條血色河流,蜿蜒纏繞無盡枯骨。
地獄也大抵不過如此了吧。
兩人對峙著,艾德蒙不再回答阿麗塔,所有回答勘勘化作一聲輕嘆,他沒有再回頭,而是抱緊了懷中的人,顛了顛被他單手抓住的蘇菲,在這一場沉默中率先邁開了腳步。
同時間,阿麗塔正喚出妙尼,卻不料巨大黑影潛伏已久,再瞬間出擊穿透了阿麗塔心臟的位置,她口中吐出一口血,妙尼應聲落地,化成金色粉塵飄散在空中。
夏堤安從建築物中的陰影走出,她來到了雙膝跪下的阿麗塔面前,垂下了白色長髮,雙手捧上了逐漸失去溫度的雙頰。
「該說晚安囉,公主殿下。」
艾德蒙不用轉身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次他的腳步沒有停下,吩咐終於趕回來的羅夏和夏堤安一些殘餘事務後,他要動身前往地城的入口了。
隨後趕到了羅夏只看了一眼上身直挺挺跪著,心口被開一個大洞的阿麗塔,便來到了夏堤安身旁,兩人看著艾德蒙逐漸消失在街道彼端的身影。
「是說殺了她,應該不會引發外交問題吧~」夏堤安雙手抱胸,譏諷說道。
羅夏眨了眨眼不置可否,從懷裡掏出一只陳舊懷錶,只看了一眼後,又默默收起來,她往回走,開口對夏堤安說,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
「走吧,我們還要儘可能攔下那個怪物,剛剛在回來的路上,桃桃跟夢夢已經被殺掉了,也不知道那個怪物是怎麼找到備用潛伏點的,我們最後的任務是盡可能拖住怪物的腳步。」羅夏語氣淡然。
這邊夏堤安則是不滿撇了撇嘴,抬起一隻手誇張揮了揮,又說。
「欸~那種事羅夏去做就好了,我也想去看看傳說中的地城……」
「夏堤安。」羅夏冷不防呼喊她全名,打斷了對方的話。
羅夏側過身,雖說笑著,但一絲殺意卻真真切竊洩露了出來,這讓成為墮者時間不長也不短的夏堤安,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懼,臉上玩笑般表情也收斂了許多。
「我知道了啦…」
「好孩子。」
「我不小了羅夏!!!」
就這樣,剛剛短暫一瞬的僵硬氣氛消失,最後是羅夏先起了頭,年齡相差快要一輪的搭檔一起走入了陽光之下,朝著最後任務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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